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本章字数:37179) |
?出手,气势登时大盛,似是对万象充满了敬意和希望。万象的一番话已经鼓舞起了他们颓丧的斗志! 此时翟血已经用传音之术对燕明月讲了几句话,似是在介绍这僧人的来历。燕明月听罢,神色一变,对万象大师抱拳说道:“大师神功精湛,卓绝不凡,小妇人是万万不敢比的,看来只好另找高手陪大师玩玩了。” 燕明月心里虽然不认为自己不是对手,但她一向聪明取巧,在不知对方深浅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亲自涉险的,于是便将目光落在了翟血的身上。 翟血知道燕明月一定会招他出手,毕竟在此等情况下,只有他亲自出手才有几分把握,他也不想让燕云和明月冒险,于是便挺身而出。没想到燕云却一伸手把他拦住了,微笑说道:“如此大好机会,应该让给晚辈才对!毕竟和前辈高人历练过招,乃是晚辈三生之幸!”说着,便挡在翟血之前缓步走了出来。 翟血不欲燕云冒险,本想伸手拉他回来,但一接触之下,竟发觉燕云身边已经罡气密布,已是到了临战状态,便也不好阻止了。 燕云一直紧盯着万象,默运玄功,时刻准备着与他一战,此时岂肯放过机会!他把泉曲傲和臧星寒两大剑道高手全都让给了明月练招,心痒难止,此时见到万象,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运功将翟血的手震开,轻声道:“师叔祖观战就是!也好多加指点!” 翟血无奈,只得提醒道:“多加小心!” 他刚才已经试出燕云功力高绝,而且毕竟他已经练成了无坚不摧的毁天灭地大神魔手,怎么说都未必会输的!玉不琢,不成器!让他多和高手过招也有好处,有自己在一旁保护,毕竟安全得多! 燕明月却不知燕云深浅,见他竟敢替翟血出战,不禁大感惊异,当即神色诧异的向翟血望去,见翟血竟向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燕明月立知事情古怪,这少年必有惊人之处,当即也不拦阻,只是静观其变。 这时燕云已经缓步走出。从他踏出第一步开始一直到他来到万象大师的对面总共走了十步,每一步的跨度竟都一模一样,但脚印却由深变浅,当燕云踏出最后一步时,地上已经完全显不出足迹! 万象大师见到这种情况也是相当惊异。燕云每跨出一步,他便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好似增强了一分,当即知道眼前这少年也已经将功力运至颠峰,实在是罕世奇才,绝对不好对付,当即便沉势以待。当燕云站到他的对面时,万象已经感觉到两人的护身罡气竟已相互交融,凌空激荡,两人的衣裳全都被真气震得猎猎飘动。 燕明月见到燕云如此稳如山岳的架势,也是暗自吃惊,望了翟血一眼,却见翟血只是神情紧张的盯着燕云,竟没有再看她,不禁在心中狐疑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不但功力高绝,而且竟能让翟血如此关心。 这时只听燕云淡然道:“晚辈以前虽未听说过大师之名,却也能看出大师武功不凡。适才听闻大师之万象大包罗神功之名,不禁技痒,甚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何等武功能够担得起这包罗万象之名,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这番话虽然说得平稳深沉,不见一丝波澜,但众人却都隐隐感觉到燕云语气中的强硬。 万象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包罗万象之武学,不过是一俗名罢了!正如同有人用‘毁天剑法’或‘灭地刀法’,难道还真能毁天灭地不成!小施主何必太认真呢!” 这万象大师也未必知道燕云用的就是毁天灭地大神魔手,此时说的名称倒是凑巧了,竟轻描淡写的化解了燕云凌人的气势。 燕云淡然一笑,伸手礼让道:“大师说得有理。大师先请!”说着,双臂自然下垂,虽然没有亮出任何门户,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守的动作,但却隐隐透出了宗师巨匠的气度和风范,让人在心底产生一种无懈可击之感。这正是大拙胜巧、大有若无的反璞归真之相。 万象在心中暗自惊异,愈发不敢小看燕云,当即合十道:“还是小施主先请!” 他虽知燕云不好对付,但自恃辈份,还是不肯抢那先手。 燕云也知万象大师不会先动手,当即喝道:“那就请恕晚辈无礼了!”说着,右掌轻飘飘的拍向万象的左肩。这只是引发双方攻击的一式虚招,并非是抢攻。燕云虽然年轻,但想到自己乃是战神传人,身份非同小可,竟也不想占这便宜。 万象淡淡一笑,也知燕云心意,当即一手拂向燕云拍来的右掌,一手向燕云当胸拍去,只是动作缓慢,丝毫不见火气,怎么也看不出有何威力。燕云却面色凝重,右掌划过一个圆弧,截向万象那当胸一掌,同时左掌也反攻向万象的右胸。 这两人交手实在是沉闷已极,不但招式平淡无奇,毫无精彩之处可言,而且动作奇慢,似是老牛拉破车一样,远没有刚才明月对臧星寒那一战来得酣畅精彩。 众人在一旁不禁看得气沮,心想象他们这种打法,打一辈子也分不出胜负啊!但大家也不会认为是燕云和万象武功不高,只是感觉自己实在浅薄、看不明白罢了。就连翟血都觉得奇怪,毁天灭地大神魔手一向是一拳击出,兵折骨碎,神鬼皆惊,何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搞不懂燕云究竟在做什么! 明月心思敏捷,在一旁倒是看出了一些门道。这两人从一开始便在较量内功,只是众人看不出来罢了。此时他们身前左右全已被层层真气所笼罩,并且相互融合互动,宛如身陷一个大泥沼之中,出招自然显得呆滞,只是两人全都不能轻易摆脱这个泥沼,否则必将牵引对方真气攻击,但两人又全都没有把握能一举击溃对方,所以也不敢轻易发动全力一击,因此便用上了道家的无为心法,暗中滋养力量,形成了一种完美的优雅攻势,看似精致微妙,实则凶险万状,绝对不能让对手察觉出自己的破绽。他们将双方的真气不断的接纳导引,连绵不绝,将整个决战变成了一种既不焦躁又不失衡的对练,比的不单单是内功,也是心态、眼力、思维、判断、耐心等诸多要素的抗衡。这已经超越了一般形而下之的武学,而是上升到了对武学原始精神的领悟。决定胜负的已经不单单是实力,还有各自的武学思想。只是在场众人极少有人能领悟到这一层,他们习惯了形而下的打斗,因此觉得他们打得很没意思。明月也是凭着一时闪现的灵光才想到了这一层。 这时只听万象轻喝了一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阁下小小年纪就能领悟到这一层真是不易,老衲到四十岁方才悟通这一点!” 他见燕云刚才以无上刚猛的拳法击退了松梅、雪鹤二老,而此时竟能将锋芒蕴之于内,不以强取胜,而以柔克敌,实在是佩服万分,这才发出由衷之言。 事实上,燕云自从被“拜月圣女”拜幽兰暗算过后,再加上明月的劝告,虽然自己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但他也在不断的反省自己的武功,也觉得毁天灭地大神魔手虽然无坚不摧,刚猛绝伦,但实在锋芒毕露,正是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出差错呢!你持续拉弓,弓弦就会松,你持续的拉锯,锯条就会变薄变钝,如果将来遇到了高手,自己无法一击取敌性命的话,对方就会抓住机会反击,自己的功力总是有限的,不可能不断的耗费功力使用这种霸道的武学,那样毁天灭地大神魔手的威力也会降低。 燕云的这种想法确实是正确的。当年燕无敌在天堂岛一战中之所以命丧三绝先生之手,不是因为他武功不高,也不是毁天灭地大神魔手不行,而是他始终对银色仙子等人手下留情,这样不断消耗功力,最后已经无法将毁天灭地大神魔手发挥出最高境界了,否则即使他不想杀三绝,也绝对有本事用毁天劲抓断三绝先生的剑。正是因为他功力耗损过多,这才先伤在银色仙子的无相绵掌之下,接着又毁在三绝先生的剑下。燕云虽然还不清楚这件事,但已经想到了毁天灭地大神魔手的缺失之处。 燕云自幼习练霸道的阿难神掌,原本对刚猛的拳掌功夫颇为欣赏,而且造诣颇高,但随着以后不断和人交手以及和明月不断切磋,竟也逐渐发觉这种功夫的弊病,也逐渐发觉了无相绵掌一类功夫的妙处,于是便想办法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夫融合在一起,在初战猎人魔时已经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后来燕云又学成了更为霸道的毁天灭地大神魔手,一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毁天劲一出,无坚不摧,倒也把无相绵掌忘到了脑后,直到被拜幽兰偷袭后才琢磨如何将两种武学融会贯通,寓刚于柔,柔中含刚,这样才不致刚猛易折。 燕云此时已经看出这万象武功颇高,比臧星寒更胜一筹,如果自己贸然使出毁天灭地大神魔手倒也未必真的就能一招毙敌,若是万象不断用柔道消磨自己的功力,再看出自己武功的破绽发出致命一击就糟了,所以燕云不象对付明显比他弱一截的松梅、雪鹤二老那样对付万象,不让他看透自己的真实功夫,而采取以柔克柔之道。 燕云武学根基颇深,此时已将毁天灭地大神魔手完全隐藏到无相绵掌之中,不露一丝锋芒。他刚出江湖击毙风云三十五骑用的是纯刚猛的功夫,后来激战猎人魔是刚中带柔,柔中带刚,而此时搏击万象却是柔形于外,刚藏于内,蓄势待发,一击致命。 万象此时也看出燕云实在难缠,但同时也在暗暗赞赏。 燕云这时只是淡淡的回应道:“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前辈万象若水,包罗天下,这万象包罗之名倒也当之无愧!” 万象闻言,心知燕云已经看出了他的武功源头,不禁心中叹服,双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圆圈,仿佛掬起一潭清泉,缓缓向燕云推出,微笑道:“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小施主倒不必抬举老衲了!” 燕云双掌侧击,顺水推舟,笑道:“由衷之言,哪是抬举!” 这两人边说边打,招式竟丝毫不乱,语气更是无比沉稳。 万象这时哈一笑,喝道:“万象一元,无上包罗,小施主你再接老衲这一招!”说着,双臂一展,如鹤翔鹰搏,一只手在体前弧形一绕,呈弧线攻击燕云的面门连同双肩,动作似缓实疾,而另一只手却直线攻出,直取燕云前胸膻中重穴,却是似疾实缓。这双手攻击的速度、力量和角度竟完全不同,竟似能分心二用一般。 翟血在一旁不禁看得一惊,暗暗替燕云担心。明月却是若无其事,似是认定燕云一定能化险为夷。 燕云此时已经看出了万象这一击的关键,不禁在心中冷笑,知道自己无论去尽力封挡哪一方面的攻击,万象都会突然改变双手进攻的速度,变换虚实,让自己措不及防,这原本就是虚中带实、实中带虚、随机应变、万化无方的一击。只是燕云早已想好了对策,就在万象出手的同时,只听燕云陡的大喝了一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这句话燕云说得很是微妙,前半句说得极为轻柔,但到了后半句却托了长腔,而说到“胜”字时却是一声大喝,用的竟是“大雷音”的音杀之术。 万象耳鼓陡遭剧震,招式竟缓了一缓,而与此同时,燕云不退反进,就趁着这一缓之际,身形诡异的一闪,避开了万象的弧形手的一击,而左手一拂,圈向万象当胸一掌,而右手却轻柔的向万象前胸虚按。 万象以为燕云用的是绵掌功夫,并想以巧破千钧的化解自己的一掌,当即右手回撤,揽向燕云左手,而他的左手却突然变为凤眼拳状,速度陡的暴增,突出的三个骨节向燕云胸前的玉堂、膻中、中庭三大任脉要穴猛击。这却不是柔道功夫,而变成无比霸道的一拳了。他要在燕云的绵掌击中他之前先击中燕云。在他看来,这一拳若是击实,便能要了燕云的命。那时燕云即使击中他,也是无济于事了。 而燕云恰好正是要逼他如此,当即绵掌立即化为铁拳,早有预谋的径直向万象的拳上对去,无坚不摧的毁天劲暴然而发,一击便不留余地!燕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狡诈而又冷酷的笑意! 万象见状,心中暗道不好,知道中了燕云的诡计,但他拳速刚猛,想要变招却来不及了,只有运足全身功力,以万象包罗拳和燕云硬踫了一记。只听砰然一声闷响,两人全是全力一击,浑浊的真气泥沼顿时被击散,扩散的刚猛劲气向四周波浪般轰然散开,将围观众人压迫得全都向后退了几步。众人都明显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两人一直出手缓慢,沉静宛若处子,但这最后决定胜负的一击却又全是迅如惊雷,勃然而发,仿佛平地起惊蛰,将众人全都吓了一跳。没有人会料到这出手无比磨蹭的两人会陡然发动猛攻,而且一招定乾坤,不禁全都惊得呆了,心脏砰砰直跳,愣愣的看着场上的局面。以前两人的招式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但这最后雷霆一击却没有几人看得明白,就好象囫囵吞枣一样,还没品出滋味,这一场大战便突然结束了。 这时只见燕云和万象全都被震得退出数步,地上脚印清晰,比平时深了数倍。燕云的胸口起伏不定,正在运气调息,脸色有些苍白。他确实已经用尽了全力。明月却手持无尊剑站在他数步之遥守护,以防有人偷袭。 万象此时却脸色惨白,想要运功调养伤势,却实在控制不住胸口沸腾的鲜血,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脸上更无血色,勉强运气调息,但伤势却已经加重了许多。他的一只左手臂虽然没有筋断骨折,但却被震得麻木丧失了知觉,连抬都抬不起来,短时间内是无法再用了。 众人这时都已经知道万象输了,但却不知道他是怎么输的! 臧星寒见状,大惊失色,没想到他师叔万象竟会败在燕云这个黄毛小子的手上,那他的靠山岂不是倒了!臧星寒这时急忙飞身上前,单手抵在万象背后的命门穴处,帮助万象运气调息,疏通经脉,急问道:“师叔!你感觉怎么样!” 这时松梅、雪鹤、水清、镜明四老也全都护在万象的身前左右,蓄势以待,担心燕明月等人趁机攻击。 燕明月此时虽然还算镇定,但却也没有命令手下发动攻击,不知她是不愿趁火打劫,拣这个便宜,还是认为胜局已定,实在不需要火上浇油了。 万象此时调息了一阵,勉强脸上有了些血色,这才喃喃的道:“没想到竟是这么输的!唉!我失算了!没想到!没想到!” 他一连说了两个“没想到”,但众人却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燕云已经调息完毕,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红润光彩,朗声笑道:“晚辈侥幸,赢了半招,多谢前辈相让!” 万象推开臧星寒的扶持,独自排众而出,合十道:“老衲没有让你!是小施主技高一筹。老衲输得不冤,心服口服!” 燕云笑道:“晚辈只是用了一点儿心计罢了,实在胜之不武,前辈并不算输!” 万象惨然一笑,叹道:“你用心计赢了也是赢了。老衲没有看破,便是输了!兵者,诡道也!武学也是如此!你用计取胜便是光明正大,实在不必多说什么!” 众人听得他们谈话,就好象是听哑谜一样,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明白此战的关键在哪里!只有翟血、明月、臧星寒等有数几人看破了其中的关键,也全是在心中暗暗叹服燕云的心计。虽然燕云好象赢得不是那么痛快,但能把心计和武学融合得如此圆熟而能随机应变者,当世除了燕云,他们实在是没有遇过第二人。他们都是非常之人,心中不但没有任何不服,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敬佩。 翟血心中却是暗想:“圣教恐怕真的要在此子身上复兴了!” 燕明月想的却是:“看他和翟血好似颇为亲近,似乎不是敌人才对!” 明月只是有些佩服燕云。她和他相处久了,知他对武学颇有慧根,此时倒没有太大的惊奇,而臧星寒却在心里直冒凉气,不知燕云何以有如此神功,竟进步如此神速,若再有两三年的历练,恐怕天下都是他的了,谁还能与之抗衡!难道自己今天真的不能生离此地吗?想到这里,臧星寒心头不禁惴惴不安。 燕云这一战确实赢得非常巧妙,让人无话可说。他先是寓刚于柔,以柔克柔,待万象使出弧形拳和直线拳双向进攻时,奇谋陡出,先是轻柔的喝了那一句话,但那话的含义却是以柔克刚之意,这就先以言辞惑敌,使得万象以为燕云要以柔克刚,紧接着燕云又用大雷音喝了那“胜”字,使得万象在猝不及防之下,攻势为之一缓。燕云便利用此机会脱出弧形拳的攻势,这是以大雷音慑敌,接着燕云又以绵掌诱敌,使得万象自以为可以暴然发力取胜,结果正落入燕云的圈套,燕云正是逼他弃柔用刚,自己好一击获胜。 万象一直以为燕云要以柔克刚,不会轻易使用霸道的拳法,哪里料到燕云是早有预谋,柔中含刚,毁天劲突然爆发,迫使自己对拳。万象的进攻全被燕云巧妙化解并加以利用,这“言辞惑敌”、“大雷音慑敌”、“绵掌诱敌”、“毁天劲灭敌”一气呵成,犹如事先设计好的一般浑然天成。武功如果能用到这种地步,已是力由心发,智谋为基,已到了大化之境,就算是巧计胜敌,谁又能说出半句话来!所以万象也只能心服。 燕云这时笑道:“既然无需多说,那晚辈也就不说了。前辈已遭重创,看来是护不住剑皇宫了。我想今日一战,也快圆满结束了吧!” 还没等万象回答,燕明月就呵笑道:“说得好!说得好!这是上天注定剑皇今日毙命于此!哈,臧大宫主你还有何话讲!看在你还是一宫之主的份上,我也不想你死得太难堪,我看你还是自己了断吧!也免得我们费事,还要死不少人!这是何苦呢?” 臧星寒闻言,不禁哈大笑道:“这世上只有战死的臧星寒,哪有自杀的臧星寒!燕明月!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燕明月很好笑的抱抱拳,笑道:“事已至此,没想到臧大宫主竟还有三分骨气,真是难得!佩服!佩服!” 臧星寒也不理燕明月的讥讽,冷然道:“臧某的人头就在这里,谁想要尽管过来拿!只是别忘了臧某手中还有剑!谁想要臧某的人头恐怕都要付出一些代价!燕明月!你可敢过来取臧某人头!” 臧星寒在此险恶的环境下倒是激起了一股与敌偕亡的惨烈肃杀之气,宁可战死,也不让燕明月轻易得逞。一方霸主的气魄也完全显露出来。谋定而后动,临危而不乱,棋输一招而不怨天尤人,死到临头而能面不改色,高手环视犹能弹剑而笑,这是何等的气魄!燕云面对如此仇家,也不禁暗自心折,心中暗叹臧星寒不愧是北地一方之雄,果有常人所不能及之处,感佩之下,竟有一股不忍之意从心底泛起,旋即又陡然心惊,暗自责备自己此时岂可有妇人之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象臧星寒这样危险的敌人应该尽早除掉才是! 燕明月心里却没有燕云这样的复杂想法,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谁取你的人头都是一样,干吗非要我来冒险!难道你死在我燕明月的手上就舒服一些吗?要知道我燕明月可是心狠手辣惯了的,你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说来说去,燕明月还是不肯在胜局已定的情况下冒险和臧星寒交手。她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做冒险的事。她只要派她师叔翟血出场就足够杀死臧星寒了,没有必要亲自冒险出手。 臧星寒这时冷笑道:“我就知你胆小,平时仗着一群高手保护就飞扬跋扈,实际上自己却不堪一击!连和我交手都不敢!” 他倒是用上了激将法,似是一定要和燕明月在临死前打一场似的。他原本不愿和摸不清底细的燕明月交手,但此时局面发生变化,他却主动向她挑战了。臧星寒心里盘算的是:只要他能擒住燕明月,那就还有逃走的机会! 臧星寒假若向澹台枯骨挑战,澹台枯骨一定不肯失了面子而要奉陪到底的!毕竟那关系着一教之主的荣誉,但燕明月可没有这些顾虑。她一向心思机敏,对臧星寒的计谋洞若观火,当然不会上当。在她看来,臧星寒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了,何必再冒险和他交手呢!其实燕明月现在若真的和臧星寒打一场的话,胜算还是很大的,毕竟臧星寒事先已经和明月苦战一场了,而且受了伤,真气也有所耗损,只是燕明月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所以为了稳妥,她不会和臧星寒交手。何况她是女人,就算不和剑皇臧星寒单打独斗,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燕明月此时微笑道:“我才不会和一只困兽动武呢!我这人生来就是胆小,就是仗着别人保护,就是有一群高手护着我!怎么?你嫉妒啊!有本事你过来啊!”她也在故意气臧星寒。 臧星寒虽然生气,却也拿燕明月没有办法!燕明月的狡诈阴险,他早都领教过了。此时翟血已经站在了燕明月的身边,臧星寒知道自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只要燕明月一声令下,翟血就会马上扑过来击杀自己,而自己在如此不利情况下,肯定斗不过翟血的! 燕云却不想看他们再胡乱纠缠下去,当即缓步而出,朗声笑道:“大家吵来吵去也不是个办法。我看还是由我来了结吧!”说着,眼中便已寒芒闪现。他已经准备要报仇了。当年参与围杀他父亲燕九霄的人里就有臧星寒,当年截杀他们孤儿寡母、险些要了他们命的也有臧星寒!他们实在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时的善念哪里能把这刻骨铭心的仇恨抹去。燕云已经决定要亲手报仇。 随着燕云一步步的逼近,众人的目光已经全都集中在这绝世少年的身上。臧星寒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不知能否胜得过这巧计击败了他师叔的少年。这少年实在是太可怕了,面对燕云,臧星寒竟首次有了底气不足之感。 翟血却不知燕云经过刚才的一战功力耗损得如何,不禁有些担心他不是臧星寒临危搏命的对手,当即便要挺身而出替下燕云。这时却陡听那万象大师朗声喝道:“难道我们今天就一条活路都没有了吗?” 燕云冷笑道:“我实在看不出诸位还能有什么活路!” 这时却见万象诡异的一笑,从袖口中缓缓的摸出了一个紫色的小布袋,淡然道:“不知这件东西能不能换取我们的性命!我想事隔多年,翟施主还会认得的!”说罢,便将那紫色布袋向翟血抛了过去。 燕云等人见状,也是心中惊奇,凑上前去一看,只见那布袋之中装的却是一块紫色的玉佩,上面模模糊糊的刻着冥海两字。 翟血愕然半晌,方才问道:“我大师兄现在何处?” 万象淡然道:“我们现在已是阶下之囚,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那是宁死也不会说的。翟施主有本事便自己去找吧!” 翟血苦笑道:“我知道你在讲条件,只是我做不了主!”说罢,看了身边的燕明月和燕云一眼,心想:“这两个人才是做主的人!只是他们肯这么轻易放过剑皇臧星寒吗?唉!我这个师叔和师叔祖也真够窝囊的了!” 燕云现在已经知道那块玉佩乃是自己师公冥海老人干濯冥之物,也就是说万象必然知道冥海老人在哪里,甚至冥海老人极有可能就落在他们手中。而翟血若是想知道这个秘密,就必须答应放过他们,否则他们就宁死不说,那样翟血恐怕到死都等不到师兄的消息了。这对于孤独抑郁了半生的翟血来说无疑是一件很悲惨的事。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冥海老人,希望师兄弟能够重聚,可惜一直未能如愿,而今天他总算等到了这个消息,他能放弃吗? 燕云其实很不想放弃这个杀臧星寒的机会,可是现在事情涉及到了自己的师公,他就不能贸然行事了!虽然他没有见过冥海老人,但冥海老人毕竟是他父亲燕九霄的师傅啊!他实在不能置冥海老人的生死于不顾,何况也要看翟血的面子。燕云想到这里,不禁左右犯难,既想知道师公下落,又不想放过剑皇臧星寒,当即皱起了眉头,向燕明月望了过去。 燕明月也是和燕云同样的心思,既不想就这样便宜了剑皇臧星寒,又不能不管冥海老人,当即也向燕云望来。两人虽然不熟,但此时心思一致,全都大眼瞪小眼,四只眼楮滴溜溜乱转,你瞪过来,我瞪过去,都想要对方说话,谁都不想承担责任。 翟血见到这种情况,不禁既好气,又好笑,叹息了一声,对燕明月道:“你们两个也别在那里‘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了!难道要真的置你冥海师伯于不顾吗!你莫要忘了,当年天堂岛一战,你父母惨死天堂岛,临终托孤,把你和九霄委托给冥海师兄照顾。当年若不是冥海师兄怀抱双孤,仗着一条北鲲神枪杀出天堂岛,现在哪有你燕明月!后来也是冥海师兄含辛茹苦将你和九霄养大!你就是铁石心肠也该报报恩吧!莫让仇恨斩断了恩情啊!” 翟血这番话语重心长,既是对燕明月说的,也似是对燕云说的。 燕云还是首次听闻这件事,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暖意,望了那边若有所恃的臧星寒一眼,又看了看满脸风霜的翟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忍之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总有机会杀他的!这次便算了吧!总是师公的消息重要,全听师叔祖的安排吧!” 燕明月听了翟血的这番话,也是眼圈一红,低着头似是在脑海中想象当年天堂岛的一幕,这时见燕云妥协了,便也叹道:“佷女也没有意见,就全听师叔的吧!” 翟血闻言,心底一宽,对那边的万象喊道:“只要你们说出我大师兄的下落,这次我们便放过你们!” 万象似也松了一口气,笑道:“翟施主可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翟血纵声笑道:“老夫一生未打过诳语,难道你还不相信吗?” 万象笑道:“既然翟施主这样说,老衲便告诉你们。十六年前,干濯冥施主曾前往松花江游历,和老衲掌门师兄偶遇。老衲掌门师兄素闻乾施主枪法了得,便约乾施主前往渤海国万寿宫一行,顺便切磋武技。乾施主便也欣然同意了。经过在万寿宫的一番比试,老衲掌门师兄侥幸险胜了半招。乾施主性格倒也顽固,此后便一直留在万寿宫,发誓打不赢老衲掌门师兄,便不出万寿宫一步。这十六年来,乾施主就一直住在万寿宫。” 翟血听到这里,心中暗想:“怪不得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大师兄的消息,原来他竟是去了渤海国!”可翟血对师门武学自负得很,可不认为他大师兄干濯冥会输给万象的掌门师兄,当即冷笑道:“我可不相信冥海师兄会打不赢你们掌门,多半是你们耍了什么阴谋诡计把我大师兄困了起来!” 燕明月也冷然道:“不错!就看你刚才的那点儿本事,你的师兄也不可能是冥海师伯的对手,你们一定是使了什么卑鄙的阴谋!” 这句话倒是有些贬低万象了,不过万象也没在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如果要一定这样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只是现在乾施主确实还留在万寿宫,老衲倒也没有诳你们。至于老衲师兄的武功,那可比老衲高明得多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否则他又岂能教出这么好的徒弟,你们倒不可以老衲的微薄之技来推测老衲掌门师兄的武学成就。” 万象虽然如此解释,但众人还是不相信冥海老人会输,只是认为他一定是中了对方的奸计,但却也因此知道了臧星寒的师门来历。 燕云这时哂然道:“真没想到臧大宫主居然还有渤海国做靠山啊!难怪能霸占北地半边天,就连西突厥的残余势力都能网络过来!” ※※※※※ 其实这渤海国建立的时间倒也不早,当年高句丽灭亡三十年后,它的一位流亡在北方松花江流域的大将大祚荣和他率领的军队和当地的部落结合,建立了渤海王国。 大唐是在总章元年灭高句丽,当时将数万高句丽遗民及依附高句丽的粟末迁至营州一带。武周万岁通天元年,契丹李尽忠据营州叛唐,当地的人和高句丽人也趁机反抗。其中一部在粟末部首领大祚荣率领下,于圣历元年到达东牟山和奥娄河一带,在东牟山修建城堡,建立了震国。 震国建立之初,为了防备大唐进攻而依附突厥。中宗时,唐遣侍御使招慰,大祚荣遣子入侍,双方和解。 先天二年,唐以其地为忽汗州,册封大祚荣为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才正式以渤海作为国名,废弃旧称。渤海国正式成为唐的藩属。 渤海国和百济王国采取了相同的侍奉大唐的态度,全盘采用了大唐的制度和官职,和大唐邦交敦睦,很少发生不愉快。只是在大祚荣的儿子大武艺在位时,一度与大唐交恶,曾出兵从海路进攻唐朝登州。后来大钦茂即位,又与唐恢复旧好。 现在大唐内乱,早不复当年盛况,各方势力全都蠢蠢欲动,企图染指中原,这渤海国似也想在暗中分一杯羹了。虽然表面上和大唐交好,但暗中却动着手脚。 燕云曾听师傅谈过这些往事,因此一听到冥海老人在渤海国,立即就想到剑皇宫和渤海国有关系,甚至剑皇臧星寒恐怕和大钦茂还有勾结。以剑皇臧星寒的年纪来看,恐怕和当年与大唐交恶的大武艺还有牵连。更何况渤海国建国之初和突厥的势力就有勾结,现在能网络到突厥的势力也不奇怪。 燕云心思电转,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这才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 臧星寒这时听了燕云挖苦的言语倒也不太在意,只是淡淡说道:“有渤海国做靠山又怎么了!统万堡还不是有回纥和东瀛的势力撑腰!你们天邪圣教还不是跟天竺密宗的势力有勾结,善无畏大宗主前来中土还能瞒得过我剑皇臧星寒吗?大家彼此彼此,谁也不用说谁!”他显然是把燕云和燕明月看成是一伙的了。 燕云倒也觉得臧星寒说得有些道理,也就没有分辩。 燕明月却道:“这样看来,令师在渤海国的地位似乎不低啊!” 臧星寒哈一笑,说道:“说高不高,说低倒也不低。就和钟离镜寒在回纥汗国的地位差不多吧!” 燕明月了然道:“原来是国师级的人物啊!那可真是尊崇无比了。看来我猜的还是不差。” 燕云又道:“臧大宫主的门派可是神秘得紧,何妨说出来听听!就算我们不知道,日后见了面也好有个称呼!” 臧星寒淡然道:“你的好奇心倒也真强。其实说给你听听也无不可,反正你一定没有听过。本座便是诡异门门下大弟子,你可要记住了。” 燕云望了望身边诸人,见他们也是一脸茫然之色,似乎全都不知所云,竟没有一人听说过诡异门的名字,不禁觉得奇怪。 燕明月这时轻笑道:“你们这个门派倒也算是名副其实,还真够诡异的。” 臧星寒笑道:“诡异二字不敢当,只是名不见经传罢了。” 万象这时说道:“你们既然已经得到了你们想要知道的东西,也该履行诺言放我们走了吧!” 翟血对燕明月低声道:“放他们离开吧!反正胜负也不争在这一时。有他们在北方牵制,统万堡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算你今天杀了他们,渤海国诡异门必然不会坐视,你也很难在北方站稳脚的!反而让统万堡拣了便宜!” 燕明月娇笑道:“大道理师叔就不必和佷女讲了。佷女又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岂会出尔反尔!” 翟血心想:“你出尔反尔的时候多着呢!”但此时却不好说她什么。 这时燕明月对外面包围的铁骑一挥手,喝道:“让开!放他们走!”话音一落,顿见外面的铁骑如潮水般向两旁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万象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澹台夫人言而有信!” 燕明月却冷笑道:“放你回去倒也有个好处,你告诉你掌门师兄,我燕明月迟早会踏平他的万寿宫!让他等着吧!” 万象丝毫没有火气的道:“老衲一定原话带到,并扫榻相侯!” 臧星寒也冷冷的道:“臧某也时刻恭候夫人玉驾,夫人好自为之吧!”说罢,臧星寒带领着自己的手下急速撤了出去,上马扬鞭,向淮阳城外呼啸而去。 燕云望着臧星寒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对翟血道:“师公现在一定已经落在了他们手上,那万象刚才如此说法只是怕我们把他们扣下做人质交换罢了。我原本想把他们全都留下,但又不好让师叔祖失信。” 翟血无奈的道:“这道理我也懂。但不管怎样,我们总算知道了大师兄的下落,总比一无所知要好!看来少不了我要亲自走一趟渤海国了!” 燕明月皱眉道:“这件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师叔切勿莽撞行事。我想冥海师伯现在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翟血说不过燕明月,只好点头答应。 燕明月又道:“我们今天虽然放过了剑皇臧星寒,但也沉重的打击了他嚣张的气焰,挫了他的锐气,倒也是一件喜事。毕竟这淮阳的势力已经基本肃清了,我天邪圣教也算是向北地扩张了一大步。” 翟血却诡异的一笑,说道:“那可未必!说不定你这只是为他人做嫁呢!”说着,看了燕云和明月一眼。 燕明月闻言,却很是惊奇,诧异道:“为他人做嫁?我燕明月会做这种蠢事吗?”说着,竟也向燕云和明月望去,似是询问翟血他们是什么人。 翟血笑道:“难道你还认不出他们是谁吗?” 燕明月又仔细的看看,似是觉得他们的面孔很是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得向翟血苦笑道:“佷女又不是神仙,哪能认得!师叔还是明说吧!” 翟血笑道:“你这就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了!”说着,一指一旁的明月。 燕明月闻言,娇躯一震,竟是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实在是太出乎她意料了,但也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她现在越看明月越象自己,忍不住泪如泉涌,缓缓向明月走了过去。她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寻找女儿,就连两位老祖宗都用上了,可是上天入地都没有找到,如今女儿就在眼前,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多年的苦果总算可以丢下了。 明月此时也是激动得流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不肖女儿拜见娘亲。” 燕明月急忙上前将明月搀起来,搂在怀里道:“娘的好女儿,娘总算见到你了……”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母女俩就在大街之上便抱头痛哭。明月十余年冷血生涯所铸造的铁石心肠在此刻终于完全的化开了,深埋在心底的思念和渴望终于一下子爆发出来。她现在终于也拥有父母家人了。 翟血见状,也不禁老泪纵横,他这几十年难得见到燕明月真情流露。她这半辈子都是狡诈阴毒,成天算计别人,除了对丈夫澹台枯骨外,真没见她对谁还有过真心。就是对他这个师叔,恐怕都是半真半假,利用的成分居多,只是翟血有意帮她,从来不放在心上罢了。他这时见到燕明月终于露出了一生中难得展现的另一面,竟有一种由衷欣慰的感觉,仿佛又见到了燕明月小的时候那副顽皮天真的样子。只是岁月无情,仇恨已经将她的本性差不多磨没了,她的真实情感已经深深的封藏在心底,不会轻易表露。她用尽心计征服中原武林可说是中原武林的悲哀,但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悲哀!但这一切又是怎样造成的呢?没有人能解释得清楚。 燕云见到这一幕,心里想的却是惨死在万竹林的父亲和孤守在云梦山上的母亲。他也渴望能和家人团聚,能一家和和乐乐的生活,就算没有什么江湖霸业,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便已是人间最大的幸福了。可现在这一切都是可望而不可求了。就算他日后能成就一代霸业,但已经失去的便永远失去了,永远无法找回来。也许这世界果真便真如禅宗所讲的娑婆世界一样,充满了缺憾和痛苦。一个人若想成就什么,就必须要放弃或失去另外一些东西,没有人可以圆满的得到一切。从这一点看,这世界对每一个人都是很公平的。但燕云此时看着明月母女团聚,心里却感觉不到公平,但他能什么样呢?杀了姑姑替父亲报仇吗?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即使没有明月这层关系,他也做不到,他没有那么狠的心肠!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无法分开明月母女,更无法看着明月痛苦。 燕云想到这里,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便将身子转了过去,看上去竟显得十分落寞和孤寂。翟血倒始终注意着燕云的反应,此时见他心态平和,倒也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不会出什么事了,但看到燕云一身的凄凉之意,翟血心中却又升起一股不忍之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周围众人却是满头雾水,隐隐间知道了些什么,但却又抓不出头绪。 翟血这时上前将哭成一团的燕明月母女分开,劝慰道:“母女相见本是喜事,你们哭成这样做甚,也不怕别人笑话。” 明月这时擦净泪水,从脖颈上取下那方玉佩递给燕明月,说道:“娘!这大概就是高丽剑道宗师泉曲傲要找的鹤纹玖了吧!” 其实明月并不关心鹤纹玖的真假,只是想出示一下凭证罢了。其实有翟血做证说她们是母女,明月实在不需要什么证据了,只是她自己不放心罢了。毕竟燕明月身份不比寻常,一手掌控江南武林大局,这娘可不是轻易就能认的。但只要有了这枚鹤纹玖,她就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了。这也是明月为什么拼命都不把鹤纹玖还给泉曲傲的原因之一,因为这关系着她的身世。 燕明月接过那枚鹤纹玖看了一眼,又重新将它挂在了明月的颈上,说道:“你一生下来,娘便将这枚鹤纹玖挂在了你的颈上,因为你就是明月一脉的嫡系传人。其实你的名字应该叫澹台明月才对。只是后来娘不小心,让你被那该死的猎人魔抢了去,这祖师遗物也跟着没了。娘若是找不回你,就等于是葬送了明月一脉,死后都没有脸去见祖师了。幸好那猎人魔够蠢,居然还留了你一条小命,这祖师遗物也没有被糟蹋遗失,真是托天之福。” 燕云此时心里却想:“这猎人魔愚蠢倒是不假,但这可能也正是他的性格。因为不但明月没有被杀,那岳夫人柳滢红当年还不是和明月如出一辙!猎人魔恐怕就是有这种收养幼女并加以训练的古怪性格吧!” 这时只听明月问道:“那猎人魔当年为什么抢我啊?他难道敢和天邪圣教为敌吗?” 燕明月笑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那时我们天邪圣教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声势,猎人魔倒也不必那么怕我们。而且我们和猎人魔的仇恨是由来已久的。当年战神司徒前辈曾经在我们燕族危难之际替燕族挡下了以杀手维生的银狼族的攻击,并杀死了杀手头子独孤银狼,从此这当世第一杀手组合便销声匿迹了,后来才有猎人盟的兴起。据娘猜测,这猎人魔独孤傲残便是当年那独孤银狼的后代子孙,所以便重操旧业了。但猎人盟兴起的时候,战神前辈的天堂圣教已经覆灭了。猎人魔得知当年燕族为了报答司徒前辈的恩义,不但全加入了天堂圣教,而且燕族族长的女儿燕嫣前辈还嫁给了司徒前辈,于是便把复仇的怒火出在了燕族人的头上,只是燕族人大都也死在了天堂岛上,活着的实在不多了。你的外公便是有无敌天下之名的燕公无敌,也便是司徒前辈的二弟子,当年也死在了天堂岛上。后来不知那猎人魔如何得知娘是燕族的后裔,便开始在娘的身上打主意了。他的武功根本不是娘和你爹的对手,但当时你爹和娘都忙着打天下,一时没能照顾到你,竟让你被那猎人魔抢去了,只是万幸他没有杀了你,否则娘就要后悔一辈子了。我想那猎人魔应该是想把你训练成杀手,然后让你来对付娘和你爹,来达到他一箭双雕的目的吧!他报复的手段虽然恶毒,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我们母女终于见面了。两年前江湖上鼎鼎大名后来又神秘失踪的明月杀手恐怕就是女儿你吧!” 明月笑着点头道:“不错!那就是女儿。” 其实燕明月所讲的这些对于明月和燕云来说并不陌生。他们通过《圣教记事录》已经有所了解了,只是没有想到那猎人魔就是银狼族的后裔罢了!他们此时听燕明月这一解释,也就豁然开朗了。 燕明月此时却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当年听闻明月杀手和一个叫岳琨的小子大闹齐天帮后心生疑虑,没有派人追杀他们,否则岂不是把自己的女儿杀了!那时后悔可就晚了。”这时她又想到燕云,不知他是否就是那个大闹齐天帮的岳琨。 想到这里,燕明月接着说道:“其实这些事情原本娘也不知道,都是两位老祖宗讲的。娘也是自己按常理推测罢了!以后娘再带你去见两位老祖宗。当年天堂岛大战之时,两位老祖宗正好出去游玩,没有赶上那场血战,否则中原武林那些乌合之众也未必就会得逞!两位老祖宗却因此后悔了半辈子。” 燕明月说到这里,真有些不胜唏嘘之慨。其实她对当年天堂岛覆灭之事也只是知道一鳞半爪,事情的真相倒也不象她现在说的这样简单。 明月这时急忙安慰燕明月道:“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娘倒也不用太伤心。” 燕明月眼中寒芒一闪,冷然道:“那是自然!血债自然要用血来偿的!哼!中原武林这些败类终究会得到报应的!就算当年那些进攻天堂岛的人已经死了,但他们的后世子孙还在!哼!我要奴役他们一辈子!至于那个猎人魔,明月你告诉娘,他的老巢在什么地方?娘现在就派人通知你爹,让他去剿了他们!” 周围猎人盟的杀手闻言,不禁全被燕明月的杀气所慑,全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脊骨凉飕飕的。 明月呵笑道:“这倒是不用劳烦爹娘了!猎人魔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现在猎人盟的势力已经尽归我所有。” 燕明月闻言,惊喜异常道:“难道女儿已经把他杀了吗?” 明月摇摇头,笑道:“不是我下的手,但和我亲自下手也没有什么两样!” 燕明月奇道:“那是谁杀的?”她虽然这样问,但目光已经向燕云望来,显然明月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燕云这时依然冷漠的站在一旁,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这时见燕明月向他望来,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的道:“猎人魔是我杀的。举手之劳罢了!” 燕明月见到燕云那张冰冷漠然的脸,心里却也一震,暗道:“好冷的一个少年!”她现在已经明显的感受到燕云好象对她没有好感,甚至还隐藏着一丝恨意,但她却想不出这原因,但她又转念一想:“他既然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翟血见燕明月和燕云总算对上了,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明月的手心里也不禁攥了一把冷汗,不知燕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燕明月这时紧紧的盯着燕云俊俏的脸庞,眼中充满了疑惑,似是在冥思苦想着什么,过了好半晌,方才语气缓慢的道:“你好象一个人!”说到这里,她语气很弱,似乎底气不足的样子,再也不复刚才盛气凌人的威势。 燕云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哂道:“真难为你还能想起来!”说着,便向前走了两步。 燕明月闻言,身躯陡的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脸上一副心虚的样子,有意无意的避开燕云凌厉逼人的目光,似是不敢再正眼看他了。 翟血见状,叹了一口气,上前两步,似是无意的插在了燕云和燕明月的中间,生怕他们起冲突。 只听翟血打圆场道:“佷女你这次倒是猜对了。只是这件事也就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争论了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大家还是先进去吃点儿饭吧!有什么话,咱们饭桌上说!” 经过这一整天对统万堡、猎人盟、古斯奥都教和剑皇宫的连场苦战,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燕云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想当街把事情闹大,当即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进了穆府,也没有和众人打招呼。 穆敖见了这种情况,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是他的家,他也不能抛下众人去安慰他三弟。事实上,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现在他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明月,指望她想办法。 明月明白穆敖的意思,当即对燕明月道:“娘!穆大当家的是云弟的忘年之交,也是结拜大哥,都是自己人,也不用见外了。” 燕明月这时才明白翟血刚才所言“替人做嫁”是什么意思,看来自己攻占淮阳的计划是要失败了。无论如何她现在也不能攻打鹰爪门了。事实上,也已经无此必要了。 当即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明月这才替穆敖做主,把天邪圣教带来的兵马和猎人盟的残兵全都安排到天香书寓休养安顿,各有专人负责。显然猎人盟的势力便要由田蜂亲自接手了,别人明月也不放心。不过天香书寓此时却实在不象个妓院了,反倒象个森严壁垒的兵营。恐怕也没有人有兴致在刀丛剑林之间嫖妓了!天香书寓看来要暂停营业一阵子了。 燕明月和她的四名侍婢以及岳西风夫妇和翟血便被安排进了穆府。明月和穆敖低声商量了一阵子,便命人在穆敖的房中摆了一桌酒席,把燕明月、翟血、燕云和岳西风夫妇全都请了来,其余人等便在大厅用餐了。翟血事先已经和岳西风夫妇还有穆敖打过招呼了,他们的目的就是千方百计替燕明月和燕云和解。岳西风夫妇自然应承了下来。 此时酒菜已经摆上,燕云和燕明月正好是面对面坐着。当然这也是明月有意安排的。她可不敢让这对冤家对头坐在一起。岳西风夫妇和穆敖分别坐在燕云的两边,翟血和明月分别坐在燕明月的两边。这用意燕云自是心知肚明,一群人全是负责劝架的。岳西风夫妇平时和天邪圣教也没有什么瓜葛,甚至还互有心病,此时正邪坐在一起,燕云也在心中着实感到有些好笑。 此时没有一个人动筷子,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全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三缄其口,气氛倒是颇显尴尬沉闷。 明月这时向穆敖使了个眼色。穆敖无奈,只得端起酒杯,站起身,干笑道:“不管怎样,今日也算是击退了剑皇宫的势力,大获全胜!咱们大家共饮此杯。” 众人也算是给主人面子,全都端杯站起,当空一踫.燕云以前很少饮酒,除了在返回中原的途中,在船上纵酒杀人狂饮了几杯外,其余大多时候都是滴酒不沾的,此时却是仰头一饮而尽。明月见燕云喝了酒,心里更是担忧。 燕云一杯酒下肚,脸色有些泛红,当即将酒杯往桌上一摔,喝道:“酒是苦酒,不喝也罢!有些事情也该今日说明白了!” 众人见燕云开门见山,当即全都望向燕明月,不知她怎样应付眼前的尴尬局面。 燕明月这时脸上略显一丝歉意,平静的道:“你娘还好吧!” 燕云闻言,戏谑的笑了一下,哂道:“你认为会好吗?一个人在山上守寡,你认为那日子会好过?” 燕明月闻言,脸上歉意更浓,叹气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了。” 她说对不起秦月瑶,但却不说对不起燕九霄,可见她还是不认为自己当年做的有什么不对。即便事情重新来过,她还是会那么做的! 燕云也不知听没听出燕明月的弦外之音,只是说道:“两年前,东野前辈和夏前辈在东海田横岛和我相遇,一起携手对抗东瀛魔刀门。那时东野前辈告诉我,说我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假如我能在天堂岛取得《神魔武典》和《天堂奥义书》,那就有资格得知这一切了。我想我现在已经有了这种资格。” 燕明月也听东野明月和夏默涵讲过两年前东海田横岛一战的事,此时便也想了起来,不由得眼中神光一闪,喜道:“这么说,你已经在天堂岛取得了圣教武典?” 燕云叹道:“若不取得圣教武典,我怎么能战胜那万象!他的武功究竟如何,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至于圣教武典,我和明月练成后便毁掉了,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得到。” 燕明月大笑道:“毁得好!毁得好!果然有做大事的气魄!” 翟血这时插言道:“你刚才不是问我那泉曲傲哪里去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是被你的宝贝女儿用圣教的无尊剑法给赶跑了。”于是翟血便将刚才发生的事给燕明月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燕明月听罢,也不禁悚然动容,拉着明月的手,激动的道:“女儿长大了,本事可比娘大得多了!不但继承了明月武典,而且还练成了剑无尊前辈的剑法,击败了高丽剑道宗师,真是难能可贵!” 明月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是一时侥幸罢了!” 燕明月笑道:“这可不是单凭侥幸就能得来的胜利!击败了泉曲傲也好,这样就能把高丽冥狱的势力引来,中原就更热闹了。让我们看看这些魑魅魍魉到底有什么能耐!不过娘倒是没想到这剑皇臧星寒居然会和西突厥的残余势力勾结,看来我们要小心了。臧星寒毕竟是臧星寒,虽然这次他一时失算,可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燕云心里却想:“其实这次失算最大的就是我了,很多事情都没有事先料到!臧星寒其实算得挺准的,只是他没有料到燕明月会突然插手这件事罢了!而且他也低估了我,但我也低估了他,都没能知己知彼,好在后来峰回路转了!以后可真要小心他了!对付象他这样厉害阴险的人物,可是万分大意不得!毕竟姜还是老的辣,燕明月在这方面比自己强多了。” 正当燕云思忖间,燕明月又转向燕云,说道:“你能在天堂岛找到并练成圣教武典,足见你天资聪颖、福泽深厚,而且那也等于你是继承了战神前辈的衣钵,也就是天堂圣教的教主,今后一生一世都要为光复圣教而奋斗了!你可有这个雄心壮志?” 燕云淡然道:“我若无此心,还练这武功做甚!不如在山上逍遥快乐一辈子了!” 燕明月笑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两年前,师祖奶奶告诉你的话倒是没错!现在世人皆以为当年你父燕九霄在万竹林被剑皇、邪尊和毒神围攻身亡,但其实他们都不知事情真相,就连剑皇臧星寒和毒神姬毒都被蒙在谷里。这世上知道真相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们天邪圣教上层的寥寥数人罢了!只是谁都严守秘密,不会说出去。” 燕云闻言,心中立即疑云大起,急问道:“那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明月叹了一口气,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其实你的父亲并没有死!”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只有翟血还能安之若素,看来他是早知道的。 燕明月又道:“我当在座的各位都是朋友,希望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否则就是故意和我燕明月作对了。” 这句话很明显是警告岳西风夫妇的。燕明月知道他们能耐虽然不是很大,但却挺爱管闲事的。 岳西风当然明白燕明月的意思,急忙点头道:“我们夫妇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燕云此时却是既惊又喜,连忙问道:“那为什么江湖上都传言我父被围杀而死呢?” 燕明月淡然笑道:“那当然是我们天邪圣教和剑皇宫放出去的风声,不过是瞒天过海的手段罢了!为的就是震慑中原武林!你父亲是一代大侠,也是中原武林的顶梁柱。当年中原武林进攻天堂岛,精英尽丧,实在是没有什么人才剩下了。你父慈悲心肠,精研佛法,不思报仇,反而去行侠仗义,居然成了人人景仰的燕大侠!呵,真是好笑!不过你父亲武功甚高,乃是大师伯传人,枪法已臻化境,有枪圣之名。有他给中原武林撑腰,哪有我们黑道的抬头之日!所以我们不得已只好联手除掉他。只要燕大侠一死,中原武林还有何人能和我们对抗!中原武林的高手早就在天堂岛死绝了!” 燕云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倒是不错!如果是我,我也会象你这么做的!” 燕云知道父亲居然没死,心情一松,竟然和燕明月有了共同语言。明月一知道燕九霄没死,顿时就不再担心了。她对燕云了解颇深,知道他心态沉稳,绝对不会贸然莽撞行事。只要他父亲未死,一切都好商量! 燕明月这时笑道:“但你父亲毕竟是我大哥!这亲情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断的。我手段再狠,也下不了手杀他,所以便用了一点儿诡计。当时你父确实是中了毒神姬毒的毒,只是他功力深厚,那点儿毒却也要不了他的命。当时万竹林一战,我们为了保密,只有我家枯骨相公和我还有剑皇、毒神参与了其事,没有动用一兵一卒。事实上,我们联手便已经足够了。当世能挡我们联手一击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你父武功虽高,但身中剧毒,根本无法取胜,逃走也是不可能的,当时他只能拼命护着你娘背着你逃走。如果我真想杀害你们,你娘是根本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燕云这时却疑惑的道:“可我们母子当年在去往德州的路上确实遭到了你们天邪圣教的追杀,而且还遇到了剑皇臧星寒。若不是我的几位师傅突然出现,恐怕我们母子就没命了!” 燕明月叹气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疏忽了。当年我原本是派魔枪封神去把你们母子抓回来,其本意也是不想你们在外面漂泊有危险,也怕臧星寒先抓到你们母子。可我当时忘了封神乃是冥海老人的记名弟子。他虽然不成材,但也是你父亲的师弟。他一向嫉妒你父亲,一直想要抢夺《冥海枪诀》。我派他去拦截你们母子确实是失策,因为他一定会逼问你娘《冥海枪诀》的下落,你娘必定不给,那他一定会杀了你们母子来夺取枪诀,然后把责任推到剑皇宫的头上。后来我想通了这一点,后悔也晚了。后来封神回来跟我说,剑皇臧星寒也去截杀你们母子了,但你们却被大智和韩杀救走了。我那时才放下心来,心想韩杀他们都是一流高手,有他们护着你们母子自然平安无事,所以也没有再追究这件事。没想到封神到底还是没有听令行事。你若想报仇,我现在就派人把他的人头带来!” 燕云一摆手,说道:“这倒不必了!杀不杀他无关紧要。只是我娘不知事情真相,这些年来却是吃了不少苦,每每以泪洗面,思念夫君。你是无法体会这种痛苦的。” 燕明月歉然道:“我也知道对不起你娘,但我一向事务繁忙,整日东征西讨,又要寻找女儿,也没有机会向她去解释,何况我也不想去云梦山见你的五个师傅!他们武功很高,我也没有把握杀得了他们,也不想轻易损耗实力,所以只好听之任之了。” 这时翟血插言道:“你恐怕还不知道你那五个师傅的来历吧!” 燕云眼中现出了一丝黯然之色,长叹一声道:“我知道娘和师傅都有事瞒着我。我曾见过爷爷的结拜兄弟魔鬼天师和苍龙怒虎前辈,他们对我的五个师傅似乎都充满了仇恨。我只是不愿往那些不好的方面去想罢了。事实上,我也能猜得出,他们一定和当年我爷爷的死有关。” 燕明月冷笑一声,喝道:“什么有关!根本就是他们五个联手杀的你爷爷!你奶奶是自杀殉夫的!当然和韩杀没关系,当年杀你爷爷的是他师傅三绝先生!不过他还算有点儿正义感和是非观,知道杀错了人,后来便内疚自杀了。他也算是个英雄,我倒也不恨他。” 翟血原本还不想这么快就告诉燕云这些事,没想到燕明月嘴快,全给抖搂了出来,想拦也拦不住,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燕云双手抱头,手肘拄在桌子上,沉闷了半晌,这才痛苦的道:“这些我早都猜到了,只是不想去面对罢了!他们毕竟对我很好,对我娘也很好!你又何必告诉我这些!” 燕明月这时也有些后悔,叹气道:“他们毕竟对你有救命、养育、授业之恩,这仇你不报也罢!这些事你也不用想了,以后再慢慢解决吧!对于你娘的事,我很抱歉,它日必当负荆请罪,任她处置,绝无怨言。” 燕云却无奈的苦笑道:“你知我娘心肠软,才会这么做。你去求她,她自然就算了,还能把你怎么样!你倒也够狡猾的,只会欺负老实人。有你这样的姑姑,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众人听燕云终于叫出了这声姑姑,不禁全都放下心来。 燕明月得意的笑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不过能听你叫我一声姑姑,我真的很开心,多年的心结也可以解开了。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有志于复兴圣教,我这个姑姑绝对是很有用处的。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立即就可以把天邪圣教改组为天堂圣教,尽归你的旗下,至少省你十年苦功。” 岳西风夫妇在一旁闻言,心中不禁忐忑不安,心想燕云若是光复圣教,那是一定会找中原武林报仇的,以燕云行事的手段,中原武林必将血流成河,那该如何是好!毕竟燕云的性格和燕九霄差得太远了,这一点岳西风夫妇也早就看出来了。如果燕云真的得到了天邪圣教的力量,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任何帮派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但此时岳西风夫妇却什么也不能说。 燕云闻言,精神陡的一震,笑道:“那就多谢姑姑成全了!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我们还不能过早的暴露圣教的实力,这事以后再说吧!” 燕明月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你是要等到天堂圣教内部实力已经壮大才肯打出圣教的旗号!否则很有可能先遭到其它家派的倾轧。” 燕云笑道:“不错!不飞则矣,一飞冲天;不鸣则矣,一鸣惊人!” 燕明月正容道:“好!姑姑随时都会支持你!天邪圣教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燕云又问道:“不知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燕明月不好意思的叹道:“说不上很好,但他活着!” 燕云苦笑道:“姑姑也不用瞒我了!既然我爹没死,那就已经是万幸了,什么情况我都接受得了的!” 他此时也知道他父亲就算没死,情况恐怕也不会太好! 燕明月无奈的道:“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只是把你爹囚禁在天邪圣教的益州总坛,而且……哦……废掉了他的武功!”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颤,心想燕九霄乃是一代枪圣,枪法登峰造极,武功就相当于是他的生命啊!这武功被废掉了实在是生不如死。明月此时也紧张了起来,生怕燕云发火。 燕云此时却是松了一口气,叹道:“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姑姑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容易!姑姑当年是怎么骗过毒神和剑皇的呢?” 众人闻言,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 燕明月说道:“当时主要是由你姑父、剑皇和毒神出手对付你爹,我倒是没有出手,只是躲在一旁防止意外发生。毒神姬毒用毒很是高明,但武功却是我们四人中最弱的。主要有威胁的攻击都是你姑父和剑皇臧星寒发出的,但你姑父知道我的计划,并没有下死手,反而有时故意阻挡臧星寒的致命攻击。但枯骨的手法很是巧妙,臧星寒虽然是剑皇,但也很难看出破绽来。事实上,臧星寒也不想亲手杀死你爹,因为燕九霄毕竟是我大哥,臧星寒若是亲手杀了他,难保我不会当场翻脸,所以他一直想让你姑父下手杀你爹,这样我也没有什么话说。当时你爹中毒已深,功力消耗很大,已经抵挡不住臧星寒和你姑父的联手攻击,但因为他们并不是真心联手,互有心病,所以你爹才能勉力支持,否则早就完了。当时我便看准机会突然出手,挡住了剑皇臧星寒,用玉耶锥刺进了你爹的心脏。其实那根玉耶锥是假的,内部装有弹簧机关,根本伤不了你爹,鲜血也是伪造的。但你爹当时已经十分疲惫,功力耗尽,因此被我用暗劲震晕,再加上胸口染有血迹,就跟死了一样。臧星寒和姬毒见我们兄妹相残,倒也不好意思过来验看,后来便离开了。于是我和枯骨在万竹林里替你爹造了一座假坟,之后便将你爹带回了天邪圣教总坛囚禁。因为万竹林里事先被毒神姬毒下了毒,所以我事先已经从姬毒那里要来了解药,这才保住了你爹的性命。你爹武功极高,恢复功力只是小事一件。我为了防止意外,只好废掉他的武功!你若想替你爹出口气,大不了把我的武功也废了吧!反正我的武功也不高!” 燕明月耍赖的本事倒是一流,燕云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的道:“那倒不必了!姑姑也是为圣教复兴而操劳。虽然做的有些过分,但也不能算错。” 燕明月却叹气道:“可是在你爹眼里,我这个妹妹可是千古罪人了,好象现在的江湖纷争都是我挑起来的,简直就该下阿鼻地狱了!其实这也难怪,他武功被废掉,又没有自由,心情自然不好。我虽然囚禁他,但也经常去看望他,老祖宗也常去看他,只是他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说当年进攻天堂岛的人全都死了,不应该再进行无谓的报复了,总说一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鬼话!他不支持我们光复圣教的大业,始终不愿我们为圣教讨回公道。其实他就是太仁慈了,不愿意见到任何流血和暴力,但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权力总是伴随着暴力产生的。他若是没有高强的武功,单凭着一张嘴说教,又哪里能成为什么大侠!他算是被燕大侠的名头束缚住了,永远看不清楚这个人吃人的世界的真面目。每次我去看他,他就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就好象我真的是什么妖女似的。这么多年我也被他骂习惯了,功夫没什么长进,就是脸皮厚了不少!呵!其实我是怕他憋出病来,所以才送上门去供他发泄。他能生气,代表他身体还健康,没有大毛病,我也就放心了。” 燕云倒被燕明月最后这番话逗得笑了,仿佛真正受委屈的那个人是燕明月才对,而不是武功被废的燕九霄。 燕云这时叹道:“每个人的信仰和立场都未必相同,行事自然也会不同,姑姑倒也没有必要去强求!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我爹?” 燕明月笑道:“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去圣教益州总坛去看望他!事实上,他这些年过得也挺好的。没有武功也算不了什么!做平常人才能体会到生活的真趣!” 燕云却叹道:“只是我现在事情太多,实在是无暇分身啊!我也很想尽快赶回云梦山通知我娘这个好消息。她一定很开心。” 岳西风这时说道:“如果贤佷不克分身的话,愚叔倒是可以代劳去云梦山走一趟!给嫂子带个消息!” 燕云闻言,大喜道:“那就一切都拜托岳叔叔了!” 燕明月哈笑道:“岳大侠……唉……真是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啊!我大哥跟岳大侠比起来那都差得远了。” 岳西风知道燕明月有意调侃,只是淡淡笑道:“岳某哪里能和燕大侠相比,无论是武功还是名望都差得远了!只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才混了这么一个名声。” 燕明月笑道:“为什么大侠总是这么谦虚呢?我想让别人叫我一声燕女侠恐怕都没人肯呢!” 岳西风心想:“你杀了那么多人还想别人叫你侠女啊!叫你澹台夫人就算不错了!”但他却不敢说出来,只是无奈的笑笑。 燕明月又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倒也不急在一时。岳大侠愿意帮忙自然是好,我也早想把燕大嫂接下山来让他们夫妻团聚,只是却不想见那些仇人,我怕克制不住自己。岳大侠只把燕大嫂接来这里就好,我派人护送她去圣教总坛和我大哥相见。” 岳西风自然能听出燕明月的弦外之音,当即说道:“我会向云儿的师傅们解释清楚的,不会让他们跟来。” 燕明月这才点点头。 燕云虽然也想念师傅们,但在恩仇交织之下,却也暂时不想和他们相见,免得彼此尴尬。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此事,这时见燕明月如此安排,也只得同意了。 燕明月这时问燕云道:“你下一步可有什么打算?” 燕云沉吟道:“那当然是先巩固淮阳的势力,重组猎人盟。姑姑带来的人手能否先借我一用?” 燕明月笑道:“任你调遣!” 燕云笑道:“那就好办得多了!现在我们集合天邪圣教、鹰爪门和猎人盟的势力完全可以控制淮阳的局势。我想暂时将圣教总坛建在龙霆堡,先由天邪圣教的人马驻守,而天香书寓暂时作为猎人盟的秘密根据地,以妓院做掩护,暗中也可以训练杀手死士。这样天香书寓、鹰爪门和龙霆堡相互呼应,互为犄角,淮阳便稳若磐石了。” 燕明月点头道:“有道理!我们确实应该先在这里扎稳根基,然后再向外扩展!这里就是我们在北方势力的大本营。” 燕云点头道:“不错!我和明月在天堂岛的时候曾发觉天堂岛当初有被火药炸过的痕迹,而当今江湖中只有山西太原府的火焰宫有这种实力,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去山西太原火焰宫一行,先探探虚实。说不定当初的火药就是火焰宫提供的,那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当年圣教覆亡的真凶!” 燕明月点头道:“说得不错!这确实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我们确实应该牢牢抓住,不过这火焰宫可不好对付!现在我们和剑皇宫、统万堡都在积极的扩张势力,在江湖中划分自己的势力范围,几乎在各地都有分舵,或明或暗,可惟有这太原城是个例外。在太原城内,除了火焰宫之外,没有其它任何一帮一派。” 燕云奇道:“这么说来,那太原岂不是唯它火焰宫独尊了。” 燕明月点头道:“正是如此。火焰宫自火王烈焰创建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一直强盛不衰。尤其是上代宫主烈火邪发明琥珀光后,武林中更是人人侧目,无人敢捋其虎须。这琥珀光到底是什么厉害东西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至今无人能挡便是了,所以火焰宫能够称王太原,也是有实力的。以你的本事去探探火焰宫我不反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你一定得小心,切勿惹火烧身。火焰宫可不是龙霆堡!就连剑皇宫和统万堡都不敢轻易招惹的门派岂是好对付的!驻守在太原的河东军都不敢轻易招惹火焰宫的势力,由此便可见它的实力了!” 燕云皱眉道:“我不会轻敌的!” 燕明月笑道:“这我就放心了。只要你不轻敌,就算不能取胜,也可自保!大野谷的位置在太行山以北,位置十分隐蔽,离山西太原府也不太远。如果你想对付火焰宫的话,我看我们有必要在那里建立一个分舵,只是那大野王窦战野未必会真心和我们合作!” 燕云笑道:“这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早想攻取大野谷了。这对我们扩张北方的势力极有好处。我以前曾在齐天帮杀了野魔女盖紫云,已经算是和大野谷结了仇。大野王若是知道了真相,未必肯真心合作的,不如我们……”说到这里,燕云做了一个劈斩的手势。 燕明月会意道:“这样也好!我们索性就一举攻下大野谷!” 燕云和燕明月两人旁若无人,纵论扩张大计,连饭都顾不上吃了,竟是越说越是投机,在饭桌上便订下了攻打大野谷的计划。这两人从一开始的横眉冷对到现在的亲密无间的转变可是真够快的,真把众人看傻了眼。也真是应了那句古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翟血在一旁心想:“他们俩性格倒真是蛮相似的,一旦遇到一起,恐怕真要搅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了。” 其实燕云也只是计较他爹的生死,现在既然知道燕九霄没死,燕云对燕明月也就没有什么记恨的了。至于说燕九霄被囚禁、武功被废掉、秦月瑶守寡之事,虽然燕云心里也难过,但却不会那么在意了。他现在有更多的大事要做,实在顾不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明月在一旁饶有兴致的听着她娘和燕云排兵布阵,商讨进攻大野谷的细节,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失落感。平时燕云有事都是和她商量的,可是现在她的位置却被她娘取代了。燕云显然有了一个更得力的帮手。 燕云和燕明月谈完了正事,众人便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气氛已经融洽得多了。 明月又向燕明月讲起当年东海田横岛一战的惊险往事以及自己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世来历的。燕明月听了只是嘲笑那猎人魔不识货,居然看不出鹤纹玖的珍贵。若是普通的一块玖,燕明月焉能把它挂在女儿脖子上!猎人魔连这都想不明白,燕明月自然认为他蠢到家了。 之后明月又讲起在天堂岛九死一生的遭遇以及归途中巧遇赫连天鹏的事。 燕明月听到惊险之处也不禁悚然动容,真替女儿担心。同时她也暗叹燕云真是命大,不但在惊涛骇浪之中保全了性命,还在地震海啸中死里逃生,最后居然能神奇的找到圣教总坛,巧破密室机关,勇闯灾星大阵,智答战神遗书,取得圣教武典,实在是险中有险,奇中有奇,每每间不容发,但又总能化险为夷,莫非这真的是天意乎!这勇气、智慧和运气实在是缺一不可啊! 燕明月虽然也担心东瀛魔刀门的势力和统万堡相勾结,但得知燕云已经让东海帮扼死东海的门户并有怒虎、楚狂人等高手坐镇时,这才放下心来,暗叹燕云高瞻远瞩,竟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月影阑干,夜幕低垂。燕云知道父亲尚在人间,心中高兴,再加上今日大挫剑皇臧星寒的锐气,总算出了一口气,于是不知不觉之间便多饮了几杯。他没有运功抵抗酒力,不多时便已喝醉了,瘫软在桌子上,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穆敖这才知道燕云竟是如此不胜酒力。 明月连忙起身扶燕云回房休息。 燕明月望着女儿和燕云的背影,对翟血自嘲的一笑,叹道:“还是师叔说的对!佷女这次生意亏大了,不但把天邪圣教赔了进去,还要把女儿搭进去。” 她眼楮雪亮,什么都看得明白。 翟血却道:“你若是想让天堂圣教复兴,那天邪圣教就一定要赔进去,这是必然的结果。事实上,如果圣教不能复兴,你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该放手时就放手,云儿的能力比你和枯骨都强得多!” 燕明月笑道:“我也看出这一点了,也已经打算把这点儿基业交给他,我想枯骨不会反对的。唯一可能反对的人恐怕就是我大哥了,他的儿子居然和他唱对台戏,恐怕他真的要被气死了。” 翟血叹气道:“暂时不告诉他好了!他的性格太善良,也太倔强,必然不愿意云儿走这条路的。你也要想办法尽快救你师伯。我这一生除了你师伯外实在是没有什么牵挂了。” 燕明月正容道:“师叔放心!佷女会尽快想办法的。谅他渤海国也不敢把我冥海师伯怎么样!师叔也不必太担忧。” 翟血此时眼中却陡的掠过一丝寒光,森冷的道:“如果我大师兄真的在渤海国出了什么差错,我发誓在有生之年必踏平他渤海国!” 翟血为人一向宽厚仁慈,早已不复年轻时的血气方刚,但此时为了大师兄竟是动了杀机!在座诸人也全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 明月这时已经扶着燕云回了房,替燕云把身上衣物宽掉,服侍他在床上躺好。这时只听燕云口中喃喃道:“师傅,为什么会是你们……为什么……” 明月心中一震,没想到燕云对此事竟是如此在意。他表面上谈笑自若,但心里却一直隐藏着极大的痛苦。一开始他认为是姑姑害死了他的父亲,现在真相大白,他已经不在意这段仇恨,但他的师傅确实是联手杀了他的爷爷啊!他应该怎么办?他的师傅对他恩重如山,但又仇深似海,他真的能不顾一切的报仇吗?他现在就好象是徘徊在报仇与报恩的十字路口,实在是抉择两难。 明月想想这些便觉得头大,也更了解燕云此时矛盾的心态。他心中愁苦,自然酒入愁肠愁更愁,难怪会这么快喝醉! 这时夜阑人静,晚风徐来,仿佛要吹走那一丝丝愁绪。明月手握着无尊剑合衣而卧,就躺在了燕云的身边。既然燕云喝醉了,那她就要时刻提高警觉,无论身处哪里都是一样。她虽然不做杀手,但还是保留着一些杀手的本色,那是永远改不掉的。 明月弹指射出一道劲风,将蜡烛扑灭。室内顿时暗了下来,只有如洗的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洒在地上,似是铺了一层淡淡的丝绢。明月伸手摸了摸身边熟睡的燕云的面颊,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温馨。 就在这时,明月陡的听觉窗外似有风声掠过,月光中黑影一闪,便了无踪迹。 明月握着无尊剑的手一紧。凭她以前做杀手养成的敏锐的直觉,她已知必有杀手驾临,而且是修为极高的杀手。 可燕云此时尚在熟睡,丝毫不知有夜行人到来。明月若是出声示警,必将引起众人慌乱,也未必能抓得住这刺客。明月想到这里,便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以不变应万变,暗自运功戒备。她知道这些刺客的行踪绝对瞒不过刀霸翟血的! 这时陡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阁下鬼鬼祟祟,岂是高人行径!在下开门揖盗便是!”接着便是门板暴开的声音。 明月听出这是翟血的声音,见他果然也发觉了刺客,不禁心底一松。 这时又听一声长笑响起:“刀霸翟血,名不虚传!”接着便是砰然一声,似是两股真气相撞。 只听翟血怒喝道:“原来是你!”又听那刺客大笑道:“难得刀霸还记得在下!这两年来,阁下的武功倒也增进了不少!” 这声音洪亮苍劲,看来这刺客年纪至少已过半百。 这时穆府众人已经纷纷涌出,火把高擎,院中顿时亮如白昼。明月要照顾酒醉的燕云,便没有出去。 只听翟血此时喝道:“这里虽非什么龙潭虎穴,但恐怕阁下今日想要全身而退是难如登天了!” 那刺客哈狂笑道:“果真如此吗?” 陡听翟血大喝道:“哪里走!”接着便又传来刀剑交鸣之音,看来翟血已经与对方交上了手。 明月此时也是心中惊异,不知是来了怎样的刺客,居然能和翟血抗衡。 这时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将燕云从沉睡中吵醒。燕云似是很疲惫的翻了一下身,含糊不清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吗?明月!” 明月低声答道:“有刺客!” 燕云一惊,酒已醒了一多半,急忙运功恢复精力,喝道:“我们快出去看看!” 明月知道燕云此刻精神不太好,急忙扶他起来,说道:“你莫要出手,有我就够了。” 两人整理好衣服,便向门外走去。刚要开门,陡见眼前寒光一闪,两把长剑竟直接刺透门板,向燕云和明月的前胸要害刺来。 燕云和明月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刺中,所幸他们反应还算机敏,全都向一旁跃开,但也被吓出一身冷汗。燕云一惊之下,酒也醒了,当即沉势以待。 这时只见门板碎裂,两名黑衣人如旋风般从外面窜入,两把寒光四溢的长剑如疾风骤雨般向燕云和明月席卷而来。 屋内并不宽敞,这两名黑衣人的剑势却是又疾又密,缠成千丝万缕,卷出丝丝杀气。 燕云一见这两人剑势缜密绵长,丝丝入扣,当即便知这两人皆是武功高超之辈,绝对不好对付,躲闪自然不是办法,情急之下,一脚踢翻了屋子中央的红木桌。只见那红木桌带起一股劲风,翻卷着直向那两名黑衣人当头撞去。 那两名黑衣人似是没有料到燕云竟会如此“耍赖”,一时间躲闪不及,两柄长剑竟全都深深的嵌进了红木桌里,顿时剑光为之一凝。那红木桌余势未减,竟将两人的长剑带得偏了一偏。 明月此时趁机出手,还没等那两名黑衣人运功震碎红木桌,无尊剑已如龙翔羿射,暴飞而出,青光掠起,竟连桌带剑劈成两截。 那两名黑衣人似也震惊于燕云和明月出手之凌厉有效,当即对视一眼,心意相通,手中两柄断剑竟同时射出,直刺燕云和明月的要害,身形却疾速向屋外掠去。 燕云和明月哪肯轻易放他们离开,当即不退反进,掌剑齐出,击落射来的两柄断剑,身体如影随形的附了上去。 燕云闪电出手,径直向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腰间抓去,喝道:“给我下来!”与此同时,明月无尊剑气已发,犹如长江叠浪,气横峨眉,又似六龙回日,冲波逆折,实在曼妙无方,飘洒灵逸,正是无尊剑法的精绝一剑。 燕云前面那黑衣人一见燕云以神魔之手发出的这缚虎擒龙的一爪,不禁心底一寒,想要躲避,却快不过燕云的掣电一击。就在燕云的神魔一爪堪堪抓在他腰际之时,只见这黑衣人嘴角一动,竟从舌下吐出一支小圆筒,猛的鼓足真气一吹,只见银光一线,直向燕云面门射去。 燕云何等眼力,见这黑衣人嘴角一动,当即便知有诈,急忙身形暴闪,避开这阴毒一击。他虽然匆忙躲避,但五指还是在那黑衣人的腰间抓了一记,却觉入手冷硬,连衣带物已是撕了一片下来。 那黑衣人却借燕云躲避之机,翻身上房,从燕云的手底逃了出来。和明月对搏的那个黑衣人见明月出手玄奥异常,威势凛然,岂敢徒手相搏,但这一剑实难避开,当即急中生智,全身仰卧,双足一蹬,紧贴着地面飞射出去,同时手中抛出数颗圆丸,击在地上,冒出阵阵白烟,蔽人双目。 明月不愿冒险出击,当即屏气凝神,取出月光斩,凌空向那白烟中射了出去。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判断对方的位置,发出这鸿飞翼杳、不着痕迹的脱手一击。她已经习惯将月光斩当作暗器使用,而且在对泉曲傲的一战中已经收到了奇效。 这时只听白烟中有一声惨叫发出,接着一道黑影鹏飞而起,右臂上似乎鲜血淋漓。看来明月这一击虽是伤了他,但还没能要他的命! 此时已经有不少穆府的人已经围了上来,但却被眼前凶险的搏杀镇住了,一时间竟来不及去截击那两名逃走的黑衣人。事实上,那两名黑衣人武功颇高,凭鹰爪门这些弟子也是追不上的。 这时燕云飞身过来,喝道:“我们去看看师叔祖那边怎么样了!” 两人飞身形窜出屋外,直扑翟血的房前,只见那里火光烁烁,人影翻飞。 翟血和一名黑衣老者仍在苦战。他们一人用刀,一人用剑。刀若浮云,飘渺处如羚羊挂角,霸道之气丝丝内敛,但寻雷霆一击之机。剑若矫龙,坚韧处似弱柳扶风,稳健之意渐渐放开,只等惊虹暴洒的一瞬!这两人果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燕云对明月低声说道:“此人武功倒比刚才那两人高出一筹!” 明月笑道:“何止一筹!他们还都没放开手脚呢!” 这时燕明月和她的华、莲、烟、黛四名高手侍婢、岳西风夫妇、穆敖以及苏、席、怜、穆四女诸人也全都站在一旁观战,四周还有数十名鹰爪门的弟子!形势显然对那黑衣老者极为不利,但他却依然沉稳如斯,实在令人惊异。 这时只听这黑衣老者高声喝道:“没想到我苦练近三年,竟还是胜不了你!”说到这里,剑法陡然一变,竟由沉稳刚健变得纵横开阖,显然是要放手一搏。 翟血叹道:“你的剑法本已登堂入室,只可惜你心中杀伐之气太重,以致压抑了剑法的灵性!你火气太大,便练不成出尘的剑法,剑法失了灵性,便显得枯燥乏味了。这层武障我在十年前便已经勘破,你又如何能胜得了我!”说着,魄神刀陡然流光溢彩,电击而出。 这一刀的刀势虽然虚无缥缈,空灵隽永,但却准确无误的劈在那黑衣老者的长剑中央最薄弱的环节上,宛如击中了蛇的七寸。只听“喀嚓”一声,那长剑竟被击断了。翟血却没有继续进攻,只是收刀而立。他能劈断这黑衣老者的长剑,便也能劈下他的人头,这道理大家都懂。 那黑衣老者望着手中的断剑,目光却显得有些呆滞,继而纵声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刚才那一刀叫什么名字?” 翟血淡然道:“忘我!” 黑衣老者喃喃道:“忘我……好!好!”说完这最后一个“好”字,只见他全身上下的衣服猛的涨大了起来,人也逐渐膨胀,最后就连衣服腰带全都撑开了,整个一个人竟然逐渐涨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球,仿佛是充了气的气囊一样。 众人这时都不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黑衣老者究竟在干什么。 黑衣老人这时高声喝道:“我是来杀人的,既然现在杀不了人就只有杀身成仁,以后自然还会有更厉害的高手来找你们的!你们将永无宁日!现在你们就来接我这垂死一击吧!” 燕云这时陡的意识到这黑衣老者要做什么,当即暴喝道:“全都趴下!” 听了燕云这一声暴喝,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燕云是何用意。但燕明月和她的华、莲、烟、黛四侍婢以及苏、席、怜、穆四女却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当即全都跟着燕云和明月仆倒在地。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黑衣老者膨胀的身体竟陡的炸开,顿时血肉迸溅,筋骨齐飞。强劲的真气猛的从身体的十二经脉、十五络脉中爆开,不但毁了自己,还要毁了别人。这就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舍身取命的炸尸功! 四周没有准备的众人顿时被这狂涌而来的刚猛真气冲得头晕目眩,连连倒退,全都跌倒在地,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似有鲜血要喷出一般。有不少人都被挟杂着真气的筋骨碎屑击伤震晕,倒地不起。岳西风夫妇和穆敖也全都跌坐在地,暗自调息。 翟血却是首当其冲,接下了对方炸尸功的大部分真气,身体顿时被震飞出去,当即凌空喷出了一口鲜血,也是受了内伤。 这炸尸功乃是将人体内全部真气集结后猛然全部从经脉中爆发的至为霸道的武学,乃是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激发体内全部潜能方能发出的垂死一击!相传这炸尸功乃是数十年以前具有严重自毁倾向的孤独不灭翁所独创,他一共自创了残骨功、爆血功和炸尸功三种至为霸道的自毁武学,尤以这炸尸功最为霸道,其余两种武功虽未亲见,但也闻之恐怖。据说这孤独不灭翁最终就是用炸尸功和南岳双奇同归于尽的。自他死后,那三种武学也就失传了,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学这种自杀的武功,却不知眼前这黑衣老人是怎么学来的。 翟血虽然听说过这些往事,但却没有想到这黑衣老人居然真的会用炸尸功,在没有全力防备之下,自然受了重创,所幸他功力深厚,虽然遭到重击,但毕竟还是接下了对方这集全身功力于一击的炸尸功。 这黑衣老人发功的对象原本就是翟血,其余众人只是遭了池鱼之殃,被余波波及而已,伤得并不太重,调息了一阵便无大碍。若是直撄炸尸功的锋锐,恐怕死的人就多了。众人此时全是心惊于这恐怖惨绝、霸道无伦的一击。 燕云虽然并不识得孤独不灭翁的炸尸功,但却看出了这黑衣老人的自毁倾向——他已经没有办法在高手环饲之下杀出去,那当然只有以死相拼了,所以燕云这才出声示警。 燕明月等人全都趴伏在地上,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身上被溅了不少黏糊糊的血肉,实在讨厌得很! 这时只见那黑衣老人已经是粉身碎骨,支离破碎,死状惨不忍睹,根本分不清楚内脏器官肢骨了。 燕明月等人站起身来,见衣服上溅满了腥臭的碎肉血渍,简直恶心得想吐,实在想不出有人战败后居然用这种功夫自杀的,实在是有伤天和。 燕明月一边抹着脸上的血渍,一边悻悻的道:“真没见过这样的人,死了都让人讨厌!” 翟血原地调息了好一阵,勉强控制住伤势,这才叹道:“好霸道的炸尸功!”接着又望了燕云一眼,赞叹道:“还是你反应的快!嘿!我是老了,脑筋都迟钝了。”说完自嘲的一笑。 燕云却笑道:“国之将亡,必有李林甫、杨国忠这样的妖孽;武林将亡,必有此等邪功现世,真是半点儿由不得人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叹! 席暮雪在一旁却对三个师姊妹吐吐香舌,喃喃道:“原来人还是可以这样死的,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只是弄得我们一身黏糊糊的猪血烂肉,真是好讨厌!” 苏碧君叹道:“这也算死得惊天地,泣鬼神了吧!” 怜玉雁一向是喜欢穿白衣服,这时估计自己的衣裳是洗不干净了,也是唉声叹气的道:“我只想快些回去洗澡,真是太脏了。” 穆觐云苦笑道:“可是我们要烧多少水才能把这么多人全洗干净啊!还要刷地打扫,真是歹命啊!”这似乎是个大问题,收拾善后确实是挺麻烦的。 燕云和明月这时却未闲着,在地上一堆碎骨烂肉中翻来翻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众人全都不明所以。这时只听明月兴奋的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燕云急忙窜了过去,从明月手中接过了一物,将上面的血肉擦净,原来是一块铜牌。燕云又伸手入怀,取出了另外一面一模一样的铜牌——那正是从刚才那个黑衣人的腰间抓下来的! 燕云拿着两块铜牌借着火光观看,只见铜牌的一面全都刻着“山下”两字,而另一面分别刻着“明楼”和“剑者”。 这时翟血和燕明月等人也全都围过来观看。 燕明月看后奇道:“原来他们竟不是东瀛魔刀门的人,而是东瀛山下组的杀手!” 翟血点头道:“看他的武功,极有可能是山下戒杀的后裔子孙。两年多前,我们去齐天帮的途中,你杀了统万堡的应劫手余珩,斩其双手派南烟送给赫连天鹏示威,那跟踪南烟而来之人就是他了。他那时扬言说迟早和我一战,没想到今日却是这种死法!” 原来翟血早就和他交过手,这才一开始便认出他的来历。 燕云和明月在饭桌上也听燕明月说起过这段往事,再想起《圣教记事录》中的记载,也知道了这山下组乃是东瀛第一刺客组织,由山下戒杀创立。山下戒杀的女儿山下惠还曾来中土游历,和战神司徒寇有过一段感情,后来为了避免她的未婚夫佐藤念刀流的佐藤英雄和战神司徒寇死拼,这才跟未婚夫佐藤英雄回了东瀛,结果战神司徒寇深受打击,后来又连遭不测,以致郁郁而终。 想到这里,燕云说道:“和师叔祖交手的这人应该是山下明楼,来刺杀我和明月的两人中的一人应该是山下剑者!这山下明楼的武功要比那山下剑者高出一筹,我看他应该算是山下组中的长辈了。” 明月也道:“可能是赫连一统今日铁甲军惨败,心中不忿,便立即派杀手前来行刺。他以为我们久战之后必然疲惫,戒心不会很大,更何况这三人皆身手不凡,又精于刺杀之术,就算不能完全得手,恐怕也会重创我们。但他却没有想到翟师叔祖也在这里,我们实力无形中增加了不少,而且我们睡的也晚,他们也失去了刺杀的最佳良机,反而被我们发现而导致一败涂地。” 燕明月却面有忧色,沉吟道:“没想到这统万堡居然还和东瀛山下组勾搭上了,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了东瀛魔刀门和山下组的支持,恐怕他们以后更要嚣张了!” 翟血也似有隐忧的道:“当年山下惠前辈嫁给了佐藤英雄,但愿这件事佐藤念刀流莫要参与进来才好!他们可不好对付得很呢!” 毕竟山下惠当年和司徒寇有过一段感情,虽然后来分手了,但翟血在言语中还是对山下惠保留着一丝尊敬。 燕云却冷笑道:“他们参与进来也好!我正好想为战神前辈出一口气呢!” 众人闻言,不禁愕然,心想:“这婚嫁之事谁能说得清楚了!人都死了数十年了,尸骨已枯,出气还有什么用了!” ※※※※※ 就在众人准备收拾善后之际,陡见两团黑影从大墙外射了进来,带起一股劲风。 众人不知为何物,急忙向四周躲开。待那两团黑影“扑通”两声摔在地上,众人方才看得明白,原来那竟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众人心想:“今夜穆府也算是血光冲天了。刚走了一个‘炸尸’的,竟又有两颗‘天外飞头’送来,不知是谁抛进来的!” 燕云和明月却看得明白,那两颗人头正是刚才刺杀自己二人的刺客之头。 燕云向众人简要说明后,当即昂首抱拳,朗声喝道:“不知是哪路高人出手相助,还请现身一见。” 这时只听大墙外有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抽刀断头等闲事,焉知在下是高人!”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黑影已经从墙外鹰击而起,越过高墙,直飞到众人眼前。 众人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人乃是一名年纪大约二十二三岁的青年,全身黑衣,披着黑色大氅,面目清秀俊朗,只是目光如电,透着丝丝寒气。他刚才这手轻功虽然没有什么花巧之处,但由他使来,却别有一番气势,轻盈中透着矫健,飘逸中透着凶猛,真的好象是鹰击长空、隼搏狡兔一般。众人都不禁暗暗点头,但又不知他是何来历,何以暗助己方。 燕云见众人都不识得这青年,只好上前一抱拳,朗声道:“多谢兄台仗义相助,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那青年淡然道:“帮帮忙是应该的,但来历却不能乱说的,只能说给一个人知道,只是不知那人在否?” 众人见这青年言行奇特,都觉得奇怪。 燕云淡然笑道:“不知兄台所寻何人?”他已看出这青年是找人来的。 那青年仍是淡淡的道:“天堂之岛,战神传人,无敌天下,鹏搏九霄,燕以为姓,云以为名,光复圣教,惟我独尊!” 众人闻言,不禁齐齐一惊,心想:“这青年究竟是何来历?怎么竟会知道这么多事?” 燕云此时却若无其事的笑道:“看来兄台是找对地方了!区区不才,便是燕云!” 那青年闻言,陡的双膝跪倒,俯身便拜,口中说道:“属下鹰十三,拜见圣教二代教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众人全都震得呆住了。燕云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有准备,想拦住这青年却也来不及了,只得身形向旁边一闪,说道:“这位兄台且慢!你这是何意?” 那青年行过礼后,陡的又从地上弹身站起,腰杆挺得笔直,朗声答道:“属下这一拜只是对教主的尊敬,并无它意。教主想要知道原由,看这柄剑便知!”说着,便从背后拔出了一柄寒光烁烁的长剑,在火光辉映之下,仿佛竟有一条游龙隐隐在剑身上游动。 燕云一看见这柄长剑,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这柄剑正是苍龙毕海澜的龙翼剑。 燕云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兄台竟是苍龙毕前辈的传人!难怪!难怪!” 那青年见燕云识得龙翼剑,神色立时又恭谨了三分,当即说道:“传人不敢当,只是不得骊龙项下珠,空摹神虎皮中骨罢了!实是只学到了些皮毛,算不得什么。刚才我已经拜过了教主,那是礼不可废,但现在却要请教主出示一下证据,以防认错了人!那可是在下担当不起的罪名!我是先拜教主,再辨真假!不敬之处还请教主原谅!” 燕云见这青年言语铿锵有力,不卑不亢,字字紧逼,立场坚定,也是由衷欣赏,只是他却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只得干笑两声道:“我可是没有什么证据。兄台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那青年淡然道:“怎么会没有证据!依在下看,那证据可多着呢!” 燕云笑道:“还请兄台指点!” 那青年依旧淡淡的道:“只要教主能够击败属下,那自然便是真的,否则自是假的!”说到这里,眼神中突然精光暴闪,声音也转为冷厉,喝道:“冒充圣教教主者——死!” 燕云闻言,立即就明白了眼前这青年的用意。原来这青年见燕云识得这龙翼剑,心中已无什么怀疑,早已认定他是教主。但这青年也是孤傲之人,见燕云年纪不大,甚至好象还不满二十,哪里肯如此轻易拜倒在燕云脚下。就算燕云是战神传人,但战神早已去世多年,他再聪颖,在孤岛上又能学到些什么!也不见得武功就如何高了。如果他武功平平,圣教岂能就这样交到他的手上,自己岂能就这样俯首听命。这青年自然不甘心了,这才要借着辨别教主真假这个机会来试探燕云的武功,如果燕云武功真的胜过他,那他自然无话可说,但如果燕云武功不行,那这青年无论如何也不肯委屈自己拜这个教主的!最后他说的这个“杀”字倒是一种威胁了。 燕云这时却是想到了这青年的心里去。他见这青年能够一举搏杀那两名山下组武功不俗的刺客,已心知这少年武功不凡,何况他还是苍龙毕海澜的弟子。当年燕云和明月就曾经败在苍龙怒虎的刀剑之下,尽管现在他们已经脱胎换骨,今非昔比,可还是不敢小觑了这柄锋芒犹存的龙翼剑。 燕云也知自己若是要赢得今后手下的尊敬和信任,现在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用最短的时间击败眼前这青年,这样才不会被人看得轻了。 想到这里,燕云也是胸中豪气陡增,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我要在三招之内让你龙翼剑脱手!” 经过与万象的一战,众人皆知燕云武功之高,当世罕有敌手,可眼前这叫鹰十三的青年也不是庸手啊!何况他还是苍龙毕海澜的弟子!就算燕云能够赢他,恐怕也不是三招能办得到的啊!就连翟血都有些不信! 明月却了解燕云此时的心态,知道他要拼尽全力来为自己建立威信了。此时也只有明月相信燕云能够在三招内取胜,因为只有明月才真正了解燕云的武功。 那叫鹰十三的青年虽然不信燕云的话,但还是对燕云保持着尊重,微笑道:“教主若能有如此神功,那可是圣教之福了。只是三招内让我龙翼剑脱手,却是不太容易!” 燕云淡然道:“倘若我办到了呢?” 鹰十三正容答道:“从今以后,我自然惟教主之命是从!但教主若是办不到呢?” 燕云陡的大笑道:“我可不认为有此可能!” 鹰十三见燕云如此底气十足,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暗中较劲,说什么也不能在三招内输了,当即一挥手中龙翼剑,沉声喝道:“请教主亮兵刃吧!” 燕云笑道:“你既知我继承战神衣钵,怎不知覆雨翻云皆在这一双手上!”说着,气定神闲的上前两步,信心十足的喝道:“你出手吧!” 鹰十三见燕云气态雍容自若,稳如山岳,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当真在三招内被夺了兵刃,当即屏气凝神,剑意盎然,锋芒斜指,喝道:“请教主赐教!”说着,龙翼剑光芒陡起,但剑尖却吞吐不定,看来他是蓄势藏劲,硬要死守这三招了。 燕云踏上一步,刚要出手,却听明月在后面叫了一声:“慢着!” 燕云回头看了明月一眼,不知她是何意。只听明月浅笑道:“当年我曾在这柄龙翼剑下跪地俯首,心实不甘,今日倒想再领教一下它的威力。我看不如我先来打这一场,然后你们再分高下。” 燕云知道明月心里还记着当年战败一事,想了一想,退后一步道:“你来倒也可以,只是我已经定了三招之约,也只能给你三招的机会!” 明月走上前来,注视着鹰十三,淡然道:“这倒也不必了!你攻我三招,我还你一招便是。我想这足够分出胜负了。” 众人听这两人一人比一人狂,也都心中惊诧,不知他们是年少轻狂,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鹰十三虽然心中不忿,但却并不急躁,只是淡淡的道:“谁出手都是一样!只是我该称你月姑娘,还是称你燕少夫人呢?” 明月闻言,巧笑倩兮的道:“初次见面,还是称姑娘吧!你倒也不用多礼了!你只有三招的机会,三招一过,我便出手。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鹰十三知道明月既出非常之言,必有非常之能,也不敢看轻了她,当即缓缓的将龙翼剑平举了起来,剑芒陡的又长出了几分,闪烁不定。众人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的寒气又浓了几分。 只听鹰十三此时深沉的一喝:“得罪!”话音一落,便见剑气浩渺,碧烟纵横,似笼天地于剑芒之下,挫万物于寒光之中。这一剑使得峻洁豪逸,气象颇大,甚有大家风范。众人皆在心中暗自一叹:“苍龙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明月也是心中赞赏,知道这鹰十三已得苍龙风骨,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当即不敢大意,施展开兵信神符上的玄女灵幻步法,宛若凌波曼舞一般,以高妙破豪逸,以冲淡破峻洁,巧妙的避开了鹰十三这第一击,口中轻喝道:“这一剑使得还好,只是还嫌多了一分匠气!” 鹰十三见明月如此轻易的避开自己的一式“羲和舞天驭六龙”,并且还指出了自己剑中的缺失,也是暗暗叹服,当即剑意一变,由重返轻,避实击虚,发出了第二式“鲁阳挥戈逆天行”。这一剑清新流畅,匠气倒是少了许多。 明月以不变应万变,应以“神魔九幻”,这倒是《神魔武典》上的功夫了。只听明月口中喝道:“这一剑虽好,只是你功力不足,尚不能把它的变化使全了。虽然流畅,但也有一丝生硬!”说着,一指虚点向鹰十三的“腋渊”,正是他破绽之所在。 明月有言在先,虽没有真的出手,但也吓了鹰十三一跳,不禁深深叹服明月的眼力。他哪里知道明月和燕云在天堂岛上时常相互攻讦对方破绽疏漏之处,这一双眼楮早就磨练得锐利无比,哪里容得半粒沙子! 鹰十三知道三招一过,明月便要还击。他此时也没有把握能挡明月之一击,当即便集中全身功力发出了这第三式,同时高声一喝:“后羿挽弓九日落!”似是在给自己鼓劲,希望能一招克敌。只见九朵剑花晶莹闪烁,虚实间杂,向明月周身各大要穴袭来。这剑意又从清新流畅变得凌厉迅捷了。 明月这时一声轻笑,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灵逸的剑光中飘动,其身法之曼妙玄异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叹为谪仙之舞。无论鹰十三的剑法如何快捷,却总是以毫厘之差伤不到她。 这时只听明月朗声喝道:“好凌厉的剑法,只是后羿射日却不是你这样子射的,不如我来教你!”话音一落,明月已如惊鸿乍起,鹰击于天,全身上下竟似一支已经绷紧了弦的弓! 鹰十三三招已过,并未能占得上风,这时见明月即将反击,哪敢大意,当即收敛心神,剑光飘动,九团剑光已护在胸前,密不透风。他倒想看看明月怎么能一招赢他! 明月手中寒光一闪,喝了一声:“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与此同时,月光斩已如离弦之箭向鹰十三电射而去。明月是以身体为弓,以真气为弦,发出这惊虹一“箭”! 月光斩并不是笔直射出的,而是盘旋而飞,转眼便已到了鹰十三的近前。只听一阵珠玉击碎之声如疾风骤雨般传来,月光斩在巧劲的驭使下竟一连变了数次方向向鹰十三攻来。 鹰十三最终拼尽全力才以九朵剑花粉碎了月光斩的袭击,可明月的无尊剑此时也已经攻到了眼前——就在鹰十三旧力用竭、新力未生之时!明月对出手的时机把握得极为精准,而且出手如电! 鹰十三只觉得面前剑风疾劲,猎猎生寒,呼吸惟艰,想要躲闪却似乎慢了一线。只见他身前九朵剑花陡的一敛,继而光芒不再。 鹰十三叹息一声,神色为之一黯,头也垂了下去,似乎显得极为沮丧。原来明月以无尊剑的剑鞘于瞬间收了鹰十三的龙翼剑,而无尊剑却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脖颈上。 两人全都不说话。鹰十三似是还没想明白,而明月却似是等着他认输。但在众人的眼中,明月胜得倒是有些稀奇古怪,而鹰十三输得也有些莫名其妙。他先前的攻势如此凌厉迅捷,虽被明月从容化解,但何以最后却把自己的长剑“送”入明月的剑鞘之内呢?众人都有些看呆了。只有燕云、翟血、燕明月等有数几人才明白其中的关键——明月先是用月光斩来消耗鹰十三的真气,然后在他真气已浊,暗中换气的一刹那暴然出手,让他有心无力,根本来不及应变!这说来容易,但却需要何等的眼力和机敏,岂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办到的! 过了半晌,鹰十三才苦笑道:“我明白了!我输了!” 明月把剑轻轻放下,剑鞘也撤了回来,笑问道:“你真的明白了吗?” 鹰十三点点头,凝重的道:“你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明月叹气道:“看来你还没有真的明白!这只是意随心动、灵机突发的一招。哪里有什么名字!真正的妙式都是信手拈来的,哪里是事先练好的!练剑练的只是心法、眼力、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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