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因缘聚合

( 本章字数:3668)



  见原聚似突然来了兴趣,宋玉顿时精神一振。“从逸湖方向而来的彩衣人第一次出手,恰好我不在场,因此非亲临其境,单以旁听途说也就不能作出任何的判断。但今日西线岩洞之战,为我亲自督战,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且不论彩衣人出手的招式以及身法之表象,概因天下之大,武学同宗源流者众,再加上时至今日,世间武学交融并杂,以一人身兼数门数派的武学者更不在少数。所以,即使我从那些彩衣人的武学上看出了些端倪,终不能作为最终论断的依据!”

  “说的好!”原聚顿时赞了一声。

  郑合在听了宋玉说出这等言论后,更是对其心生佩服。其实郑合正是如宋玉所言论的身兼数门武学之人,其所学之渊杂可以说是源于天南地北。如有人单凭郑合某一次的出手来判定其出身来历,恐怕要错得很是厉害,当然这也正是郑合一直不愿显山露水之秘密。

  “既不能从武学上论断,于是我只能先从‘器物’上作文章。器物之制非同于武学。武学因人而异,更因时而进,会以人之主观因素为主导。而器物之制相对而言,会受地域、时代、工匠等客观因素制约。而器之材质、工艺、造型等诸多因素,无不在器制完成之初始就定其属性!即便时间流转也不会改变其本质。”当宋玉这一席话说出,原聚顿时动容。

  “彩衣人所持之刀枪剑戟之材质俱为世出明流山的七斤铁。七斤铁经三火九淬后,粲然如金,其刃之坚更是吹毛断金。因此,凡七斤铁所制之器在世间必以金来论价。但是纵然如此,以人世来论,稀罕与昂贵并不能代表唯一。就以与我同行至普罗多莫的一百零七人中,就有一人所用之器为明流山的七斤铁所制。况且普罗多莫世所难料,今世所知材质之唯一,却不能代表普罗多莫之不存。而刀枪剑戟俱为人之争斗开始所创之器,非是器形奇古者,又岂能私自武断。因此,关于彩衣人所持七斤铁所制之器,我只能得出一个暂时的假设。”

  “是何等假设?”原聚立即追问道。

  “假设彩衣人虽从逸湖而来,却是如我等一般,由人世间而来,更是怀着某种缘由或目的而来,那么我得出的结论应当是:非是出自明流山或世间大富大豪之辈,何能奢侈到所用之器俱为七斤铁所制。即使我宋玉自认视金钱如粪土,怕是也不能做到如此夸张的地步。”说到这里,宋玉恍若自嘲般的笑了一记。

  “难道他们真的是出自明流山?”郑合说到这里,顿时心中一紧,以他之见识自是知道“明流山”这三个字究竟能代表着什么。

  “应该是的!”说到这里,宋玉叹了一记,瞬间又微笑道:“自有了先前这个假设,我即命我手下的重将之一半剑立即出手,令其务必生擒一人。但是就在我志在必得之际,恍若领头的一彩衣人终于使出一器,在粉碎我以活口论证之念的同时,终究给出一个以‘器’论断的最有力的论据。”

  当宋玉刚说到这里,郑合顿时追问了一句:“ 你适才所言之‘器’可是那恶毒的〈疾风骤雨针〉?”

  “正是〈疾风骤雨针〉。此器为当世暗器大家,也就是世出明流山的南公甫所创制,至于其恶毒传于世,我今日方才明之,更恨其入骨!”说到这里,宋玉脸上的神情渐而转为愤恨。

  “想今日岩洞之战,随我而来普罗多莫之人,当场战死五十八人,其中丧命于此器之下的就计二十一之数。好一个恶毒的疾风骤雨针!更可恨其针上竟淬有源自万花谷的‘流离’之毒。因此,凡中此针者,几乎瞬间尸骨无存。想不到他们为了不予我活口,竟然连自己人也不放过,端是好狠毒的手段!”

  闻言,郑合长吁了一记。其实,郑合从宋玉先前的分析中就已经判断出彩衣人必然与“三山五域”中的明流山有牵连,没想到竟然还牵涉到与明流山同列“三山五域”中的万花谷。

  而万花谷之毒,就是武学已达绝顶之境的毛三烈也深为忌惮,当然,这也是旦夕城何老大在酒醉后失言而被郑合的得知的,否则,以毛三烈之性又如何能让外人知这等有损其颜面的机密。但无论如何:明流山的机巧制器之术,加上万花谷之毒,放之天下谁敢轻言?

  而今日宋玉虽伤亡惨重,但是,既然能退其之,更迫得对方以〈疾风骤雨针〉出,方才能守“秘“而退。从这一点也正反映出宋玉所拥有之实力实非同小可。究竟这宋玉何来?眼下恐怕更为郑合所关注。

  “我是原聚,我对你适才‘器’之论断很是佩服!”当原聚极为认真的说出此言,宋玉似是一怔,瞬间就微笑道:“原来这位兄台叫原聚,果然是人如其名,好一个人之因缘相聚!我乃嵇陈宋玉!”

  说到这里,宋玉在抱拳以礼后,这才继续说道:“得原兄赞赏,宋玉就不敢相瞒宋玉之来历。宋玉乃世出嵇陈宋氏望族,得祖辈及诸位兄长余荫,宋玉生来就不知人间疾苦,只凭喜好率性而行荒诞乖张之事,因此常为人所逅病。不过,因在兄弟中排行第七,故有人直称在下为宋七!”

  “好!宋七!”原聚同样微笑着执手一礼。

  就在原聚与宋玉二人恍若惺惺相惜、执手以礼的同时,郑合的心中忽然就有种黯然失落的心绪。也许这种自觉一无是处的失落,正是来源于相比原聚与宋玉二人在郑合思域里所认知的不平凡之处。

  原聚自不用说,其卓傲拔萃自与郑合初相逢的那一刻起就显露了出来。有时郑合更认为:原聚之卓绝,当如那一日在酒楼,被关平商论及为“行人力不可为”之卓绝。即便先前其在秦溪之〈水云操〉下略有折挫之态,但以郑合之猜想,这或许正为原聚在突破其武学进境中的“瓶颈”而折挫。

  郑合虽是不解究竟何为秦溪言论的“有情之境”,但既然有情,情必源于自身。因此,先前之折挫当为原聚与自身相斗而生必然之折挫。人欲求破己而进,何其难度?但是,即便是一时折挫,以原聚之能,当为暂时之折挫。原聚必定能破“瓶颈”而更进一层。

  相对于原聚初始就给人以非凡超绝之印象,宋玉最初留给郑合的印象却只是一位举态温和的贵介公子,再加上其对秦溪之爱慕所表现出来的痴狂状,当初郑合也正像宋玉适才自我评价那般认为:在这世分贵贱的年代,得主上余荫而大富大贵者,因不得尝人间疾苦,所行之事愈发的乖张荒诞。即使有时这种行事的方式落在郑合的眼里并无恶处,如宋玉者甚至还有令郑合欣赏之时,但内心中终究是不会对其看重。

  但是,经过适才宋玉关于“器物”之一番论断,再加上联想到先前恍若九死一生的迷离林之经历,郑合对宋玉之印象顿时一变。因为非是理性缜密以至克己行事者,何能屏弃主观感性而遇事?郑合所欣赏佩服的正是其自认尚不能做到的宋玉之理性。况且宋玉适才所言其来历更令郑合吃惊不已。

  嵇陈宋氏,为南方四族之一,其富当可敌国。

  而据世间传闻:宋门当今之主——宋怀为人仗义豪爽,凡入其门而得其恩重者如过江之鲫。故宋怀在江湖上有“散尽千金还复来”之称号,与郑合所识的(旦夕城)何老大何仲的“永无旦夕祸福”之称谓可谓一时瑜亮。而为此何老大也曾有过“既生仲,何生怀”之感叹。

  既然能得目空自大的何仲为之感叹,从另一面也反映出宋怀乃至宋氏一门在南方的超强地位。但是就像何仲暗地里扶持毛三烈的“荒派”一般,江湖上曾有人暗自揣度:南方“不言道”的崛起怕是与宋怀为主导的宋氏一族脱不开关系,因为宋氏立身之本的嵇陈正位于不言道的辖区之内,而这一点正与何仲类似(何仲的旦夕城隶属于毛三烈的势力范围)。宋玉即出自嵇陈宋氏,那么先前所显露的实力就理所当然了。

  但是,即便实力如此,一旦遇事宋玉依然能以理性行棋,绝非郑合先前所自以为的那个宋玉,也就在这个时候,郑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浅薄,浅薄得甚至一无是处。

  “见这位兄台沉思良久,是否对我宋玉先前之言论有异议之处?”宋玉笑道。

  闻言,郑合顿时收摄纷杂颓然的心绪。就见郑合抬眉说道:“宋公子之高论,郑合怎敢有半点异言,只不过适才郑合心中不禁有些困惑。既然他们复来,更是顷尽全力而来,那他们到底所为何来?难不成像你我这般,只为仰慕仙子之绝世容光而来吧!”说到这最后一句,郑合顿时一扫先前内心之阴翳,放声笑将了出来。

  “是啊!”闻言宋玉长叹一声。“世人莫笑我痴狂!”说完这一句,宋玉仿如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一处,那一个身姿若仙的她。

  “好一个世人莫笑我痴狂!”也直到这一刻,郑合终于抛开了心中的杂念,转而学宋玉一般向秦溪望去。

  秦溪只静静的一个人,恍若沉思,当郑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处,她娟秀的眉更是若不经意的就这么微皱了一记,难得皱眉也是如此优美。

  就在郑合为之赞叹的那一刻,就听秦溪仿若一个人静静的说道: “适才我听了宋玉的言论,原先还以为他们可能为‘黄花’而来。不过刚才我又仔细想了想,也许他们正是为你们而来!”说时,秦溪一抬头,其秋水般的目光正与郑合相对。郑合顿时一怔。

  “什么?怎么可能为我和…?”忽然间,郑合就低首看了身旁的鹿鸣儿一眼,终究没有说将下去,而眼下的思绪已是一片混乱。

  “向西行”、“普罗多莫”、“黄花”、人之因缘聚合。。。更如陷入到一个迷途中去了。

  人-仙-道

  第一集《向西行——普罗多莫之黄花》上(完)

  


上一页        返回书目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