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本章字数:23531) |
?界面风格: [咖啡花] [星光闪] [粉之恋] [颓废闷] [蓝调型] 第四章 原振侠的意见可算是代表,他说:“各位,假设许多年之前,有一群人已掌握了新的生命方式,他们的科学文明,超越了同时代的人很多年,甚至超越了现代我们的科学水准。看看这深井和甬道,若不是有高度的科学水准,怎么能造得起来?” 普通教授也感叹:“现代的建筑工程专家,要在沙漠中造这种甬道,只怕也困难之至……啊,我这里,已是到了甬道的尽头,别无通路,你们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四组人遇到的情形是一样的,通向四个不同方向的甬道,长度大约是五十公尺。他们来回走了好几次,企图在甬道之中发现一些图形或文字,或者随便什么东西,可是却什么也没有。 羽生咕哝了一句:“太干净了,甚至连一粒沙子都找不出来!” 深井和厢道,自然是长期被密封在沙漠之下的,居然可以洁净到这种程度,真是匪夷所思。 四十分钟之后,当八个人再度聚集在井底时,人人的神情都十分古怪。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已发现了一个关系极重大的所在,在这个所在,必然蕴藏着他们想要寻找的秘密。 可是,秘密并不那么慷慨地显示,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使秘密得到展示。 每条甬道,都从头到尾进去了好几次,而且四组人是交换着进去的,以免有所疏忽。看来再多进去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候,通讯装置之中,传来了在深井上面的队员的声音:“普通教授,卡尔斯将军和黄绢将军来了,他们的直升机会在十分钟之后降落。” 普通教授登时十分愤怒:“告诉他们,根据合约,我们有完全不受干扰的行动权,不欢迎他们在考古队活动的范围内出现!“ 上面的队员迟疑了一下:“我只管传达你的意见。可是,如果你可以上来的话,还是由你亲自对他们说,比较好一些!” 普通教授的脸色难看之极,向原振侠望去,原振侠苦笑了一下:“这里一时之间,发现不了什么,我们不如先上去再说‥‥‥” 有人同意原振侠的建议,也有人反对。普通教授已大声下令:“拉我们上去,大家全上去!” 等到原振侠和羽生最后出了深井时,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正在下降,机翼的转动,在沙漠上激起一股又一股的狂沙,看起来图案十分美丽。看来普通的抗议,并没有什么作用。 直升机一停,舱门打开,首先用极矫健的身手跳下来的,是卡尔斯将军著名的女保镳。一共八个,一色的身高一七六公分,腿长腰细,面目姣好,受过严格的技击和军械使用的训练。 八个保镳站定之后,出现的才是卡尔斯将军……在机舱门口一出现,便左顾右盼一番,那是他的习惯。不过考古队想必受了普通教授的影响,只是用沉默来对待他的出现,没有什么欢呼声。 卡尔斯将军看来并不在意,稳步走下来,手中拿着指挥棒,长统的皮靴,擦得精光铮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可以在沙上走动,而粒沙不沾。 接着出现的,就是黄绢,原振侠一看到一身戎装的黄绢,心中就有异样的感觉。闭上眼睛,他回忆着最近一次,和她在海天之间,恣意缱绻的情形,竟立时觉得喉际有点发干。 当他再张开眼来时,卡尔斯、黄绢他们,和普通教授,正在迅速接近。卡尔斯手中的指挥棒,直指着沙坑,哈哈笑着:“教授,有了重大的发现?真好,工作有了成绩,真值得高兴!” 普通教授沉着脸:“根据合约,考古队的任何发现都属于考古队!” 卡尔斯将军用力踏着地上的沙,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来,转向黄绢:“将军,我们是不是准备撕毁合约?” 教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可是黄绢却立时用极清脆的声音回答:“当然不会不遵守合约,我们从来也不打算违背协议!” 她说着,伸手指着沙漠:“现在我们所站的,是我国的领土,作为国家的领导人,自然有权站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上,而且,也有权走来走去!” 卡尔斯将军的行动,和黄绢的话,配合得极好。他果然大踏步地走来走去,八名女保镳跟着他,很快就来到了沙坑的边上。 那显然就是卡尔斯和黄绢出现的目的,因为黄绢也跟着来到了沙坑边。她和卡尔斯都注视着深井,黄绢甚至立即道:“听说,深井下面,是四条通向不同方向的甬道?下去探测过了?” 满怀愤怒的普通教授,这时也跟到了沙坑的边上,他一听得黄绢那样问,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他们发现深井,到现在还未曾超过两小时,可是黄绢和卡尔斯已经闻讯赶到了……不但赶到,而且还知道了详细的情形。由此可知,考古队之中,自然有人被他们收买了! 原振侠也感到了极度的不快,他刚想开口,卡尔斯将军一挥手,两个女保镳已经跳了下去,伸出手臂,把卡尔斯将军接了下去。卡尔斯蹲在深井的边上,极有兴趣地看着深井口子上,那大约有三公尺的沙层,而且还准备伸出手指去戳它。 一看到这种情形,人人尽皆大惊……羽生曾经弄破过这层神秘的沙壁,使得一股沙泉激射而出,卡尔斯将军如果伸手指去戳,只怕也同样会闯祸! 普通教授首先大叫了起来:“别碰!” 卡尔斯回头望了一眼,向黄绢作了一个手势:“我一生中见过的怪事够多了,可是再没见过比这个更怪的。你看,沙子什么阻拦也没有,怎么会泻不下来?是什么强力胶水,把沙子并在一起了?” 他说这句话之后,自以为幽默,“哈哈”干笑了几下,却没有人附和。普通急速喘着气:“将军,事情确然十分神秘,但是请不要破坏它,它十分脆弱,戳破了一个小洞,就会有沙泉射出来。有一层看不到的……薄膜……阻挡了沙子,可是却一碰就破!” 卡尔斯发出“咕咕”的怪笑声:“是吗?好象说不过去,我不很相信!” 普通和原振侠同时叫:“别碰它!” 卡尔斯将军如果在这时,肯听到了呼喝声就住手的话,那么在国际间,他也不会有“狂人”之称了。他像是顽童一样,伸手指就向前戳去,一下子就戳进了沙中,那使得他呆了一呆。 原振侠和普通在这时候,也想不到事情在后来,会忽然之间发展得如此之恶劣。 当时的情形是:两个女保镳,合力拉着卡尔斯的左臂……由于沙坑底部,深井口边的空间十分狭窄,这样做,当然保护了将军的安全,使他不至于跌下去。所以,卡尔斯可以活动的,只是右手。 他把右手食指,插进了深井的沙壁之中,角度由上而下,大约是四十五度……之所以写得这样详细,是由于这一插,对以后的事,影响重大之极的缘故。如果他是平插进去的,后果自然不会如此之恶劣了! 手指插进了沙中,卡尔斯感到意外,转过头,向还在沙坑边上的黄绢望去,满面疑惑的神情。就在这时候,他已拔出了手指来。 手指一拔出,情形和羽生在沙壁上戳破了一个孔洞时一样,一股手指粗细的沙泉激射而出。 卡尔斯这时正转过头去看黄绢,后脑对准了射出的沙泉,当然无法躲避。事实上,就算他面对着沙泉,由于沙泉射出来的势子如此急骤,他也逃不过去,不过至少他不会有接下来的那种自然的反应。 这时,沙泉激射而出,恰好射在他的后脑上,那股撞击力量相当大,可能令卡尔斯在被击中之后,有一个短暂时间的昏暗,使他无法判断发生了什么事。而他自己习惯于恐怖活动,在那一剎间,他一定是以为自己在突然之间,遇到了袭击! 于是,可怕的事就发生了! 随着他一下大叫声,他动作快绝,在任何人都未曾来得及出声阻止之前,他已拔出了佩鎗……那是威力极强大的连发手鎗,而且配备的子弹,在射出之后,还会爆炸,每一颗子弹的威力,就等于一枚小型的手榴弹。 他甚至在未曾转回头来之前,已经把九颗子弹,一起射进了深井的沙壁之中。鎗声和子弹的爆炸声,简直震耳欲聋,但是在那么巨大的爆炸声中,还是人人可以听到普通教授的惨叫声! 卡尔斯将军的女保镳,行动快绝,连推带拉,一下子就把他拉了上去。不过当时根本没有人留意他的神情,连他自己在内,人人的视线,都投向深井的沙壁,看着保证是毕生难得一见的奇景。 本来,不知是由于什么神秘力量拦阻了沙子的下泻。这种力量,已经被卡尔斯将军威力强大的九颗子弹完全破坏,沙子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瀑布一样,向深井之中倾泻下去! 开始时,还可以看到沙子泻向深井中的情形,转眼之间,深井口都被涌过来的沙子铺满,只看到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急速地旋转。就在旋转的过程之中,不知多少吨的沙子倾进了深井。 沙子进了深井之后的情形,也可以想象得出来……不断倾泻进去的沙子,会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把沙子一直推近那条甬道去,一直到甬道的尽头。 也就是说,沙子会把四条甬道和深井,完全填满,一点空隙也不留下。 刚才下井的八个人之中,有三个直冒冷汗。因为刚才原振侠提议上来的时候,他们持相反的意见,要是他们这时还留在井下面的话,那绝无生还的机会! 普通教授在事情发生之时,发出了那一下惨叫声之后,像是他整个生命,都消耗在这一叫之中了,所以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而他睁大了的眼睛,也叫人看了之后,联想不起任何生命,只叫人想起死鱼。 在沙子流动的沙沙声中,完全没有人出声。最先打破静寂的是原振侠,他用中国国语大声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白痴!” 他虽然没有对着黄绢,但这句话,自然是说给黄绢听的。黄绢的面色,也难看之极,原振侠这才转向她:“请问两位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黄绢沉声回答:“既然知道有了发现,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自然想来看看!” 原振侠指着深井:“请随便看,就算你有土拨鼠的本领,只怕也下不去了!” 黄绢的声音冰冷……卡尔斯离不开她,实在也很有道理,在如今这种情形下,卡尔斯自己完全不知道如何应付,可是黄绢却知道。 她一挥手,面向大多数考古队员,朗声道:“对不起,由于意外,替考古队的工作带了若干不便,这纯粹是意外!” 普通直到这时,才又叫了起来:“意外!” 黄绢像是料到了他会有此一叫一样,又用力一挥手:“我想,要将倾泻下去的沙子再吸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以由我国政府负责进行。” 大多数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黄绢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实际上进行起来,当然不是那么容易。以一国政府的力量来进行,就算人力物力齐备,只怕也非要十来个工作日不可! 黄绢略顿了一顿,直视着普通:“如果教授认为没有必要,那自然不必再清理了!” 普通翻着眼……八个人在深井下面的甬道之中反复考查过,一点也没有发现,那也可以说,没有必要再去清理沙子,就让沙子把它填满好了。 可是,有了那么重大的发现,却一点也没有收获,这又实在不甘心。他犹豫了一下,向原振侠望去,原振侠冷冷地道:“刚才,大家都看到过那极奇妙的现象,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拦阻了沙子的倾泻!” 卡尔斯将军这时,已完全恢复了他狂人的本色,他冷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手鎗:“这种神奇的力量,也没有什么,根本禁不起我手鎗的轰击!” 原振侠的声音更冷:“给你手鎗轰击掉的,可能是最有研究价值的科学结晶!” 卡尔斯将军更是倨傲:“拿出证据来!” 他的蛮横态度,令人人敢怒而不敢言。原振侠冷笑一声:“支持考古活动的组织,既然可以轻而易举拿得出六枚核弹头来,那么,要毁掉它们,或者做更大的破坏,也就不是难事!” 卡尔斯陡然挥起拳来,可是在他身边的黄绢,却一伸手,把他的拳头拍了开去。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原振侠:“原医生的意思是……” 原振侠指着已被沙填满了的深井:“把沙子全吸出来,吸得一粒不剩。深井和甬道,不会无缘无故建造在这里,这里可以研究的东西不知多少。” 黄绢笑了一下:“好,原医生,教授,将军有一点事要和你们商谈,请登上直升机去。” 普通迟疑了一下,原振侠已爽快地答应,大踏步向前走去。 卡尔斯、黄绢、女保镳和原振侠、普通上了直升机……巨型军用直升机的机舱,改装成了十分舒适豪华的座舱。黄绢首先道:“我们有十分好的深井采矿经验和设备,把沙子吸出来,不是难事!” 普通教授喃喃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黄绢又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考古队的幕后支持人是谁,普通教授,请和他们联络,我们想会见他们的负责人!” 普通立时向原振侠望去,原振侠十分愤怒,盯向黄绢,黄绢忙道:“消息不能算是你提供的,别忘了我有强大完整的情报网。而那些医生们,对于情报工作的控制,显然没有我那么在行!“ 普通教授涨红了脸:“我无法和他们联络,都是他们来找我的!” 黄绢望向原振侠,原振侠立时道:“我的情形也一样,不知道如何联络他们。我想,如果卡尔斯将军的心或肺,忽然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勒曼医院一定会主动来找将军,替他作器官移植!“ 黄绢的脸色十分难看:“在讨论正经问题时,请不要故作幽默!” 原振侠叹了一声:“真的,两位将军,考古队探索的目标,勒曼医院感到兴趣的问题,两位将军绝不会有任何兴趣!那只是一种生命形式,这种形式,最终目的是放弃肉体!” 卡尔斯眨着眼:“什么意思?放弃肉体,不就是死亡吗?哪有追求死亡的生命形式?” 原振侠耐着性子解释:“任何生命,都以死亡做结束,但是在一代生命死亡之前,必然已有新的一代延续了生命,一代一代之间,有进步、有进化。这种生命形式,是在一秒钟之内有好几十万代,在极快的过程之中,进化到了生命只以灵魂存在的终极,完全不要肉体!” 卡尔斯将军呆了半晌,问黄绢道:“你听懂他的话了?请重复一遍!” 黄绢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卡尔斯哈哈大笑,用力一拍腰际的宽皮带,接着又十分恼怒:“看来,我们是上了人家的当了!” 黄绢面罩寒霜:“我早就对你说过,这里的一切,我控制得很好。你偏要听了不知什么人的话,一定要来这里胡闹!” 黄绢的话,自然一方面是在责备卡尔斯,一方面也是在向原振侠剖白她自己。 卡尔斯“呵呵”笑着:“至少,我们看到了难得一睹的奇景,也算是不虚此行。嗯,也至少知道,那个供给情报的人靠不住!” 原振侠大是惊讶:“什么人?提供了什么情报?” 卡尔斯一瞪眼:“为什么要告诉你!” 原振侠冷冷一笑:“我想,普通教授是希望他的考古工作不受打扰。” 卡尔斯也连声冷笑:“考古队所寻找的,一定是古代的东西,对不对?” 普通和原振侠对卡尔斯的这个问题,都闷哼一声,并不回答。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听来其笨无比,但是卡尔斯再笨,也不会笨到这种程度,他一定另有用意。在未曾确知他的用意之前,还是少说话为妙。 卡尔斯有点得意洋洋:“我们之间的合约,订明的是考古队不论有什么发现,皆属考古队所有。既然订明是考古活动,自然以发现古物为限!” 他一面说着,一面作手势,样子十分认真,他的话听来啰里啰唆,用词也不是很好,不过原振侠倒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是:考古队若是发现了什么不是古物的东西,那就不属于考古队所有,他的根据是:考古队一定为寻找古物而工作的! 原振侠这时,仍然不知道卡尔斯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而他心中对卡尔斯这个狂人,厌恶感也越来越甚。他想到这个国家的财富来源,就用十分生硬的声音道:“说得很有道理,所以,考古队若是发现了一个优质钻石矿的话,这个钻石矿,就该归考古队所有!” 卡尔斯将军直跳了起来,要不是直升机舱的空间不够大,他早就连跳三级了。他吼叫着:“钻石是我国经济命脉,没有人可以在我的手中抢走它!” 原振侠一扬眉:“将军,是你自己说的,合约订明,考古队发现的一切古物,皆归考古队所有!” 卡尔斯握着拳,向原振侠扬眉:“钻石算什么古物?” 普通教授在这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自从卡尔斯将军开鎗,使得深井被沙填满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发笑,这是他为卡尔斯被戏弄而高兴。他一面笑,一面道:“将军,世上没有什么比钻石更古老的了。每一颗钻石,都有上百千万年以上的历史!” 卡尔斯一怔,说不出话来,普通教授的回答,自然正是原振侠的意思。卡尔斯呆了一会,才怪叫起来:“你们真的发现了钻石矿?” 在一旁的黄绢,看来忍耐已到了极限,她狠狠瞪了卡尔斯一眼:“你少开口好不好?他们是考古队,不是勘察队,发现了钻石矿,对他们有什么用处?” 卡尔斯咕哝了一句大家都听不清楚的话,多半是他家乡的土语。而看他那种悻然的神情,可想而知,那绝不会是一句好听的话。 黄绢又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原振侠心中一阵难过……他在黄绢的眼神之中,看出黄绢在向他要求,要求别再逗卡尔斯。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他、黄绢与卡尔斯将军三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奇怪,黄绢和卡尔斯是情人的关系,和原振侠也是。有时,午夜梦回,原振侠想起黄绢那诱人至极的身体,可能正给卡尔斯搂着恣意抚摸时,他心中就有说不出的不自在! 每个男性都会有这种妒意,虽然出色如原振侠医生,在这种人类统一的感情上,也未能免俗,没有例外。 这时,若是说权力,卡尔斯将军自然超过原振侠千百倍,但是若论智力,原振侠却又胜过许多。黄绢显然是要原振侠别再戏弄卡尔斯,原振侠不会不答应,可是心中的那一下幽幽的长叹,却也是免不了的。 他也用眼神,表示了他接受了黄绢的要求,黄绢吁了一口气:“刚才提到的情报,显然不正确。情报说,在考古队活动的沙漠上,当年,德军曾建立了一个极大的武器库,把大量最新的武器,储放在这个武器库中。有关这个大武器库的存在,是一个极度秘密,德军隆美尔元帅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把许多新型武器,从各地的兵工厂中,运到这里来。” 原振侠和普通听得目瞪口呆……这个情报提供的情形,并不是绝无可能,但是他们却想也未曾想到过。原振侠闷哼一声:“倒是找出了不少坦克车和别的重武器……”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故意顿了一顿,并且立即向黄绢作了一个“对不起”的手势。黄绢闭上眼睛一会,表示无可奈何。 他和黄绢之间的这种默契,只有情感极浓的男女才会有。而在这时,卡尔斯将军已尖叫起来:“在哪里?坦克和武器在哪里?” 黄绢睁开眼来,淡然道:“我想原医生说的,是那些废铁,那些残骸?” 原振侠十分诚恳地道:“是,正是这样。你们来的时候,居高临下,一定也看到那东一堆西一堆的废铁了!” 卡尔斯将军总算知道,自己又被人不大不小地戏弄了一次,十分恼怒:“情报来源相当可靠,一定有这样的武器库在!” 普通教授有点不耐烦:“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了四十多年,那批旧武器,就算完全无损,也早已落后了,有什么用处?” 卡尔斯将军一听,指着普通教授,哈哈大笑:“考古是你的专长,打仗和恐怖活动是我的专长。四、五十年前的武器,非但不落后,而且极有用途,大家都有核武器,可是谁敢用?用来用去的,还是旧武器。何况,德国的V2火箭,就算放在现在,也一点都不落后!” 一谈到武器和打仗,卡尔斯将军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他的这种神态,世人十分熟悉,每次他公开演说时,都是这个样子的。 黄绢侧了侧头:“那个深井已经下去过,看起来,那不像是古代的工程,十分现代化!” 卡尔斯忍不住又道:“极有可能,那就是那个大武器库的入口处!” 普通教授皱着眉,心想,这句话倒不能说他是在胡说。如果真有这样一个秘密的大武器库在,那么那深井,和井下的甬道,自然也有可能是武器库的入口。 普通教授用求助的目光,向原振侠望去。原振侠摇头:“这个深井,一定和一种极神秘的力量有关……” 卡尔斯抢着道:“德国的纳粹军队,就是一股十分神秘的力量!” 他曾在许多公开的场合,表示过对纳粹德国庞大军事力量的崇拜,这时他这样说,也自然之至。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心想,他那么崇拜德军,自然也极渴望得到德军留下来的大批武器,看来考古队的工作,非大受阻挠不可! 原振侠一面想,一面道:“我的‘神秘力量’的意思,要深远得多。大家都见过沙井井口处的情形,一股无形的力量,竟然可以挡得住沙子的倾泻,这何等神奇,绝非人类的科学力量所能做得到的!” 卡尔斯一瞪眼:“德国科学家在半世纪前的成就,有很多到现在还是尖端。那种神秘力量挡住了沙子,自然也是他们的杰作!” 普通也看出了情势十分不妙,他盯着黄绢(他知道卡尔斯无可理喻):“将军,贵国是不是想撕毁合约?” 黄绢摇头:“不!我们的意见是:既然有可能已发现的深井,是传说中大武器库的入口,那么,在接下来的探索工作中,我们应该有人参加工作!” 普通教授明显地表示了不满:“你们早已有人参加考古队的工作了!” 普通教授这样说,倒也不是没有根据的讽刺……他们发现深井不过几小时,卡尔斯将军和黄绢已经赶到,那自然是有考古队中的人告了密。 黄绢毫不理会普通的讽刺:“我们要全面地参加。事实上,如果没有我们的参加,要吸出深井中的那么多沙子来,对你们来说,就困难之至!” 普通教授压低了声音:“没有你们参加,根本就不必吸沙子上来了。” 卡尔斯将军的忍耐,看来也到了极点,他用力一击,拍在几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拍桌子是卡尔斯将军的习惯,在他的巨大办公桌上,有一尺见方的桌面,下面是空心的。利用空气的共振原理,使他的手掌用力拍在那一方桌面时,发出的声音特别响亮,以收吓人的效果。) (这时,他拍在茶几上,声音虽然响亮,但是当然不如在他的办公桌上,用力一拍那么威风。) 他气冲冲地道:“那深井的井壁如此怪异,挡住沙子的神秘力量又一碰就破,如果不重新建立可靠的阻挡力量,就那么下去,神秘力量若是忽然失效,下去的人,全得死在下面!” 卡尔斯将军突然之间,讲出了那么有道理的一番话来,倒令人肃然起敬。黄绢首先鼓掌,表示赞成,原振侠和普通也一起点头。 的确,阻挡沙子下泻的力量,虽然神秘,可是却也十分靠不住,用手指去戳,也可以把它弄破。要是许多人在井下,上面忽然有了什么意外,数以万吨计的沙子倾泻下来,在井下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幸免! 要安全地进行探索工作,自然还是先用可靠的围板来阻挡沙子。这样看来,卡尔斯将军无意中闯的祸,倒成为进一步探索的必须程序了! 普通一想到这一点,他自然心平气和了许多,直升机的机舱之中,气氛也大有改善。普通教授点头道:“欢迎贵国的专家加入!” 卡尔斯将军大是高兴,黄绢道:“大武器库的传说不一定可靠,我们再来一项新的协议:从这个深井,如果可以发现那个大武器库,武器库中的一切,归我国所有,而由我国政府,资助贵考古队两百万美金。” 普通一听,还来不及点头,喉头就传来了“咯”的一下口水吞咽之声。显然他同意了。原振侠在一旁,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声。 黄绢接着道:“如果发现的,是考古队原来要寻找的目标,那么,一切仍然照原来的协议办理!” 普通教授直到这时,才用十分高兴的声音叫:“合理之至,我接受!” 他顿了一顿,又道:“考古队有足够的经费,所以如果贵国政府资助,全部都将按比例,分发给考古队的所有成员,我立刻向全队宣布这件事!” 黄绢作了一个“请立即去”的手势,普通立即兴冲冲地离开了机舱。原振侠也想离开时,卡尔斯将军忽然十分有礼貌地道:“原医生,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原振侠怔了一怔:“请说。” 卡尔斯将军想了一想,才道:“对于北非沙漠中,存在着德军秘密大武器库的可能性,你意见如何?” 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非但在事先想了一想,说的时候,也生涩无比,像是小学生在背书一样。原振侠一听就心中了然,知道他自己绝说不出这么文雅的话来,一定是黄绢早教定了的! 他反手向黄绢指了一下,才回答:“很难说,第二次世界大战留下来的谜团最多。有马来之虎外号的日本军人山下奉文的大宝藏哩,墨索里尼的秘密艺术之宫哩,也有的说希特勒在海中建立了秘密王国,有的说日本制造了一种巨大无比的战舰,叫‘天国号’,至今还在七海遨游。所以,不排除有这样一个大武器库的可能性。” 卡尔斯将军听得十分用心,原振侠讲完之后,略停一停,才问:“请问情报是由哪一方面提供的?” 卡尔斯迟疑了一下,黄绢道:“有一批人,专门在研究纳粹德国留下来的文件。发现当时驻北非的德军,有太多非军事性的预警行动,似乎都和运输有关,也发现德国兵工厂所生产的军火,有许多下落不明。例如一九四一年,德军的各型坦克,工厂方面的纪录,超过四万辆,可是投入战斗的,只有三万辆。” 原振侠大是骇然:“若是说,竟然有一万辆坦克在武器库中,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卡尔斯一扬头:“要不然,怎么叫大武器库呢?” 原振侠想了一想:“这么庞大的武器库,从建造起,到各种武器放进为止,至少需要上万人参加工作,不可能成为那么久的秘密!” 卡尔斯悠然道:“若是由我主持行动,不论参加的人是多少,都全部处死!” 卡尔斯在这样说的时候,神态和语气,甚至都自然之极。原振侠先是想发怒,但接下来,却感到了一股极度的凉意! 卡尔斯的话,听来令人发指,可是在历史上,不知曾出现过多少次了,在号称古文明国家之中更多。秘密的工程完成之后,参与者完全处死的例子多得是! 黄绢补充:“隆美尔手下有三个师,将近八千人的兵力,不明不白消失无踪。隆美尔对这件事十分生气,他和希特勒有三次剧烈的争吵,内容一直不为人知。据说,那次谋刺希特勒的行动,他是主谋。” 原振侠用力一挥手:“北非的德军,在一九四三年中,已经开始败退。当时,如果有大量的武器在,败退的德军,没有理由不动用。” 卡尔斯“哼”地一声:“兵败如山倒,怎来得及动用!何况,那里的武器,只怕要最高当局下令才能动用,所以就保存了下来!” 卡尔斯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原振侠看了也觉得好笑。这时,外面传来了考古队员发出的一阵欢呼声,显然是普通已宣布了“好消息”。 原振侠摊了摊手,望向黄绢:“我托你联络的那个人,联络的情形怎么样?” 黄绢皱着眉:“那位灵媒先生不很好找,一有消息,我会立即转告。” 原振侠缓缓转过身去,卡尔斯将军心情愉快,大声叫着:“再见!” 原振侠离开了机舱,将军的那些女保镳才身手敏捷地上了机。她们都对原振侠投以好奇的眼光,显然她们心中不明白,何以这个高大英俊的东方人,会受到这种破格的礼遇。 原振侠下机不久,直升机就发动,卷起一股强风,迅速上升,远去。 原振侠和黄绢的聚和分,不知有多少次了,可是这次,眼看着她和卡尔斯一起离去,心情难免忧郁。所以回到了车屋之后,羽生来找他,他也懒得说话。 羽生带来了一瓶酒……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佳酿,但是酒的佳或劣,全然靠需要酒的程度来决定。在需要酒的时候,劣酒也是好酒,在全然不需要酒的时候,陈年佳酿,又和清水有什么不同? 慢慢喝着酒,原振侠听着羽生说话。普通教授显然已把一切都对队员说了,所以羽生摇着头:“大武器库,德军留下来的?我一直以为只有廉价小说之中,才会有这样的低俗情节!” 原振侠叹了一声:“情节无所谓低俗不低俗,看写的人怎样利用情节来写!” 羽生大口喝着酒……他有着印第安人传统的好酒量。他又道:“不过那深井真怪,你认为是什么阻挡了井口边的沙子?” 原振侠摊了摊手,摇了摇头。 羽生仍然想讨论这个问题:“普通教授在着急的时候,说是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阻挡了沙子,这种说法倒也很,很……很‥‥‥” 他一下子想不出形容词来,迟疑了一下,才改口道:“倒也看来很像。” 原振侠叹了一声:“原来的现象已不存在,无法作进一步的研究了。我始终认为,那深井,那甬道,绝不是人类,绝不是我们同类所建立的。就算是地球人建造的,那种地球人,和我们也截然不同!” 羽生听了之后,有一段短暂时间的默然,才大口喝酒:“就是早就找到了快速进化方法的那种人!” 原振侠点头:“是,他们是……人类中的最先进份子,早已找到了最进步的生命形式,他们已达到了进化的终极目的!” 羽生连酒带口水吞下一大口,所以喉间发出了“咕”的一声响:“想起来十分可怕,生命……变成了没有肉体,这真是进化的终极目的吗?” 原振侠苦笑:“大家都说是!” 羽生一脸不解的神情:“有什么好处呢?若是进化,总对生命有好处的。” 原振侠望了羽生片刻:“你当然早已知道的,没有肉体,也就没有生老病死,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痛苦……” 羽生用力放下酒瓶,大声道:“也就没有了快乐!” 原振侠呆了一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对于生命进化的终极目标是舍弃肉体,这一点,他完全可以接受。正如他刚才所说,人如果摆脱了肉体,灵魂独立存在,想像之中,瞬间万里,可以自由翱翔于宇宙之间。(或另一个空间之间……“三十三天”,或者就是三十三个不同的空间,为行动受囿于肉体的生命所无法想象!) 那种情形,等于生命永恒长存。自然也像他刚才所说,没有了七情六欲,没有生老病死,没有了一切痛苦。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与此同时,也没有了任何快乐! 人在生命历程之中有肉体,肉体替生命带来许多痛苦,可是在痛苦的对比之下,同时也有许多快乐! 快乐和痛苦都是一种感受,感受是对比的……没有了许许多多的痛苦来对比,许许多多的快乐,也就不能单独被感受到! 羽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原振侠想到了这一点! 一个永恒的,没有快乐的生命,实在令人难以想象,难以接受那是生命进化的终极形式! 生命追求进化,自然也追求快乐,不然,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原振侠感到了一片迷惘,过了好久,他才道:“或许,在那种形式之中,另外有新的快乐感受。不然,何以那些人要发扬这种生命形式?” 羽生看来已有了点酒意,他道:“开始选择时可能觉得好,但一旦进入那种生命形式,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想要退缩也来不及了。等到进化完成,感到连快乐也没有了时,还有什么办法?“ 原振侠的思绪紊乱,他又想起金特坚持“快活”和“快乐”不同……这两个词,在中国文字语言中是互通的,但如果“快活“理解为快一点活,那自然大不相同了。 羽生看到原振侠出神,有点歉意:“原医生,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原振侠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声:“不,你的话,当然不是随便说说的,非常值得深思。” 羽生受了夸奖,神情十分高兴,他又道:“可是那却无法证实,谁能真正知道一个灵魂,或是一群已经进化到了没有肉体的灵魂,是快乐还是不快乐!” 羽生这几句话,倒真的可能是“随便说说”的。可是原振侠听了之后,心中陡然一动,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脱口道:“可以有办法知道!” 剎那之间,他一定神情极其兴奋,因为羽生望着他的眼神相当古怪。原振侠用力一挥手,急速地把灵媒金特如何可以认出那种石柱文字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他的结论是:“金特曾和那些灵魂,至少是其中的一个接触过!” 羽生“啊”地一声:“那就是说,如果他再有机会进行这种接触的话,他可以问:你快乐吗?或者问:你们快乐吗?” 原振侠对羽生这种直接的说法,表示好感,他用力在羽生的肩头上拍了一下。羽生憨憨地笑,又喝了一大口酒,用舌头舔着嘴唇,神情庄严,如同宣誓,站了起来,一副准备大发议论的样子。 羽生先吸了一口气,才道:“肉体带给人许多乐趣,像喝酒,由口入胃,再被胃壁吸收,进入血管,流到了脑部,影响了脑细胞的活动,使人兴奋,使人产生晕眩的感觉,使人觉得舒畅‥‥‥这一切,都通过人的肉体在进行和完成,没有了身体,怎么喝酒?” 羽生的问题,乍一听,相当幼稚可笑,可是想深一层,却又大有可深思之处。所以原振侠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羽生又道:“我真的很难想象,灵魂怎么喝酒?一个灵魂如果忽然想喝酒了,而又无法喝,在这种情形下,他会快乐?” 原振侠勉强笑:“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一切欲望,皆由身体而来。若是没有了肉体,还会有什么欲望,根本不会想到要喝酒!” 羽生大摇其头……他有了几分酒意,辩兴大增:“灵魂是一组记忆,记忆之中如果有过种种欲望,肉体的存在与否,并不影响记忆的存在。举例来说,一个酒鬼,如果死了,他的灵魂一定仍记得喝酒的种种乐趣,而那时他又没有喝酒的能力了,所以一定十分痛苦,欲望并不因为身体的消失而消失!” 羽生这一番议论,把原振侠听得目瞪口呆,羽生十分得意:“喝酒只不过是例子之一,人类的欲望万万千千,都可以依此类推!” 原振侠不由自主举杯喝了一口酒,酒令他的喉际,起了一阵火燎一样的热辣辣,滋味实在不能算很好。可是接下来,却有一阵松散的舒畅感……这一切感觉,都依靠肉体的反应来完成,人类自古以来,就一直依靠着身体,来切切实实地体验着快乐和痛苦。 没有了肉体,若是说这是人类进化的终极目标,原振侠本来可以毫无保留,接受这种观念,可是这时,他的想法大为动摇! 他拿起酒瓶来,一瓶酒已所剩无几,他晃着酒瓶:“你的说法,否定了许多宗教的观念……” 羽生抢着道:“我知道,尤其是佛教的,嗯,中国的道教的……宗教观念都劝人放弃肉体,放弃欲望。我的意思是,就算放弃了肉体,真的可以毫无欲望,那生命还有什么趣味?” 原振侠又呆了片刻,才道:“你多次提到生命的快乐、乐趣、趣味等等,那是你心中生命的价值,但生命的价值应该不在乐趣上。” 羽生问得有点咄咄逼人:“在于什么?” 原振侠感到,羽生这个年轻人有他自己的观念。而且他对自己的生命观,十分坚决地相信,要说服他不是容易的事。 事实上,原振侠也没有想要说服他,相反地,他觉得自己的观念,和羽生相当接近。他这时,只不过提出另一种对生命的看法而已。 所以他这样说:“有很多人认为,生命的目的,在于永恒不灭。” 羽生仰起头,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永恒不灭而无欲无求,无乐无苦,那是一种什么境界,恕我无法理解。我能理解的是短暂而起伏,有乐又有苦的生命!” 原振侠摊了摊手,表示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无法再讨论下去。他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中国人有一句话,叫作‘人各有志’。” 羽生“呵呵”笑了起来,把瓶中的剩酒,平均分配在他和原振侠的杯子中。两人一起举起杯来,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酒多半还在羽生的喉咙中打转,所以他的声音听来有点怪:“我也知道中国人有一句话:‘夏虫不可以语冰’。或许我们都是夏虫,那种永恒存在的生命形式是冰,所以我们永远无法理解!” 原振侠喟叹:“真是夏虫倒好了,夏虫根本不会想到冰,欢欢喜喜做夏虫。我们却不断地去想冰,想去探索冰的一面是怎么样的情形,而心向往之,结果又永远见不到冰,反倒痛苦莫名。“ 羽生仍然“呵呵”笑:“我比较好,我是笨的夏虫,或者可以说是白痴夏虫,从来……很少去想冰是什么样子,很喜欢没有冰的生活!” 原振侠仰起头,从车屋的窗子中望出去,沙漠上的星空,看来十分明澈。他感到心中一片惘然,竟然不知道该想什么才好。 而等他发完怔,低下头来时,羽生已经离开了。他的歌声远远传来,听来很是嘹喨,可是听不清楚他在唱些什么,多半是传统的印第安歌。 原振侠把和羽生的对话又想了一遍,发现这个出言直率的印第安人,很有他自己的一套生命观,而且十分满足于现在的生命形式。 满足,可以带来快乐,是不是像羽生那样的态度去对待生命,才是应有的生命形式?当晚,原振侠就在思绪一片紊乱之中入睡。 接下来的时间中,考古队的工作,十分繁忙,多辆探测车,仍然在不断进行探测……如果在沙漠下面,真有大型武器库的话,其中金属之多,只怕比一座铁矿尤甚,应该很容易探测得出来。 自然,也有可能,当时已有了反制探测的技术,以致使探测仪失灵。但为了想争取卡尔斯将军答应的“资助”,人人都自愿工作。 而在那个深井的周围,工作更忙碌。先是考古队利用自己的吸沙设备,吸取倾泻进深井的沙子,效果当然不是很好,但是在开始的三天之中,也吸出了不少。而且,在井壁加上了坚固的防挡板,阻止沙子再进入深井。 第四天,大型的吸沙装置运到,黄绢派来的工作队也到达,两具巨型的吸沙机,把吸出来的沙子喷出老远,看起来简直是滚动着的两条沙龙,壮观之至。在沙龙喷出之处,迅速堆起了两个沙丘,然后,不断增多的沙丘,又在沙漠的自然沙流之中,渐渐扩大,溶入了整个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 普通教授和原振侠,在那几天之中,反倒十分清闲,因为一切全是技术性的事务,不必他们出主意。到了那一天黄昏时分,吸沙装置的吸管,已经到达深井的底部,开始吸出四条甬道之中的沙子,估计再有三十小时的作业,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那时,普通教授和原振侠,正在车屋之中,先是讨论着深井和甬道的建造年代……这一点十分重要,若是五十年前建造的,那就只能和传说中的武器库有关;若是建造年代久远,那就和他们原来的目标,那另一种生命形式有关了。 普通虽然是考古学专家,可是也无法从石块或沙粒上,去判断出正确的年代来。他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通过计算机,去寻求他所要得到的资料,而原振侠在一旁协助。 这种工作又进行了两天,并不是很有趣。原振侠也和其它的队员一样,在这个理论上是禁止喝酒的沙漠上,不断地喝着酒。 后来,原振侠记得,当那个电话突然响起来时,浑圆血红的太阳的一边,恰好碰上地平线,使地平线成为一个圆形的切线。 电话铃一响,普通教授望向电话,神情有点异样。 原振侠记得,他初来那天,看到过普通用这具电话和人通话。那是勒曼医院方面,和考古队之间的直通电话。 普通教授拿起了电话来,再按下了一个掣钮,就听到了声音在问:“原医生在吗?” 原振侠挪动了一下身子:“阁下是……” 那声音哈哈笑了起来:“不久之前,替你创造身体,我也有份参加。怎么样,对新的身体,是不是还满意?” 这几句话,听得普通教授双眼翻白,全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原振侠自然明白……勒曼医院和幽冥使者合作,使他能顺利往返幽灵星座的过程中,曾有一道程序,是他放弃原来的身体,再在勒曼医院的复制人身上,得到重生。其过程曲折离奇之极,要向普通教授加以说明的话,至少要三小时以上! 所以,原振侠不理会普通教授的惊讶,只是回答着:“极满意,不能再满意了。” 那声音又道:“教授,你也在?叫卡尔斯捣乱了的现场,快收拾好了?” 普通立时回答:“是,三十小时之后,可以完全清理完毕,卡尔斯将军他们说……” 那声音道:“别理会他们怎么说,他们想要武器,想得快失心疯了,我会来应付他们!” 普通教授和原振侠都大出意料,齐声问:“你,你也要来?“ 其中,原振侠因为对勒曼医院认识较多,所以更加惊讶。他知道,勒曼医院的医生,有一个领导中心,但不论是不是在领导中心之内,医生的身分,都保持极度神秘,绝不与外界接触。 这个声音,自然是勒曼医院一个主要人物发出的。他不但会出现,而且还要和卡尔斯打交道,这实在是非比寻常之至! 那声音立时回答:“是,还有一位十分重要的朋友,会和我一起来。原医生,猜猜他是谁?” 大科学家有时也会有幼稚的一面,原振侠的回答竟然是:“有什么提示?” 那声音立时道:“你不久以前见过他,现在又想见他,他的研究课题,和我们恰好……” 他讲到这里,原振侠已抢着道:“……相反!” 那声音“啊”地一声:“你猜到了?” 原振侠缓缓吸了一口气:“是,金特先生,有他参加的话,事情的真相会更容易被揭露。请问,阁下怎么称呼?一个假名也好。” 那声音笑:“原,你早该参加我们的工作!” 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正式的邀请,原振侠的心中,不禁怦然心动。他是医生,自然知道勒曼医院工作的性质,任何有进取心的医生,都会对这工作感到兴趣。 但是想起有关勒曼医院的种种传说,原振侠不免有点犹豫。据那位首先发现勒曼医院工作的先生说,医院为了防止秘密外泄,采取了极严格的组织法,首一批参加工作的医生,不但改了姓名,而且,还经过了彻底的整容外科手术。 而这一切,和原振侠不羁的性格,大不相合。所以他在怦然心动之后,心中又暗叹了一声,只当没有听到对方的那句话。 对方在停了两秒钟之后,才道:“你可以叫我朗医生。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们会来到。” 原振侠忙道:“等一等,我能先和金特先生讲几句话?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朗医生的回答来得很快:“不能,他现在不在我的身边。普通教授,原医生,我们来到的时候,请不要透露我们真正的身分。” 朗医生有这样的要求,可以理解。虽然原振侠感到,勒曼医院的存在,早已不是绝对的秘密,知道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勒曼医院致力的工作,是利用肉体来延续生命,成绩极好。而那另一种生命形式,所追求的,却与之恰好相反。 原振侠在想,那种“快活”的生命形式,如果得到了肯定,不知会不会给勒曼医院的医生,带来思想观念上的巨大的冲击?如果会的话,他们是不是会停止他们已经取得了大成就的工作? 当原振侠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就在不远处的吸沙装置仍在操作,发出巨大的声响。 由于深井中以及甬道中的沙子,即将接近全部被吸出来的阶段,所以整个考古队都十分兴奋。虽然探测车没有发现,但是人人的话题,都几乎在谈那个传说中的大武器库,甚至忘记了原来的目的。 这也是正常的情形,“快活秘方”和“大武器库”,虽然两者都还是未被发现的事,但是比较起来,大武器库毕竟实在得多,可以想象,可以理解,可以接受。 这一晚上,没有人是可以安稳睡得着的。到了第二天中午,吸沙的装置,出现了异样的“轰轰”声,吸出来的沙柱,也变得稀疏。 大部分考古队的队员,一看到这种情形,就大声欢呼了起来,以为那是下面的沙子快要被吸干净的现象。可是在五分钟之后,负责操作两副大型吸沙装置的工程师,都不约而同,停止了机器的运作。 他们属于黄绢派来的工作队,当他们离开吸沙装置之后,就和整个工作队低声交谈,神情十分严重。普通教授看出情形不对,几次想问发生了什么事,都被对方的队长,以十分严厉的眼神,逼了回来。 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羽生首先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有权知道!” 工作队长厉声道:“我们要先请示黄将军,才能够作决定。“ 羽生用力挥手:“那就快些去请示。” 队长神情有点犹豫,忽然道:“原医生,哪一位是原医生?“ 原振侠也早被噪音突然停止了、消失了的特殊情形引了出来,他立时举起了手,向前走去。队长打量了他一下,神态十分恭敬:“我们来的时候,黄将军说,如果遇到了困难,或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特殊情况,无法作出决定,可以向你请示,听你的意见。” 原振侠点头:“好,现在,有什么问题?” 工作队长犹豫了一下,又走回自己队员的那一端,原振侠跟了过去。考古队员就围在工作队的外面,气氛十分紧张,而且,明显地有着不是很友好的情绪。 工作队长向那两个工程师作了一个手势,那两个工程师以十分肯定的神情,点了点头。队长这才提高了声音宣布:“考古队提供的情形不正确!” 考古队的人都呆了一呆,普通想说话,被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阻止。原振侠问:“详细的情形是什么?” 队长自一个队员手中,接过了一支细细的金属棒,就在沙上画着。一面画,一面道:“这是深井,曾有人缒下去探索过,说下面有四条不同方向的甬道?” 羽生和好几个曾下去探索过的队员,连普通和原振侠在内,都大声道:“是!” 工作队长指着画出来的四条甬道:“你们提供了四条甬道的宽窄、长度,说甬道的尽头是密封的?” 普通一挥手:“你究竟想说明什么,我们没有任何必要谎报资料!” 工作队员闷哼一声:“如果资料正确,现在下面的沙子应该全吸出来了!” 羽生年纪轻,沉不住气,踏前了一步,大声责问:“资料怎么不正确了?” 工作队长一翻眼:“四条甬道的长度,比你们说的长了许多!” 八个曾跳下深井去的人,异口同声叫:“不可能,我们测度过好多次,不可能不正确!” 工作队长摇着头:“不正确,情形很怪。你们知道,吸沙装置的吸力,由真空的压力产生,从一只瓶子中把东西吸出来十分容易,从一根两头通的管子中,要把东西吸出来,就困难得多了!” 普通教授叫:“天!我们不知道你想说明什么!” 原振侠却接着问:“队长,你的意思是,甬道的长度长了许多。由于增加了一大截充满空气的空间,所以吸沙工作进行起来就困难得多?” 工作队长连连点头:“只有你才明白!” 原振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又有什么问题,尽量进行,总可以把下面的沙全吸上来的!” 工作队长苦着脸:“我们曾向卡尔斯将军保证,在一定时间内完成工程。现在工程受到延误,都由于资料的不正确,这责任……” 他还没有说完,原振侠已大声道:“三分钟之后,如果你不开始工作,责任就由你来负,不然,责任就由我来负!” 工作队长显然负不起工程延误的责任,所以原振侠的话才一出口,他就整个人跳了起来,向着他的工作队大叫大喊。而吸沙装备在一分钟之后,便又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噪音来。 普通教授、羽生和其余曾下过深井探测的队员,都自然而然围在原振侠的身边。羽生先提出疑问:“怎么一回事,甬道变长了?” 普通教授摇着头:“那……太不可思议了,没有人下去挖掘,甬道怎么会延长?” 各人都提出同样的疑问,然后又一起静下来,等候原振侠来解释。原振侠不等各人发问,早已作了种种假设,可是没有一个假设可以成立。 这时,他只好摊着手:“各位!真正的情形如何,我也无法设想。我看一定要等到把下面的沙子全吸上来,我们再下去,才会有答案!” 各人的神情,都疑惑之极……深入地底的甬道,建造时是极庞大的工程,竟然会“自动加长”,确然不可思议! 原振侠向工作队长走过去,工作队长因为原振侠肯负责,所以对他十分好感,大声道:“情形不算坏,看来你们的资料,还算精确。甬道的长度,和你们所说的,只加长了十公尺左右!” 普通教授跟在原振侠的身边,忍不住道:“每一条甬道的长度,我们都经过精确的测量!” 工作队长对普通就没有那么客气,双眼一翻,冷冷说道:“不正确就是不正确,等沙子吸干净之后,你可以再去测量!” 原振侠向普通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不用在这个问题上再争论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们一直在讨论何以甬道会加长,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们也等待着朗医生和金特的到来,可是先来的,还是卡尔斯和黄绢。 卡尔斯一到,听说工程受了延误,大大发了一顿脾气。在他暴跳如雷时,朗医生和金特也来了……出乎意料之外,他们竟然是驾着吉普车来的。 在原振侠带着疑惑的目光下,看来爽朗之至的朗医生低声道:“我们使用的飞行工具太先进了,只怕狂人一看就喜欢。他要开口索取,也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停得远一点,不让他看到。” 朗医生口中的“狂人”,自然是指卡尔斯,原振侠一听就哈哈大笑。朗医生的豪爽和金特的阴森,成为强烈的对照,金特一到,就直奔深井口旁,可是他显然耐不住机器的噪音,所以又立时退了回来。 卡尔斯发了一顿脾气,大踏步走过来,盯着朗医生和金特看,不客气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朗医生笑着,指着金特:“他是什么人,不关你的事,我是什么人,和你却大有关系!” 卡尔斯翻着眼,手又自然而然,在他腰际所佩的手鎗上轻轻拍着,还想问什么时,黄绢已经走了过来。 朗医生简直是在大呼小叫:“啊!早就听说黄绢将军是一位出色的美人,唉!想不到竟然这么美丽!啧,啧,这样的美女,当将军简直可惜了!” 所有人,连卡尔斯在内,都又是好笑,又是愕然。黄绢笑得灿烂:“那应该当什么呢?” 朗医生一本正经:“应该当皇后,当女皇!” 卡尔斯十分骄傲地道:“她现在就有着女皇一样的权力!整个阿拉伯世界之中,她是十位最有权势的强人之一,你信不信?“ 朗医生笑得更肆无忌惮,直指卡尔斯:“如果她真的是女皇,我想她第一道旨意,就是下令把你这个狂人永远囚禁起来!” 朗医生的声音十分响亮,在他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原振侠立即想,卡尔斯一动武,如何才能保护朗医生的安全?因为他的话,实在太过分了,何况当面称呼卡尔斯是“狂人”,连黄绢也花容失色! 卡尔斯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大吼一声……他拔鎗的动作,一定曾经过千百次训练,快得出乎意料之外,一下子,鎗口已对准了朗医生。原振侠连忙伸手一拉,可是朗医生身形高大,气力也不小,原振侠的那一拉,竟然拉不动他! 他面对鎗口,若无其事,一样大声说着,而且丝毫不减对卡尔斯的讥嘲:“别再做德军建立的大武器库的美梦了,告诉你,根本不存在这个武器库!你这个武器狂,真正能满足你欲念的是我们!那六枚核弹头的滋味不错吧?传说幼狮在第一次尝到了血腥之后,就一生都嗜血,看来你也一样!” 在朗医生说话的时候,卡尔斯不断眨着眼。黄绢早已听出了朗医生的来历,一步踏向前,用力拍向卡尔斯的手臂:“收起鎗来,核弹头就是由这位先生供应的,你想要更多的武器,只有好好和他商量!” 卡尔斯一下子气馁,垂下手,眨着眼,作出一副道歉的神情。朗医生哈哈大笑:“等下一次再说,你想要什么?不见得想要核动力的潜艇?” 卡尔斯叫了起来:“为什么不要?我的国家有很长的海岸线!” 朗医生走过去,在卡尔斯的肩头上用力拍了两下:“这里所发现的,绝不是什么武器库,你回去吧,别在这里妨碍我们的工作!” 卡尔斯神情疑惑,在那一剎间,黄绢和原振侠已经用手势和眼神作了“交谈”。她肯定了朗医生来自勒曼医院,于是她在卡尔斯的耳际,低声说了大约半分钟的话。卡尔斯现出了贪婪之极的神情,望着朗医生,不住眨眼,然后道:“好,我们离开,希望在以后的谈判中,阁下也同样爽快!” 朗医生作了一个“可以”的手势,卡尔斯威风十足地一挥手,带着他的女保镳,和黄绢一起登上了直升机,立即飞走了! 原振侠不禁有些担心:“你会给他先进的武器?” 朗医生点头:“是,极先进的,先进到他拥有之后,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 他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原振侠想着,也觉得好笑,这一次,连金特阴森的脸上,居然也有了几分笑意。 接下来的几小时之中,原振侠、普通、羽生把自己对那种生命形式的看法,和朗医生、金特讨论着。也告诉了他们深井下的新情况:甬道变长了,长了十公尺左右。 朗医生对甬道加长这一点,啧啧称奇:“我们的工作已经够神奇了,可是世界之大,真的无奇不有!” 金特静静地表示他的意见:“应该是宇宙之大,无奇不有!“ 各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金特的身上,因为首先知道有这种新形式生命存在的是他。他曾经和那种进化到了没有肉体、只有灵魂单独存在的生命,有过沟通,当然大家都想听他的意见。 金特略皱了皱眉:“我刚才到过那深井旁边,可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可能是机器的声音太吵了。” 羽生忙道:“至多再几小时,吸沙工程就可以完成了。” 金特“嗯”了一声:“到时,我和朗医生,以及曾下过深井的八个人,再一起下去,我相信一定有所发现。他们既然通过了我的通灵能力,昭示了他们的存在,又把各位召到了这里来,一定会有进一步的沟通。” 普通教授首先同意了金特的说法,金特望向原振侠:“现在你应该了解‘快活’的真正意思了吧?” 原振侠说得十分坦率:“我知道了这种生命的形式,可是我绝不欣赏,而且也不想介入!” 金特闭上眼睛片刻,才缓缓地道:“这……或许是你还未曾彻底了解的缘故。” 原振侠摊了摊手,不置可否,金特也不再说话。朗医生却不同,很快就和各人极熟,和羽生争辩不休,兴致勃勃,看来绝不像是掌握了生命大秘奥,走在人类科学尖端的大科学家,只像是一个顽童。而且,由于他的个性豪爽,他不是很喜欢保守秘密,把原振侠如何舍弃了原来的身体,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新身体的经过,向各人说了出来,听得人人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吸沙工程一直到当天深夜才完成,当吸沙装置停止了操作之后,沙漠中静得出奇。强力的照明设备,把聚焦灯的光芒射向深井,使站在井边的人,几乎一下子可以看到井底。 朗医生、金特、羽生、普通、原振侠和曾下过深井的人,都聚在井边。他们的身上,都配备了下深井探测甬道必需的装备。 朗医生和原振侠同声打破了沉寂:“下去吧!” 十个人陆续缒了下去,准备和上次一样,分成四批,进入甬道。金特一下深井之后,神情就有点异样,在灯光之下,他出奇地苍白,而且,一下子就指着一条甬道,用相当尖锐的声音说:“走这一条甬道,每个人都跟我来!” 这时,在深井下面,气氛变得十分诡异,竟然没有人问他如何知道该往哪里走。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可以和那种形式生命的灵魂沟通。 金特大踏步向他所指的那条甬道走去,各人都跟在后面。甬道相当宽敞,一进甬道之后,所有人所带的照明灯一齐发光,已经可以看到,尽头,本来是石壁处,出现了一扇和甬道几乎同样大小的门。门后面,是至少还有十公尺深的空间! 一看到这种情形,原振侠首先“啊”地一声:“嘿!真是多亏了卡尔斯将军!” 他一看就知道了“甬道加长”的原因,自然是由于他头脑灵敏,推理能力高强之故。 甬道不是突然加长的,而是原来在尽头之后,还有十公尺的空间,只不过有一道门阻隔着。这道门,要巨大的力量才能打开,要大量的沙子倾泻而下的冲力,才能把这扇门撞开来! 这是极巧妙的设计,若不是卡尔斯将军的误打误撞,只怕谁也想不出来。 原振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别人还不明白,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普通感叹:“世事真难料,当他使沙子流泻下去时,我真恨不得跳上去把他掐死!” 这时,金特已经来到了那扇门前,看起来,那“加长”了的一截甬道,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金特的神情更加怪异,他作了一个手势,阻止别人进去,他在门口闭上眼睛一会,举步跨了进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真是意外之极。那扇门,看来是一扇巨大的石门,至少有三、四公分厚,向内开,没有人想得到,金特才一跨进那截甬道几步,那扇看来厚重之极的大石门,竟然无声无息,快疾无比地迅速关上!反应最快的原振侠连忙双手去推,想阻止石门关上,可是反被石门推得后退,未能成功。 一时之间,人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朗医生用力在石门上拍着,叫着。 大约在十秒钟之后,才听到金特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的声音分明是从石门之后传出来的,可是入耳却又十分清楚,他道:“请别打扰我!” 朗医生叫:“打开门,放我们进去!” 金特的回答是:“别急,我会在了解了一切之后,立刻转达给你们。” 朗医生又叫:“要多久?” 可是金特再也没有了回答。 原振侠向大家作了一个手势:“我想金特他一定在那个空间中,和那种生命形式在作进一步的沟通……” 原振侠才讲到这里,就听到金特的笑声,在石壁之后传了出来。那令原振侠意外之至,他的印象之中,这个面目阴森的灵媒,应该是绝不会笑的。 随着笑声,是金特的语声:“太简单了,是的,太简单了,快活的秘方,原来如此简单!” 接着,是一个十分短暂的静寂,金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朗医生、原医生、羽生、教授,我们各人,对这种已完成进化的生命,所作的种种推测,都是事实。他们在许多年之前,得到了极高明的指点,所以才能进入新形式的进化历程。” 金特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各人都屏住了气息听着。金特忽然又笑了一下,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然后,他又道:“当时,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其实人人都接到这种指点,但真正接受的人不多。所以也就只有少数人,能进入快速的进化过程,早已到达了进化的终极,而绝大多数人,不知还要过多久,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他想到这里,又传出了几下喟叹声:“快活的秘方简单极了,只要肯舍弃现在的身体,就可以进入快速进化的历程。” 在门外的各人互望着,神情都怪异莫名,因为金特的话,使各人都不由自主感到一股寒意。 金特的声音在继续着:“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必须有彻底舍弃原来生命形式的决心,才能进入新的生命形式。各位,我已经决定进入新的生命形式了,你们也同样有机会,可以和我一样做。” 羽生首先忍不住,他“咯”地一声,吞下了一口口水:“你……准备自杀?” 金特“呵呵”的笑声传来:“自杀?那是多么残旧的观念!我只是舍弃旧生命,进入新生命!他们在好久之前,已进步到了我们难以想象的程度……一切我们不可思议的装置事物,我们再过几万年,也一样不会明白,因为我们的进化过程太慢。现在,石门打开了,你们之间,谁想进入新生命的,可以进来。” 石门果然无声无息地打了开来,但不是打开得太多,只能供一个人侧身挤进去。在门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一起用灯去照射。可是光芒照射过去,石门之内,仍然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金特在催:“时间不多,快点决定!” 羽生大叫:“我不去。” 他一面叫,一面后退,随着他后退的人很多。很快,在门口的只有原振侠和朗医生了。 他们两人互望着,朗医生先摇头,原振侠也摇头,他们都决定了,不舍弃旧形式的生命! 在黑暗之中,传来了金特的一下叹息声:“太可惜了,这是万载难逢的机会!” 随着他的语声,石门缓缓关上。原振侠在那一剎间,想起了羽生的话,他对着石门,用尽气力叫:“他们快乐吗?告诉我们,他们快乐吗?” 石门已经关上,在石门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一直到半小时之后,仍然没有声音传出来,他们才离开,上了深井。 当天晚上,沙漠中起了一阵旋风,旋风卷起的沙,又把深井整个填满了。第二天风停了,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普通教授问朗医生:“是不是再把沙子吸出来?” 朗医生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已经探索到了结果。可是既然大家对如今的生命形式都很留恋,何必再去探索什么?” 羽生在阳光下跳着,大声道:“我对自己的身体不是十分满意,可是,我觉得有它,总比没有它好!” 朗医生和原振侠都笑了起来:“说得好!” 原振侠叹了一声:“人世间自此失去了一个极好的灵媒,那会使灵魂学的研究延迟多少年?” 朗医生作了一个“谁知道”的手势。 又过了一天,原振侠没有再见黄绢,就离开了北非洲。他只和黄绢通了一个电话,约略说了一下经过情形,然后他问黄绢:“你快乐吗?” 黄绢和金特一样,没有回答,或许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完) 上一页 回目录 |
上一页 返回书目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