一千一十九章 金榜题名 ( 本章字数:11277) |
放榜之日时下了雨,雨势不小 孙承宗所住的柴房,有些漏水。! 孙承宗坐在柴薪堆旁,看着雨水滴漏,不由有几分自嘲。 孙大器推门入内满脸怨气道:“这个掌柜叫他派人来修这柴房,却推说没空,这如何住人?” 孙承宗道:“掌柜迟早回来的,否则柴薪一湿,一会儿如何升了火?” 孙大器道:“那他知道,为何还不派人前来?” 孙承宗笑了笑道:“柴火湿了,他可以埋怨我们照看不好了,加我们房钱。他最好咱们自己动手帮他修屋子,如此他倒是省下一笔钱财。” 孙大器满脸称。 孙承宗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孙大器道:“难得,难得,老爷,看事近来变透彻了。” 孙承宗笑道:“这些年经的事多,冷暖尝多了,也自然知道些疾苦。故而为官徒劝百姓知礼守礼,兴义教化何用?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这是圣人的教诲,也是学功先生常与我们讲的致用之道。” 孙大器点点头道:“没错,官员给老百姓讲什么大道理都是虚的,吃饱饭穿好衣,才是真的,我们老百姓只认这个,但凡是吃好穿好,谁去做贼?老爷你要是为官肯定是好官。” 孙承宗笑着道:“你不是常说不走我林学士的门路,这一次想要高难啊。” 孙大器抓头道:“那也没办法,今天放榜总要说点什么吉利话,现在我不说,还有谁说,让那满眼铜钱的掌柜说吗?” 孙承宗闻言大笑:“走吧,我们去外头看看吧。” 孙大器道:“老爷,这柴房。” “不去理会他。” “是了,反正今日与不都要搬走了,何必再看那掌柜脸色。” …… 而贡院之正拆榜唱名。 但见官吏唱道:“第三百五十一名四川忠州举子任道学……” 卷子取出来,在各位官员面前一一看过,然后取自哪一房哪一位考官,也是随之念出。 念到考生名字以及取的考官时,一旁的同僚当面向他祝贺一二,面带着丝毫嫉妒之色。 哪个同考官取的贡士多,哪个人将来在朝堂的资源也更大。所以十九位同考官间在议榜时,不免勾心斗角,特别是最后的经魁,会魁。 名次依次列出,一个个名字写在金榜之。这最后的名单要从贡院送至礼部张贴。 官吏陆续唱名至最后剩下十五份卷子,这时候王锡爵道了一声且住。 众同考官们都是看向王锡爵。 王锡爵道:“最后十五篇章乃是本次会试的前十五名,会魁,各房经魁尚未丁霞,吾与林总裁商议过了,不要擅专,请诸位考官一并议过了,再行填榜。” 说到这里,众官员们都是点头,王锡爵此举十分公正,当然也避免出了名次后,遭人非议。 会试排名对殿试的最后排名,具有极重要的参考作用。特别是会试的经魁,会魁,只要殿试时不犯太大毛病,一定取个很好的名次。 众人都是双手表示赞成。 王锡爵道:“这前十五名章相差无几,都在伯仲之间,故而本阁部打算先拆名,综合考生平日之名声,品行,再定名次,诸位以为如何?” 众考官也是认可,最后前十五名拆不拆名已是无关紧要。 沈鲤也表示了认可。 于是官吏前唱名。 “成化林承芳。” “嘉兴查允元。” “桐城吴应宾。” “华亭唐献。” “无锡顾允成。” “晋江杨道宾。” “常州于仕廉。” 榜单一出来,众官员在点头议论。 “这林承芳听闻是大儒黎(民表)瑶石的外甥,其学实乃正宗。” “这查家乃海宁人祖孙三代进士,书香门第。” “不过这前十五名官宦子弟却是不多,不少人籍籍无名。林总裁这次策问考的如此严,不少名家倒是失手了。” “我倒是以为王总裁,林总裁秉公取士,希望能从寒家从提拔一些于国有用之才吧。” “我等还是看看吧。” 林延潮耳听着议论,却见官吏拆榜继续。 “福州陈应龙。” “公安袁宗道。” “高阳孙承宗。” 听到这几个名字时,林延潮嘴角一勾。 众官员又议论道。 “袁宗道听闻是河南巡抚龚大人的外孙。” “难怪,官宦子弟,这陈应龙是何人?没听说过。” “还有这孙承宗更是名不见经传。” 众人的朱卷在考官手里传递,众同考官们先议各房经魁。 到了礼房经魁时,赵用贤推举了他所取的唐献,而吏部主事顾宪成却推举了他取的孙承宗。 两边是各执一词,争论的十分激励。 大家都知道二人平日交情很好,彼此以气节相许,但论及推举门生,大家都是寸步不让。 赵用贤是翰林前辈,顾宪成是部郎,在场多是翰林,应该来说赵用贤胜算多一点。 但是众人看二人章,却发觉唐献胜在前面的经义,而孙承宗胜在后头的策问。 “这唐献名誉公车,写出如此章来,不出意外,但这孙承宗是何人,无名之辈,章竟也写的如此好。” “不错,你看世儒著述为名,暗以虚拟经,此取乱之道。子明以拟经,实删述六经,明先贤之道,这策论写的好,整篇言之有物,可谓煌煌之言,相较下唐献的策问逊色多了,再说孙承宗经义也是名家手笔,必承大儒之教。” “不过论到底经义唐献可为第一,论策问孙承宗可为第一,我看会魁恐怕也是出自礼房之了。” 众考官们争论不一,两边都有人支持。 沈鲤也是拿了两篇章看了,心甚许之言道:“都是乘的章,取了哪一篇为经魁都不为过,两位总裁今科真是为国取了真才啊!” 众外帘官纷纷点头,笑着道:“今科所取三百五十一名士子,不仅人数多于往届,而且方才几篇章也都是可以名著一时的佳作。” “两位总裁,这一次可谓劳苦功高,这些士子将来都是可以大用的。” 听了众外帘官的奉承话,众内帘官们都是与有荣焉。 沈鲤然后道:“既然列位同考官相论不下,两位总裁于礼房经魁意许何人?” “慢着!” 这时候赵用贤开口了,但见他道:“我听闻孙承宗原是林总裁门下幕僚……” 赵用贤说完,顾宪成道:“汝师兄,这孙承宗从我房里头名卷,其章是众位房官一致的公论的。” 赵用贤道:“我当然信得过叔时,考但生若是考官子侄,或者出自门下的,考官理应回避。” 林延潮没料到赵用贤对自己了解如此深,连孙承宗出自自己幕僚都知道,不过此事他也没打算瞒人。林延潮当下点点头道:“赵庶子说的对,此事还是请总裁定夺吧。” …… 不久之后,贡院已是填好榜,此间得了消息的报录人,已是飞快地奔向京师的各处客栈。 孙承宗,孙大器来到客栈堂时。 堂众举子们是坐的满满的,出神看着屋外瓢泼的大雨。 尽管众举子各自桌都摆着瓜果小食茶水,但是却没有人有什么心思食用。 “下这么大的雨,恐怕报录人不好来吧!” “算刮风下雨,这贡院也是要放榜的。” “诶,早知道当初于林学研读的再精熟一些,也不至于眼下在此提心吊胆。” 孙承宗与孙大器默然坐在角落的桌子,他来京前没有与京里读书人有什么交游,故而众人也认识他。 唯有邻桌的举人见孙承宗脸生,于是攀谈了几句。 “放榜了,放榜了!” 消息传来。 整个客栈的举子们都是轻轻挪动了一下,然后伸长了脖子看向客栈门外。 “这雨怎么一点也不小!” “真可恨,若误了我……” “放心,若真了,礼部的榜单也不会少了你名字。” “若是我了,请诸位仁兄喝酒。” “多谢了,多谢了。” 掌柜当下也是道:“不必这个公子大方,小店若是有人了进士,那么小老儿我请大家一壶酒。” 众人都是拱手称谢笑着道:“掌柜的客气了。” 掌柜又道:“不过小老儿有一请求,是恳请进士的那位老爷给小店写块招牌,如此别人也是知道小店是出过进士。” 众人揶揄道:“知道掌柜的你无利不起早,没有白送的好处。” 掌柜连忙解释道:“哪里哪里,请贵老爷给小店免费写一块招牌几个字,咱们沾沾喜气不过分吧!” “掌柜打得好算盘,那新贵人都是要去金銮殿面圣,立马要做官的,住你这个破店几日已是天大的面子了,你居然还要他给你写招牌,好大的脸啊!” 众人一阵哄笑。 掌柜涨红了脸,这时又一人道:“若是了会元呢?” 掌柜自嘲地笑着道:“若是会魁那更好了,不过小店开张二十几年,说来惭愧,不说见过活奔乱跳的会元,听都没听过了。” “掌柜别拿话堵人,我真问你一句,若是出了会元呢?” “是啊!掌柜怎么说?” 掌柜闻言连忙摆手,忧虑再三后道:“好好,你们这将我的军了,若是真有个会魁,小老儿我免了大家十日的房钱,你们看如何?” “好!” 众举人一并叫好。 “这是铁公鸡拔毛了。” 不知哪初一个嘴巴尖酸的人又道了一句,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那赶紧出个会元,咱们拔下掌柜几根毛来!” “名照兄,你的才学最好,我们指望你了。” “不敢当,余是什么斤两,本科如公安的袁宗道,华亭的唐献,晋江的杨道宾他们几个才学都胜余十倍,他们不得会元,余哪敢跃居他们之?” 众举人闹了一顿,突听的啪了一声,一名考生从桌栽倒在地。 原来是喝的大醉。 众人看向这读书人问道:“高周兄怎么了?醉成这个样子。” 一旁相熟的同乡道:“诶,他最后一场三道策问题只写了一道,这一次肯定是没办法了。眼下放榜,他又不肯在屋里候着,但出来了一个劲的喝酒,能不醉吗?” 众考生们闻言也是叹息,方才欢快的气氛,顿时少了。 掌柜连忙道:“诸位不要喝闷酒,来啊,给每桌都送一碟酱菜。” 孙承宗坐了一会,见店小二众人都是酒菜唯独自己没有,当下知道老板的意思。 这时候送榜的报录人已是到了。 几串鞭炮声是接连不断的响起,以往举人式所在的会馆是要放炮仗的。 但今日下了雨了,所以放炮仗也没办法了。 可是从远处那一串串鞭炮声,仍是可以听出他人那等难以言喻的喜悦。 客栈这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众人对门翘首以盼。 孙承宗摸着如戟的胡须笑了笑,独自坐着,但见掌柜却在这时候拿着一碟肉脯,一角小酒来到孙承宗桌,笑着道:“孙老爷,这是我请你的。” 一旁孙大器道:“你这是什么主意?我们可没钱会钞。” 掌柜摇头道:“你当掌柜我眼底只有钱嘛?我知道我是小气一点,但作店家的哪个不精打细算呢?我与孙老爷相交没有十几年,也有五六年了,怎么都有一点情分在。” “这肉脯和酒都是我送你的!” 说完掌柜心底以为孙承宗这科肯定不,也有点生了恻隐之心,同时也有生意一场,大家好聚好散的意思。 孙大器看不懂掌柜所为,孙承宗则感人心之无常。 在这时候,雨势不止,但听外头几声锣响。 然后是一阵敲敲打打之声。 “敢问孙老爷讳承宗在客栈里吗?” 店小二问道:“哪位孙老爷,这里没有这人?” 门外报录人淋着雨,面面相窥。 这时候一名士子出门外问道:“你说孙老爷,可是孙悟空的孙嘛?” 士子回顾左右,不少士子懒得挪动,直接推道:“怕是没有,你去别家找找吧!” “可是报录说他是住这客栈?这笑话了,我们已是连问三家客栈了,最后找到这间,这位老爷可是今科会试头……” “慢着,住柴房的那主仆是不是姓孙,掌柜呢?” 几名士子将掌柜拖出问道:“掌柜,住柴房的那位举子可是姓孙讳承宗啊!” 掌柜一脸茫然道:“是啊,那个高阳来的穷书生,怎么可能进士的不都是南方来的老爷吗?这满脸胡子,和蛮子也一样的人的也能进士,不会搞错了吧!” 那报录人道:“掌柜,话可不能乱说,这位孙老爷正是高阳人,而且还是今科礼部试第一名,当今会魁!” 会魁! 一句话所有人都炸了。 哗的一声! 但见桌子倒了,原来孙大器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但见他身子颤抖地道:“老爷,老爷,你了,是今科的会元郎啊!” “我早已听到了。” 众人目光孙承宗步出,但见他看起来确是平平无,肤色黝黑,胡须如戟,看去如何也不像是饱读诗书之人,反似年少时经历过一段长长的颠沛流离生活。 而今如苦尽甘来,淬火而成丹,百炼而精钢。 过去的劳苦,反而深深地添作了今日的内蕴。 “我是高阳孙承宗!” 孙承宗出示考凭,报录人看到后,几乎喜极而泣。 “终于找到了!好几家客栈,这也太不容易。” “还请老爷恕罪,我们来迟!” 孙承宗洒然一笑道:“我是住的太偏了,早知能会魁,住好一点的客栈……好点客栈的柴房了。” 孙承宗说完,掌柜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此刻所有报录人都是大声道:“捷报保定府高阳县老爷,孙讳承宗,高丙戌科会试第一名会元,金銮殿面圣!” 咚! 锵! 各等锣鼓敲打了起来,客栈里众考生们都是向孙承宗道贺。 “孙兄大喜!” “大喜啊!” “会魁啊!三千举子之头名啊!” 哗哗! 客栈外雨仍在下着,而客栈里,孙承宗正迎来生平最得意之时刻。 若说林延潮状元是起于寒微一步一个脚印,那么孙承宗的会元是起起伏伏,无数次从波峰跌倒谷底,又从谷底重新爬起。 孙承宗一一抱拳向来贺的士子们表示感谢。 这时人群有一人噗通一声跪下,叩头道:“孙老爷,孙老爷,是小人有眼无珠,泰山在前不识泰山,曲星在此,却是怠慢,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啊!” 所有举人都是看向掌柜心想,这一刻才来道歉,早干嘛去了?之前还让人家住柴房呢? 之前如此怠慢,眼下倒是跪求原谅,晚了! 但见孙承宗将掌柜扶起道:“过去事算了,掌柜你答允的事还记不记得?” 掌柜茫然道:“什么事?” 孙承宗笑着道:“你曾说,若有人了进士,当请客栈里所有人一壶酒,有人了会元,免了大家十日的房钱,今日让孙某为大家做一点事吧!” “快拿笔墨纸张来!”掌柜大声疾呼。 而众人大笑。 但见店小二捧笔墨纸砚。 在众人注目之,孙承宗饱蘸墨汁,挥笔而。 而客栈之外,停着一辆马车。 雨水打在马车的雨遮作响,马车里林延潮挑开车帘,远远看着孙承宗点点头道了句,恭贺稚绳。 然后车帘一放,展明驾车离去。 Ps:借这一章希望参加高考的书友能够金榜题名,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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