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背后的故事

（ 本章字数：4267）
自从司徒晓星的爸爸司徒海见了童琼后，他的心是不能平静的，知青下乡的事历历在目，与他“相恋”过的那位农村姑娘此生难忘。
那位姑娘叫童红梅，如今不知去向，他答应过妻子一定要找到她。而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仍没有着落，他自责当年的过错，自己本是有妇之夫，偏偏和童红梅产生感情，真是罪过。现在自己在市政府工作，生活比其它人好得多，可她现在怎样呢？生活如何呢？嫁人成家了吗？童琼多么像她，她与她有什么关系？当年离开不久就听说她怀孕了，难道童琼……
一连串不解的问题围绕着司徒海，他的感觉告诉他，童琼就是童红梅的女儿，而且童红梅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很想了解童琼，更多的是要了解她的家庭，可又不知怎么去了解。作为一位父亲向儿子了解一位女同学的情况，是多么尴尬，每当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困惑和不安使司徒海再也不能把这事拖下去了。
他对司徒晓星说：“星仔，我们部门来了一位女同志……”
“女同志？”司徒晓星觉得奇怪，爸爸从来不向自己讲他工作上的事，他还试探性地问，“她是单身妇女？”
司徒晓星知道在政府部门工作，除了秘书和招待来宾服务的人是年轻人，其它都是上了年纪的，而爸爸又称同志，肯定是妇女。
“应该是。” 司徒海回答后，才觉得司徒晓星为什么会这样问。
“爸，你……是否对她一见钟情，若是这样我也不会反对你再娶，其实妈妈也死去这么多年，你再找一个也是应该的，孤爷寡妇能够成为一对也是天赐良缘。反正家里没有一个女的来持家也不好，你就放心地娶过来吧，我们会和睦相处的。” 司徒晓星机枪似的说，连爸爸也无法插嘴。
这些话在爸爸眼里是早熟。
司徒海没有生气，也没有教训，他知道，如果一个孩子不在乎后妈那是假的，况且自己编造的谎言就不会实现，有关童琼或者说童红梅的事就无法从儿子口中得知。于是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她的相貌同你那位同学童琼太像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童琼的妈妈。”
司徒晓星虽然对童琼的家庭不太了解，但也听她说过一些家里的事。
“不可能。”
“这么肯定？”
“我听说她妈妈是厂里的普通工人，没有理

由这么快就调到政府里工作，我还听说她妈妈即将下岗。”
下岗的话题是多么敏感的话题，人们怕谈，然而又不得不谈。中国各大中小城市的经济都不好，工厂的效益连连下降，有些厂甚至倒闭，而工人们只好下岗待业，每月只能领微薄的救助金，那些只靠工资养家糊口的家庭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生活是苦上加苦。面对这些难题，政府部门都想尽办法让下岗工人再就业，但都不能完全解决，工厂还是一间间的不景气，工人还是一批批的下岗。唉！真惨！
“下岗？你说她妈妈下岗？” 司徒海吃惊地说。
“是呀，童琼的妈妈下岗了，她的学费不知去哪里找，家里开支全靠她妈妈承担，太可怜了。”
司徒海很着急，但又强忍着，问：“那么……她爸爸呢？她爸爸一点收入也没有吗？”
“听说她还没有出世的时候爸爸就死了。”
司徒海有些忧伤，童琼的妈妈就是童红梅吗？
“她……她家往在什么地方？”
“月桂路13巷3座301房。” 司徒晓星这时才发觉爸爸有点怪，为什么问这些问题，又说，“爸，你问那么多干嘛？”
司徒海吱吱唔唔说：“没……没什么，随便问问。”
看来司徒海是很高明的，他能编造有人调到自己的部门来引出童琼家的事。想不到这样编造却能知道童琼的往址，他知道司徒晓星是个直爽的人，要不是也不会得逞。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童琼的妈妈是不是童红梅，但他的头脑里已经确定了。

司徒海骑着那破旧笨重的旧式嘉陵摩托车去月桂路，13巷1——4座都是些破旧的楼房，比起他的摩托车不知要旧多少倍。
13巷左边是12巷，都是比较新的楼，看上去每幢都还有几套房没有人住。每幢楼都有九层，楼梯口都是有铁门紧锁着的，铁门上都安装着一个盒，盒里面装着几排小按钮，按钮上都标有门牌号码，有人找只要按门牌号那按钮，主人不用下楼就能和楼下的人通话，因为那盒与每家每户都装有对讲机。每户的阳台和窗都装了防盗网，这是人们生活水平高了，家里不仅家用电器多，金银手饰也多，贼也自然多，贼会从阳台上爬入盗窃。一、二层容易爬入，不可不防，但以上那么高也还是要防。防盗网的安装，有人认为这是人类发展史的悲哀，贼是防到了，却把自己关在“牢”里了。
12巷过去是11巷，这几幢楼刚建起半年，住户刚好和12巷相反，只有几套房有人住。这些楼房在电视、收音机广告宣传了相当长的时间，而且楼价也降了，还打九折优惠，还是卖不出去。在这失业率不断上升的年代，解决温饱问题已是不错了，还有什么心思去想漂亮的房子。
司徒海到了13巷3座，这幢楼只有四层，楼梯口没有铁门，也没有那个门牌号的盒子，门铃装在每户的门口。防盗网全都生了锈，有几户用柒油油过，显得有点新。
他在这里徘徊了很多天都没有勇气去301房按那门铃。昨天，他有了点勇气上楼梯，但上到二楼又走下来，然后又上去又下来，一连走了5次。住在101房的那位老伯怕是贼，于是叫来保安，他说别误会，我是市政府的人，想来看看这些旧房。保安不信，这是房产局管的，怎么会市府里的人来。保安要带他去派出所，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才算安然无事。
他知道犹豫不决是办不成事的，自己在工作上也没有犹豫过，但要见一位曾经相恋且十多年没有见过的人，能不犹豫吗？她是不是她还不知道，去见又何防，反正迟要见早也要见，是她就说明来意，不是她就当陪一次笑脸。
司徒海最终还是按响了301房的门铃。
不一会儿，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心一阵跳。
门开了，他看到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身穿一件旧花色长衫，很普通。
她也看到他身穿西装。
他俩先是一愣，目光对视了一阵，他认出她是谁，她也认出他是谁。
她故意问：“你找谁？”
司徒海说：“我……我找你。”
“找我？你……你是谁？”
“我是谁？难道你望了我是谁？”
“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
“红梅，我知道你还记得我的。”
红梅这名字已有十多年没有人叫过，也十多年没有听过了。她来这个小城市就隐姓埋名，改名童小红，想不到今天他居然来了。
“你认错人了，我叫童小红。”说完恨恨地关上了门。
“红梅，开门呀，我是司徒海呀。”他叫喊着，使劲地按门铃。
童小红关上门后，泪水忍不住往下流，十八年前的事浮现在眼前。
当年，爱上一位知青。自己知道他是城里人，迟早都要回到城里的，到时他怎么会看得起一位农村姑娘，和他之间会没有好结果的。想归想做归做，不由自主地和他相恋。结果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返城后就再没有消息了，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负心人。年老的母亲劝不要想他了，他怎么会在乎你呢？还是在家乡找一户好人家算了。可那时发觉自己怀孕了，就是不依，怎么也要等他回来。肚子一天天地大，母亲好不容易才找到有位男人愿意做上门女婿照顾她家和将来的孩子。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赶走那男人，母亲一气之下卧床不起，不久就离开了人世。也许是逃避世俗的眼光，也许是要寻找那负心人，就离开了乡村，踏上茫茫人生路。
那段岁月刻骨铭心，没有钱坐车就步行，饿了买两个馒头，有时干脆以水充饥。就这样艰苦地跨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来到这里。一天在马路上昏倒，被好心人送往医院并产下一女，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人同情都纷纷捐款，虽然不多，但能让自己渡过难关。但以后的一切要靠自己的双手抚养女儿，所以就在这城市住了下来，不觉一晃又是十七年。
司徒海走下楼，看见101房的阿伯坐在阳台前，他想了解童红梅的过去和以前的生活，于是上前打听。
“阿伯，你好，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阿伯以为是市政府的人来了解有关下岗工人的事，于是说：“你想打听什么事呀？”
“我打听一下301房那家人的情况。”
“这幢楼有些住户搬来搬去，我不太清楚。至于小红，她在这住了十多年，我也是，现在我的儿子女儿都搬到新居了，但我舍不了这里就留了下来。噢，小红呀，她家的事我清楚。”
司徒海问：“她家有多少人呢？”
“寡妇带一女。”
“那么她的丈夫呢？”
“丈夫？”阿伯惊奇地看着他，“我听说小红丈夫早就死了。唉！讲起她呀，很惨。”
司徒海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伯继续讲道：“那套房本来不是小红的，十多年前她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到这里，至于她以前在什么地方我就不清楚。那时她女儿要上学，她每天去捡破烂，更惨的是她没有地方住，我们可怜她，就让她在楼梯底住下，反正那里堆放着杂物。她住下后搞得很干净。小红是位好心眼的人，常帮人干些好事，大家也喜欢她。几个月后，301户主一家人要移居香港，那年房价又低又难卖，户主家很富裕，见小红这么可怜，就不在乎那么几个钱，就把那房子送给她。开始小红不肯接受这么大的恩惠，但户主又诚意眷眷，最后还是接受了，有了房子，她还是捡破烂为生，不久经人介绍进了厂做了工人，可她还从每月的工资寄一些去香港那户主，可那户主又把款退回来，还在信中说你生活不容易，若还寄来我就回去收回房。小红真是遇到贵人了，可她的生活还是清苦，有人劝她再找一个男人安心过下辈子，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唉！这十多年来她都过着清贫的生活。
司徒海虽然已知童琼就是她女儿，但还是问一问：“那么她女儿呢？现在怎样？”
“她的女儿呀！”阿伯脸上露出笑容，“她叫童琼，现在在职高读书，她可是个乖孩子，从来没有惹她母亲生过气。她是个好孩子，有其母必有其女。”
司徒海感谢阿伯对他说这么多，骑着他的摩托车离开了。
童琼放学回到家，童小红听到开门声知道女儿回来了，连忙擦干眼泪。
童琼发觉不对劲，就问：“妈，发生什么事啦？”
她说：“没……没什么。”
说完进了厨房做饭。
童琼觉得妈妈活得很累，自己刚出生就没有了爸爸。没有爸爸的日子妈妈是多么的辛苦，不仅在工厂要做工，回到家还要不停地做。现在工人要下岗又搞得人心煌煌。
初中升学考试，她就决定不考重点中学读高中上大学，以她的学习成绩这么好是没有问题的。然而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就必须考中专，早点出来工作。她把这些事瞒着妈妈，在志愿书上第一志愿是职高，第二志愿也是职高，第三志愿还是职高，因为职高在本市离家最近。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喜天下女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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