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看刀·水岸 ( 本章字数:5327) |
据说人间曾有三火,即:班门班洞所创的“神之三昧真火”;风雷宗的“天地无极之火”;这最后一火正是“洞天福地”的“灵魄之火”。 关于“灵魄之火”,后世有传闻,有言:当人积怨毒而濒死的一瞬,就会睁开其第三只眼,因而能看见自己内心的世界,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而一旦有一种力量能将这种仇恨、幽怨、妒忌。。。。。无不在人间被视为“恶”之意念压榨成火,其火当可焚灭人世万物。 而眼前在《木生之诀》下,将死的那一人所要出的就是“灵魄之火”。当其“榨魂”之术运起,其身周遭无不笼罩着一团青蒙蒙的光泽。想人乃万物之灵,即便巨王木也不能阻止人之内心中最后留存的毁灭意念,更何况其人自幼精研“灵魄”,至今已三十年。 因此,术起而枝枯叶萎,其人恶火一触即发。 见状,班手怎不知眼下局境已到了万分紧迫之际。但班手《木生之诀》如何做到“以吾阵集万物之灵”?而班手集阵需以双手作诀,其臂已折一,其痛钻心,又怎能静下心来集阵? 险恶中人当要决绝,但闻班手一声暴喝,以其身躯直向那一团愈发青碧炽热的身影撞去。 人之躯相撞!寂静无声,竟没有一丝班手所设想的撞击爆破声,反而如融入了其人躯体之内。班手原先充满仇恶的心绪忽然一顿,瞬间暴亮,也就在这时,班手终于看见那一人的双目竟是这样邪恶的视着自己,而自己同样目露着凶光。 “怎么?我怎么看到了另一个我?”班手愤怒的呐喊一声。在那人灵魄之术的压榨下,班手的第三只眼终于被激开。 集其人与班手二人灵魄,火出当要毁灭其周遭万物,瞬间连巨王木都仿佛开始颤抖摇晃了起来。 恶火将出,也就在其人濒死前,当其嘴角泄露最后一丝残酷而得意的笑之际,就听一声巨喝。 “看刀!”水岸仿如从天而至,一刀即将其人身躯自头颅处劈了开来。 人死灯灭,其人终是没有来得及出得那恶火。而水岸手持之刀正是被后世神派尊为利器的“明晃秋水刀”。 但是,假若水岸的手中没有这一柄利器——“明晃秋水刀”,再假若水岸修得不是“水府”的《两栖之技》,更假使当班手与其人相斗的同时,水岸在树中央与另一人对敌的险境中,不能及时将其当时焦急若焚的心境瞬间静如水。其人恶火必出得。 但人死了,往往是另一种归宿,而人一旦活着,就要战斗不息。眼下的普罗多莫之战,诡异如谜局,人何知今朝明日死?也许就像这一夜的弥留,黎明从来没有这么迟来过。 ※※※ 尹六正是先前按照“字、物、无、多”方位凌空虚渡的三人中的一个。与直取巨王木最底端班手的另二人不同的是:尹六借助“飞抓”尚余的回拉之劲力,其脚尖一点虚空,身形一扭,顿如一抹幽灵的延树直上,此当合“归去来兮之法”,也只有这样随心意动、来去悄没无声,方才真正配得上“随声无影”这么个令人生畏的称号。 但,纵然人间已生畏,眼下之尹六却得尊者小风之命,怎敢有半点疏忽?而小风此命更为“诛绝疑端”之命。 是啊?从未遇见敌人(宋玉的这一方)的行径如此古怪过。,且不说从第一拨人越洞入局以来,已过了一整个白天黑夜,敌人之主力根本就未见分毫?而入了局的两拨人无不透露出古怪。 第一拨人(班手、水岸、无望生)的确是敌人,所行所动当合敌之“先引侦察”的战略法则,关于这一点,明眼人一望即知。可是,既名“侦察先引”,为何不见传讯?或者其已经以一种外人根本无法预知的手法传了讯。这是出自 “洞天福地”曾五七之判断,而曾五七外表委琐,其实内心智睿,举“三山五域”谁人不知?尹六当然知,只不过尹六更好奇:“一个连曾五七也看不穿的手法,那是何等的手法啊!” 第二拨人(宋玉、原聚、郑合等人)的古怪在于他们根本不象敌人。玩乐赏景来的?按道理是绝对不可能!可是他们有男有女有孩童,或停或行,流连往返,所行所动无不令人无法猜测下一个意图,听说曾五七很莫明,简直无从下手,一个令心计深沉的令人悚然的曾五七也无从下手的敌人岂非更是古怪。 人夜,尊者小风下达“诛绝疑端”之命。而小风行杀,历来不计成败,当其杀意动,只求一个决绝。 “诛绝疑端”起,界碑石一战立即测出第一拨敌人当为身负奇绝之人,否则何能在“洞天灵魄”下,从容逃至巨王木这一处。 他们竟然选择了巨王木?难道是想据险而守?可是敌之主力,至今未见踪迹,又有何守之理?这是尹六之迷惑。 当迷惑起,尹六根本无视位于巨王木底端的那一个人(班手),他要延树而上,一上到底。 “到底有什么古怪?我要摧毁这种古怪!”这是尹六之决定,更是小风之命令。 ※※※ 按事先计划,水岸守在离地有三十丈的巨王木之中段。而这一处,当是巨王木枝繁叶茂最盛的位置,其枝杈四通八达,或平或斜,蛛网一般的伸展了开来,人在其中,宛若入了迷径。 然而水岸终是要守在这主干的这一处,也只有延主干直上,方得入云霄,而无望生正在那里。 “不知主公他们现在如何?”水岸思度着。 三个时辰前,通过无望生的“鸟渡传音之术”,他们入夜以来第一次联络到宋玉一行人等。当时得到宋玉的回复是:“任意退守”,这四个字。 而以水岸跟随宋玉时日已有一年之久,当知宋玉此意为:“让他们四人最大限度的发挥自身所长,按形势需要,自行决定是退是守。”。于是水岸最稳妥的先选择了“守”,更得无望生之由,而选择了这参天入云,易守难攻的巨王木。 “守”正是水岸之长,得守之技而在宋玉旗下四十九天将中排名第十六,此乃水岸之骄傲。能得在天下奇绝之众中排名十六是何等荣耀,更是水府之荣耀,因此水岸被水府之主亲授一刀,其名“明晃秋水刀”。 可惜已三个时辰过去了,无望生至今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以界碑石一战,敌人之诡异凶残,再加上逸湖的确有令人无法预知的诡莫,水岸即便对宋玉无比坚信,处眼下之境,内心终究是多了一份惶然。 抬头望,当如在树之底端一般,树之冠盖一层一层,如阴云密布,然而,希冀中,似有一丝晶亮就从那枝叶缝隙中透了进来。 “今夜是否星光灿烂?”刹那间,水岸心动的目光似要穿越。 也就在这时,那夜枭般的鸟鸣声刺破夜色,而与之同时,位于巨王木最底端,班手的战斗终于开启。 去!或是不去?守,或者不守?在这一刻,水岸的内心如波涛汹涌。 然而水岸终不得决定去或留,因为几乎在瞬间,水岸就看见一人,其人恍若幽灵一般竟已经悄没声息的逼近在离水岸只一丈的距离处。只不过其眼下根本就无视水岸的存在,只微仰着头,望着直窜云霄的树干,恍若出神。 “好快的一个他!”其人神色颓丧的叹了一声,而这一声的叹息就像一个炸雷在水岸世界里炸了开来。 “什么?什么?怎么可能?难道。。。”霎时间,水岸的思绪纷乱如麻。 且不说眼前之人来速之迅疾无声,由不得水岸不怀疑位于巨王木底端的班手是否已经命丧黄泉。可是谁又能在一瞬间破掉班手集巨王木灵气而成的“全木绝它阵”?连号称在宋玉旗下“攻将第一”的半剑都不能?他是谁? 然而水岸最为惊恐的是: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已经沿树上去了,那又是谁?其速度岂不是更骇人听闻,迅疾到连水岸根本就觉察不到丝毫。 “难道这世间真的幽灵存在?”水岸疑惑而矛盾的在内心呐喊着。 可是,无望生乃事关宋玉普罗多莫逸湖之行安危的一系命脉,即便是幽灵,水岸也要拼尽全力。瞬间,水岸一抬眉,其身形刹那间就向上窜去。 见状,那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想送死还不简单!”,说完这一句,也不见其肩移脚动,然而其身形却像被一无形之力牵引,瞬间就飘飞了起来,如凌空吹絮一般,即算水岸倾尽全力又怎得先那人半步,眨眼间,其人手中之剑就笔直的刺了过来。 剑如灵蛇,配合其人诡异迅疾的身形,剑花挽得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即使水岸深喑“守”之三昧,怎奈得眼下之缤纷焦急,就听“汀、汀。。。。。”的如雨打芭蕉的密集之音。刀与剑在刹那间交接了不知有多少记。 借着刀剑相击的劲力,其人身形一荡,其剑忽然一个转折,竟然回绕了过来,这一剑正刺中水岸的左胸。 “汀”的一声脆响,人影乍分,水岸捂胸退靠在巨王木一侧干上,鲜血自指缝里涌射了出来。 “还不错!居然能在生死间,以俱亡之刀势,迫我之剑偏移了三寸!有些意味!”说话间,其人眉间一煞,其身形一纵,顿时落在空中,剑由上而下,那剑花挽得如同活了的一般,在水岸的思域里密密麻麻。 直若一抹幽灵,或进退,或高旋低走,此技正为《归去来兮之法》,其人更得“随声无影”创派祖师之姓,被赐名为:尹六。 为配合《归去来兮之法》的灵动迅疾,“随声无影”后创《意剑》,剑柔绕指,随心意动,得身法妙用而成变幻莫测之能。 尹六可谓“随声无影”一新锐高手,半年前入尊者小风旗下,初战即刺杀柳成冲于鸣锣巷内,其杀速之迅疾,即便当时有名列在不言道座下“十架十乘”中的临斗在旁也措手不及。 而眼下正位于这巨王木枝繁叶茂最盛之处,尹六之杀可谓借地势能将其剑迅疾到极点。视线中恍若只剩下一个青蒙淡弱的影子,而那几若无处不在的剑锋瞬间就在水岸的躯体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数十道剑痕。 鲜血如水般的流淌,沿着树干流出了一道道红。只不知血流尽了,会不会汇成那一弯记忆的小溪? 然而水岸终不能这样奢望回忆,这已经是水岸连封尹六的第二十一次迅疾之攻势了,就在水岸之守已接近穷途末路之际。尹六忽然一撤身,漫天如网编织的剑意终于一顿。 “好!守的还不错!”尹六笑道。“有你这么好的一个试剑靶子,我还真舍不得一下子就解决掉你了!” 当闻尹六这等轻蔑之极的言语,怎能不怒火中烧?水岸猛吸了一口气,瞬间就将怒火强压了下去,更因一口清新的空气入到了肺里,原先因失血而生的目眩顿时清明。 “恩!”水岸似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其身却若不经意的一退步,而背正紧贴于巨王木硕大而光滑的枝干上,顿时一袭如水的冰凉自那背后传入心扉。 尹六又抬头望了望,原先的志得意满的神色在此时竟忽然颓丧。“嗨!”尹六无由的长叹一记。 见状,水岸顿时一笑。“是啊!即便我天天与你试招,你又怎及那一人的无从寻觅!” 闻言,尹六先是一怔,随即就怒道:“你怎知他的无序之境?你怎知?”尹六轻蔑的大笑道。 “我不知什么叫无序!可是。。。”说到这里,水岸一顿。“可是——我知我刀!看刀——!”说罢,水岸一个跨步,其手中的“明晃秋水刀”在夜色中瞬间明晃如一轮粲月。 这也是水岸与尹六对阵中第一次主动出刀,出的更是能劈波斩浪的《两栖之刀》! 《两栖之技》为水府护法之技。水府以水得名,其水战之能冠盖天下。然而,延袭祖训,水府历代在斟选门人时,通常会以十四之数而培养水府陆战之人,一经选中,无不倾其技艺相授。而如若其人被传之《两栖之技》就意味着其人已勘大用矣。 “绝水而生静,静中暗流波涌!”此乃两栖心之诀。因此,凡修《两栖之技》的人无不是外像平和其实内心刚绝之人,坚忍绝烈当是其技的真法。修其技者更要先修心,而水岸修其心已经不知不觉渡过了二十九个春秋。 借着背后传来的一袭如秋水般的冰彻之意,其心顿时入静。在一刹那,水岸的脑海中再无它物,原先的千头万绪终于化为一束。只有刀,刀清澈明亮。 水岸人随刀走,当一抹刀光擦亮了夜色,水岸之躯已腾在空中。 “看刀!”,那刀光一闪,犹如闪电,即便尹六《的归去来兮之法》以迅疾灵动见长。怎奈得其刀之威事先无半点征兆,更是在尹六心神错分的一刹那直劈了过来。 饶是尹六了得,就在刀气及体的一瞬,身形硬生生的向斜刺里拔飞了出去,而剑更是意随心走,只一抖手,原先蜷缩成一团的剑体顿时崩得劲直,瞬时就向水岸的肋侧刺去。 一切宛若突如其来,见那刀势恍若天威,以尹六之〈归去来兮之法〉虽可暂时脱离刀之营造的死境,但其刀若环扣天成,单纯的闪避无疑将处于被动之势。想尹六高傲,怎可处于不及之人下风。出于自然,尹六自也希望以两败之战法而在瞬间扭转劣势。 其剑一经刺出,但听水岸一声暴喝,不退反进,借着刀之余威,其身一纵,尹六之剑顿时切开了水岸之肌体,血如狂涌。 霎时间,血残飞舞,更随着“明晃秋水刀”营造的刀境而成刀波浪滚,一层一层,叠成千堆红。 眼前已是一片血红,而每一片血如刀割体,即便尹六之身法迅疾到一个令人瞠目的地步,怎奈得眼下水岸出的是化血为刀的〈两栖之刀〉! “波、波、波!”接连三声脆响,尹六的肩井,环跳、京门之位各中一记“血片之刀”,那刀(血)一经入体,顿如野马奔腾,瞬间向体脉中四窜而走。 “这是何等怪异的刀法?”此时此境,尹六再也顾及不到任何颜面,当面对如此之刀,尹六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速走”。 意随心走,只见尹六一个沉身,其躯顺着巨王木的树干笔直地向下滑坠去。 “哪里走!”水岸一个纵身,其刀势不停,犹如一道血箭自上而下地向尹六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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