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入局

( 本章字数:3868)



  沿着那一条清涓的小溪,未过半日辰光,便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岩洞前。

  溪水在此处注入岩洞内,从洞穴的深处传来“丁丁冬冬”的恍如珠玉滚落的声音,料想是溪流撞击岩壁而出的声响,难得就是这样的动人心扉,忍不住兴起了探幽寻秘的念头。但是人终究是要忍住绮念。刹那间,岩洞深邃得恍如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主公!”一见宋玉前来,一人顿时上前恭身一礼。但是,即便那人只说了此二字,也给人以铿锵有力之感觉,郑合顿时心中一动,目光顺其自然的就落在说话的这人身上。而其人正是先前在迷离林一战中,以金属之器伤郑合于肋的那一人,郑合自是明白此人的非凡处。

  “半剑,怎么样了?”宋玉浑若急迫的问了一声。

  “禀主公,我已命水岸、水兽、无望生、班手四人于三个时辰前先行探引去了,而适才得无望生以‘水珠传音之术’回禀,前途杀机四伏。现只等主公一声令下,半剑即率众入局!”那人(半剑)不卑不亢答道。

  “难得你能明白‘一洞连两局’这个道理!先引之人的人选安排也极为合理。”宋玉赞了一声,就在郑合心中盘算何为“一洞连两局”之时,就听宋玉叹道:“虽然明知此理,既然是人以黄花为局,料想万花谷的这一局定会倾力而为,想这一战又有多少儿郎血染征途!”说到这最后一句,宋玉仰望苍天,天空湛蓝如洗。

  “主公!属下定当不辱使命!”随着半剑面目坚毅的念了一声,更令郑合吃惊的是,其身后三四十个形貌各异之士齐身而向宋玉一礼,无不一脸的决绝之色。

  “好!”宋玉一振双眉,脸颊上更似飞过一道坚毅的红。“半剑听令!以此时为约,自我宋玉入洞后,凡出入此洞者,格杀勿论。如三日后此时,我宋玉不得回返,尔等速撤出普罗多莫,不得有误!”当宋玉斩金截铁的说出此言,无人不惊,郑合更惊。

  “主公!”以半剑为首的那一行人无不跪倒于地。而就在这时,就见宋玉微微一笑:“我宋玉何幸!竟得秦仙子、原聚、郑合、鹿鸣儿他们四人相伴成行,这天下还有何处不胜美景?即便是局,或若黄花之局,我不入虎穴,谁入虎穴?”说到这里,宋玉傲然一笑,其笑竟有睥睨天下之傲然。

  “雪山!我行之舟可已备好?”宋玉转而温和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主公之舟!属下已经准备妥当了!”只见一面目俊熙的年轻人从人群中闪出,其恭身一礼后,快步入到洞内。

  旬即,一艘黄木之舟从岩洞中行了出来,而操舟之人竟为一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裳,难得在此等溪流入洞的湍急处,逆水行舟,一拨一划浑不若费半分力气,直如轻描淡写一般写意。“好身手!”郑合暗赞了一声。

  “主公!请登舟!”雪山一脸恭敬的说道。

  “好一叶我行之舟!”宋玉赞了一声,转而一侧身,对着秦溪、原聚、郑合、鹿鸣儿四人,宋玉面目温切的只说了一个字。“请!”

  原聚不发一言,脸上更是看不出一丝表情。只见原聚胜似闲庭的一个跨步,一马当先的就落在舟之上。

  ※※※

  当舟子没入岩洞之中,随着时间无声的推移,光线恍若一点一滴地就这么暗了下来。听觉中只有撑杆起落时带动细微的水流声,其声清脆入耳。

  想这溪水定是极清,以至于岩洞顶端的一些细碎的萤火之光,竟能毫无阻碍的笔直探射入水底。而人在某一刻,或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能借助这光,一眼就看见水底的某一块晶透的卵石,仿如惊鸿一瞥。

  忽然光亮如雪,那光似凝聚成一团,柔柔的,瞬间就照亮了每一个前行的角落。

  “姐姐,好美的珠子哦!”鹿鸣儿惊奇的赞了一声。

  但是,毕竟是寂静的久了,当鹿鸣儿的声音一经发出,瞬间,如满世界俱回响着鹿鸣儿那个童稚的惊奇声,而声线更调皮似的就在岩壁间来回穿梭撞击,每经过一处,就能带起一串串细碎迷绚的若现之光,在黑暗中愈发的神奇。

  就在这时,持珠的女子一回身,如雪的珠光正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张圆圆的脸蛋儿甚是讨人欢喜。

  就在郑合暗自揣度此女子的年龄应该不是很大的时候,那女子对鹿鸣儿笑了一记,左侧的脸颊顿时隐现出一个梨窝儿,更添妩媚。鹿鸣儿瞪大了双目,看着眼前这个神态似乎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子,一脸的好奇。

  那女子用手指在其嘴唇间作了个“嘘”的手势,见状,适才几乎要再次张口说话的鹿鸣儿顿时一掩口,随即就会意的笑了。

  “雪珠,赶紧收摄心神,似有消息传来了!”身在舟尾的那个名叫“雪山”的年轻人,低喝了一声,难得声音如此之轻,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更丝毫没有先前鹿鸣儿说话时,声线被反射回荡的尾音。

  以郑合之见识,自是知道其人(雪山)适才施以“聚音成线”之功,郑合随即心有所感的点了点头。

  果然在听了雪山的提示后,那女子(雪珠)顿时将顺水而行的舟子定在水中央处,在微弱的珠光映射下,只见其侧着身子,从表情上来看,似是在很用心的在倾听着什么。见状,郑合的心中顿时大为好奇。

  寂静的似连水流的声音都没有,也只有在这等神奇之地,几乎每个人都要屏住呼吸。偏那雪白珠子的光泽柔润,闪动处恍若有了呼吸似的一翕一合。

  然而,即便郑合全神凝注,却听不到任何他想听到的声音。甚至这时候郑合怀疑:即便功力绝顶的原聚也不能听到,因为郑合注意到原聚的脸上也显露疑惑之色。忽然间郑合心中一动。

  珠子的光芒似乎比先前亮了些许,当心有所动,顺其而然,郑合之目光就跟随珠光能照射到的方向望去。

  也就在这时,郑合第一次感觉到了流水之美,在光之影照下,水流即如缎子一般细腻柔顺,难怪先前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也就在郑合集中凝聚眼神之际,那如缎的水流忽然就有了一丝异动,瞬间恍如一道细线自那水流中蛇行而来,其速度之疾更是令郑合连眼睛也不敢眨动一下。

  幸好那微白(相对水流之色)的线形之物在游至舟子的近前就停顿了一记。也就在这时,雪珠低下身去。但是令郑合暗恨的是:雪珠似故意将本来就微弱了的珠子光晕用身子遮住了,郑合终究无法看清水中到底为何物?

  当雪珠转过身来,那珠子的淡淡的光晕也终于重新散发了出来。郑合眼尖,一眼就瞟见雪珠的左手心里攥的紧,似正握着一物。偏偏郑合不能从雪珠脸上得到任何事关那物的线索,再联想到先前的失望(因为郑合没有看清楚到底为何物传递信息),郑合顿时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好个小心眼的女人。”

  偏是雪珠恍若知道眼下郑合心中所想似的,一双貌似天真的眼儿更是笑盈盈的就向郑合瞟来。郑合直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是不能发作出来。幸好这时一人及时开口,郑合顿时感动得差点欢呼了出来。

  “雪珠!无望生他们可有消息回禀?”宋玉问道。与雪山相同,眼下宋玉在说话时也用了“聚音成线”之功法。

  见宋玉发问,雪珠立即正容答道:“禀主公,适才雪珠通过‘水珠传音之术’获悉:无望生、水岸他们四人眼下已经顺利的抵达逸湖边!”

  当雪珠说出此言,郑合心中的好奇更甚,“水珠传音之术?”郑合在内心念了一记,偏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适才恍若白线一般来去的那一物。联想到自己的好奇心从没有像眼下这般强烈过,郑合也不禁暗自嘲笑了自己一记。

  “顺利的抵达逸湖边?”宋玉似疑问了一句。转而向舟尾的雪山问道:“雪山,你怎么看的?”

  “禀主公!无望生、水岸他们四人于昨日酉时入洞,至今已经六个时辰过去了。但是,对比上次水岸、水兽二人探行至逸湖所耗费了近九个时辰,这次竟缩短了足足三个时辰,因此‘顺利’二字相对于眼下之局境实有很大的问题。”当雪山说到这里,郑合顿时暗思:“是啊!按道理来讲,在敌人事先有备的情况下,第二次怎么都应该比第一次要困难的多,为何反而‘顺利’至此呢?”想到这里,郑合似有所得的笑了一记。

  “不知郑兄可有高见示我宋玉?”见宋玉一脸温切的转而问来,郑合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会说出其内心完全真实的想法,但以眼下之境,郑合却又不想被另一人(雪珠)给看低了。

  因此,郑合在略微思度了一记后方才答道:“高见,在下不敢当,不过我胖子历来糊涂胆大惯了,顺利不也很好吗?省得一上来就遇上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毒’,连个风景都看得不顺心!”说到这里,郑合习惯性的大笑了起来,但在这等回音震荡的洞中之境如何能放声大笑,因此,只见郑合夸张的作张口大笑状,却不闻其有半点笑声发出,表情甚是滑稽古怪。

  见状,雪珠首先笑出声来,而鹿鸣儿更是调皮的学先前雪珠的模样,将食指竖在其嘴唇间就作了一个“嘘”的手势。

  闻郑合此言,宋玉点点头,但从其皱了一记眉头这个细微的表情,却又似不太满意郑合适才的回答。

  宋玉在沉吟了片刻,忽而一脸平静的向原聚问来:“原兄,现在我想听听你是什么意见?”

  只见原聚毫不停顿的抬眼说道:“从入洞起,战略上我就以你为主了,因此我勿用多说一句。”

  当原聚说出此言,郑合顿时心中一凛。因为以郑合之智如何不明白原聚此言的真正含义。

  想此次逸湖之行,郑合、原聚、宋玉等人的各自出发点、缘由虽大为不同。但是,既入局,当为破局。而当面对“三山五域”中的“明流山”、“万花谷”这等强大的敌手时,首先在战略上统一指挥就显得尤其重要。相对于原聚都能暂时抛开过往而以宋玉马首是瞻,郑合联想到自己尚还心存杂念,不禁暗道惭愧。

  果然在听了原聚的这一回答后,宋玉似极其满意,就听宋玉说道:“受原兄抬爱,我宋玉自是当仁不让。适才郑兄虽是知无尽言,但终究是给了我宋玉一个触动。”宋玉说到这里一顿,而众人无不凝神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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