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本章字数:37099) |
?明月抱着沙琪,心中不禁一软,抚摸着她烧焦的头发,柔声道:“小妹妹,别难过,你爷爷会好起来的。”说着,看了燕云一眼,似是徵求意见。 燕云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沙琪在明月怀里委屈的道:“其实也是他们常山马帮太过分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烧死他们那么多人的,我只是想吓吓他们,把他们吓跑而已,哪知道他们那么笨,居然全被烧死了。” 众人心想: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啊!你若不是故意的,怎会烧死那么多人? 沙琪又叹气道:“现在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河北一带全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还不知能不能逃出河北呢! 暂时也只能逃到哪里算哪里了。“众人听她说得可怜,心中皆极为同情,暗想:她虽然烧死了常山马帮许多人,但常山马帮那些人也不是好东西,凭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活该被烧死,自己若是见到了,说不定也要斩他们个几千刀。众人想到这里,都想帮帮那小姑娘。 风尘渡在一旁说道:“小妹妹,你放心,有我们护着你,看常山马帮哪个人敢动你一根寒毛。嘿!他们不追来使罢,他们若真敢追来,那也不用回去了。”风尘渡早就瞧着常山马帮不顺眼,只是平时不够分量去招惹他们,但他对这小姑娘颇有好感,再加上心头旧恨,自然是想不了那许多,便不假思索的说出这番话。 燕云闻言,眼前一黑,心中哀叹:惹火烧身啊!惹火烧身啊!唉!不过也只有认了,总不能让风尘渡一个人出手,而自己看热闹啊!原本不想对付常山马帮的,那本来就不在自己的计画之内,但现在看来,情况可不好说了,但愿他们不要追来才好。 燕云虽是这样想,但也知道常山马帮定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一定会追来。事实上,燕云也挺喜欢沙琪的,虽然不想惹麻烦,但还是想帮她,绝对不至于见死不救。这时他听风尘渡这样说,也只有点头答应,心想大不了拔掉常山这颗毒牙,也算是给剑皇宫当头一记闷棍。 沙琪十分机灵,听风尘渡这样说,连忙打蛇随棍上,在明月怀里向风尘渡抱拳作揖,眉开眼笑的道:“多谢大叔,多谢大叔。只是这样会不会连累诸位大侠啊?” 燕云见沙琪那副样子就觉得好笑,心想:我们什么时候变成爱管闲事的大侠了? 但嘴上却说道:“小妹妹放心吧!不碍事的,既然是大侠,又怎会怕被人连累呢? 怕被人连累的就不是大侠了。“明月则神情古怪的瞅了燕云一眼,心想:你还真会打肿脸充胖子,调戏小姑娘还冒充大侠,真是玷辱了大侠的名头。像岳西风那样的人物才算大侠呢!不过也由得你冒充,看你能冒充多久,以你的所作所为,过不了两天就露馅了。 沙琪却呵笑道:“可你现在还算不上大侠呢!看你的年纪,充其量也只是个少侠罢了。” 燕云哈笑道:“少侠就少侠吧!做不成大侠做少侠也好啊!等我年纪大了,不就是大侠了吗?” 众人听燕云和沙琪开玩笑,都不禁莞尔。 明月也笑着对沙琪说道:“小妹妹你别听他瞎说,他啊!说他是少侠都高抬了他,充其量他也只能算是护花使者罢了,还是个顶失败的护花使者呢!”明月接二连三的受伤,这么说燕云也挺有道理的。 燕云在一旁叹气道:“别人都是捧我的场,而你却只会拆我的台。咳!真是夫纲不振啊!” 明月呵笑道:“你想振夫纲啊!好啊!我等着你来振呢!” 众人听他们说得有趣,都禁不住在心里偷笑,只是不笑出声。不过他们也觉得燕云在明月面前有时好像不怎么威风,明月根本不怕他。但实际上这却是他们两人三年来共同艰苦奋斗所养成的一种默契。 拜幽兰在一旁听他们说笑,心中却是暗想:等你懂得振夫纲的时候已经晚啦! 那时你的老婆就全被她拐跑了。嘿!你若是懂得振夭纲,她还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占我便宜吗? 沙琪听不明白,在明月怀里天真的问道:“姊姊,什么是护花使者啊?是给人养花的人吗?” 她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沙琪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明月,不知自己何以被人嘲笑。 明月见沙琪那副呆呆的样子,不由得呵一笑,戏谑之心大起,说道:“妹妹你理解的也不算错。我跟你说吧!这好的护花使者养花,他可以让花活得很滋润、很舒服,绝对不会受到别人的伤害蹂躏和摧残;差一点的护花使者养花,他也不会养,自己就把花摧残蹂躏得不成样子,也不用别人来摧残,花活不了两天就谢了,而最差的护花使者养花,他根本就放着花不管,任那鲜花遭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那花可就遭殃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外人给采了去,遭受凌辱虐待和摧残,苦不堪言啊!小妹妹,你说他是哪一种护花使者啊?” 众人越听笑声越大,觉得明月是在故意捉弄燕云,着实有趣得紧。这种场面可不多见,得抓紧欣赏,不看白不看。 燕云这时都听傻了,心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怎地越听越胡涂,似乎明白却又不完全明白。唉!你有什么话怎么就不直说呢! 沙琪听了明月这一番阐述,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燕云,之后竟在明月怀里哈笑起来,说道:“我看他绝对不像是最好的护花使者,可也不太像最坏的护花使者。 我想应该是中间那种吧!根本不会养花,把花都蹂躏死了。“燕云在一旁被她们评头论足,心中暗想:你说对了,我不会养花,可我到底得罪谁了?干嘛说我把花都蹂躏死了?我到底蹂躏过谁呀?真是冤枉。想着想着,便向明月望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似是在问明月:我蹂躏过你吗? 明月双手一摊,脸上现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似是在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给别人这种印象,怪得了谁? 他们在这里打哑谜,拜幽兰则在一旁心中呐喊:错,大错特错矣!他就长那种最差的护花使者,根本就不会去照顾花,任由鲜花被人采去凌辱摧残、虐待践踏。 哼!要不然,他干嘛放着我这朵鲜花不理,反而让我被明月抓去凌辱蹂躏?依我看,他就是最差的那种。她心中忿忿不平,虽然不敢喊出来,但也形诸颜色。 明月在一旁察言观色,也注意到拜幽兰的表情,知道她心中所想,当即俯身凑了过去,在拜幽兰耳边传音说道:“他就是最差的那种吧?呵!好在姊姊我是最好的哪一种,足以代替他了。哈……”话没说完,明月自已先哈大笑起来。 众人只见明月嘴唇蠕动,却不知她在说些什么,不禁全都莫名其妙。 燕云也是满头雾水,实在猜不出明月说了些什么,干笑两声,说道:“你在笑什么啊?唉!真是教坏小孩子。” 沙琪心中却感不甘,心想: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已经长大了。 拜幽兰被明月猜中心事,回想起刚才的亲密接触,登时无地自容,脸色通红,好在明月没有说出声来,否则她有个地缝也要钻进去。她瞪了一旁莫名其妙的燕云一眼,心中暗想:你想破头也想不出她说的是什么,等你想出来,那就晚了。哼! 燕云见状,却更是莫名其妙了。 众人说笑之际,时间也过去了半夜。燕云一直暗中调息,体内真气流转,已渐渐有盈满之象,精神也好了许多,这时对沙琪说道:“你爷爷的病情甚是严重,以前可曾找人调理过?” 沙琪答道:“那倒没有。我们又没有钱,哪里讲得起大夫?就算请了,那也是治不好的。” 燕云心想:看来你是知道你爷爷的伤势有多重了。于是说道:“我也略通医理,我为你爷爷看看可好?” 燕云原本不大想管闲事,他是觉得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对他有用,才会好心救她们,绝不是没事做才行侠仗义。但他对沙琪越来越有好感,越来越是喜欢,这才禁不住想替沙炎治治伤,这倒是他毫无目的的从心里发出的善心了。而且他功力已经恢复不少,也比较有把握。 风尘渡等三人闻言,却觉得燕云有侠骨仁风,心里都很高兴。七大怪诸人却不这样想,只是觉得沙琪挺可怜的,能帮忙便帮帮忙吧!只有明月和燕云相处久了,对他极是了解,因此心里便犯嘀咕,实在不明白燕云哪里冒出来的善心,难道他还把主意打到人家小姑娘身上去了?但他不是这种好色的人啊!何况他身边有很多美女,刚有了那对歌舞双绝的东瀛姊妹,又有精擅媚骨柔心大法的拜幽兰,是以也不至于如此啊!明月真是越想越胡涂。看来做好事也会被人误会,尤其是燕云这种不常做好事的人。 沙琪虽然年纪小,但却见过世面,她已经看出燕云不是一般人,武功必然极高,爷爷的伤势恐怕瞒不了他,他只是不揭穿罢了,说不定他真有本事治好爷爷的伤势呢!他们原本素昧平生,沙琪觉得能在这里躲一躲就很不错了,实在不好再求燕云什么,现在见燕云主动提出要替爷爷疗伤,心里倒很是高兴。 想到这里,沙琪回头看了看她的爷爷,劝道:“爷爷,就让他给您治治吧!我看他本事挺大的,说不定能治好。” 沙炎却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友也不用白费力气了,老朽这病有四、五十年了,日积月累,是治不好的。唉!除非那人还活着,可惜他已经不在了,那是没有人能治得好的。”说到这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也看出燕云不是普通人,实是精华内敛,锋芒内蕴,内功练到了极高的境界,但他终究不信燕云能治好他的内伤。毕竟他当年也不是普通之人,这内伤若是好治,他自已早就治好了,也不用拖个四、五十年,沙炎早就丧失信心了。 燕云闻言,虽然不知沙炎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但也能猜到那必是一个绝顶人物,于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别人治不好,可不代表我治不好,天下间能人甚多,并不是就只有那一、两个高手,我还未试过,老人家怎知我治不好?其实老人家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瞒也瞒不了的。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沙炎眼底精光一闪,却兀自沉吟不决。 沙琪又劝道:“爷爷,您就让他试试吧!不管治不治得好,总是有一些希望啊! 说不定真能治好。“燕云向沙琪一笑,不再说话,等着沙炎答覆。这种事总要人家自愿才好,他即便是好心也不能强求。 沙炎又叹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小友你就试试吧!不过千万别勉强,老朽原本就不抱希望,小友不要一时气盛,反而累了自己。”他这番话也是一番好意。 燕云洒然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好。” 沙炎又看了正在烤火的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一眼,问燕云道:“她们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可是被寒气冻伤了经脉,全身寒冷透骨,提不起内劲来?” 燕云心中大奇,点头道:“正是如此。老人家眼力怎地如此之好,居然看得出来?” 沙炎微微一笑,说道:“我走了这么多年江湖,眼里可不揉沙子,自然看得出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小友倒是个挺不错的人。这样吧!不管你能不能治好我的内伤,我总要教你一个法子把她们体内的寒气驱净,不但功力不会亏损,反而有所增加。” 燕云闻言,心中大喜,说道:“老人家真的有办法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曾替她们运功驱过寒气,也曾让人从她们体内吸出寒气,但始终有一部分寒气固结在她们经脉中无法驱除,真是让人伤透脑筋。我也想过用一种极炎热的真气攻入她们的经脉来消解她们经脉中的寒气,可是却不会这样的功夫。” 沙炎呵笑道:“你真的很聪明,最后一种方法倒是不错。先前你用的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那当然不管用了,不过我教你的肯定是管用的法子。” 燕云心中一阵惊喜,暗想:这世上之事可当真难说得很,有一施必有一报,半点不假。我还不知能不能替他治好内伤呢!他却先答应教我怎样为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驱寒了,我反倒要从他那里受惠。 想到这里,燕云抱拳笑道:“那可多谢老人家了,在下先为老人家治治看。” 说着,便起身来到沙炎背后坐下,探出双掌抵在他的命门穴处,缓缓的输入真气,检视他脏腑内的伤势情况。 众人的目光此时全集中在他们身上,都颇为关心。沙琪在明月怀里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燕云的脸色,却不敢出声打扰。 燕云这一探视,心底大感震惊,只觉得沙炎脏腑内伤伤势奇重,已经到了治无可治、愈无可愈的地步,十二经脉、十五络脉全都散乱不堪,任、督、冲、带、维、阳维、阴骄、阳骄八脉好像全被一股极炽烈的真气烧过一样,尽皆毁断阻塞、枯萎伤残,其他经脉也是若断若续,多少都有些损伤。燕云输入他体内的真气根本无法顺利通行,多次迂回输入后,燕云才明白他体内经脉损毁的情况,不禁骇然。 而且燕云还发现沙炎的脏腑经脉中似是隐伏着一团极炎热的真气,不断蠢蠢欲动,但似是被他以自身强横的功力强行压制住了。 燕云暗想:没想到他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真难以想像他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一般人恐怕早就没命了,可他却能苦捱了四、五十年,由此可见,他若是没有这伤势拖累,原本武功也必是极高,不知我的大回天力能不能把他治好。燕云着实没有信心,脸上神色便益发凝重。 沙琪见燕云脸上似有为难之色,不由得大是焦虑,急急问道:“怎么样?难道治不好了吗?” 燕云正在思索救助之法,对沙琪这几句话竟充耳不闻,就像没听到一样,脸上表情数变,别人也无法猜知他心中所想。 沙琪更急,还待再问,明月却捂住她的嘴,低声制止她道:“妹妹听话,别打扰他,他正在想办法。他既然答应要治好你爷爷,那自然会尽全力。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谁都没把握一定能怎样,毕竟谁都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但无论治不治得好,总要让他试一试。你影响他,反而坏事。” 沙琪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忍下心中的焦虑,闭口不言,但却越来越紧张了。 沙炎叹道:“怎么样啊?小友,我伤得很重吧!我早就说过这很难治的,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小友若是觉得不行,可千万不要勉强,免得‘引火烧身’啊!” 燕云知道沙炎这“引火烧身”四字绝非虚言,他在治伤时若是不小心把沙炎体内的那股炎热真气引入自己体内,恐怕连他自己都受不了,非受重创不可,这也正是“引火烧身”四字的涵义。由此可见沙炎为人很是善良,虽然伤重难忍,但也不愿意燕云如此冒险来救他。燕云心中颇为感激这场重老人的心意,更是下定决心全力救他。 燕云以前替别人治伤时从来没有遇到过会反噬自身的危险情况,此时更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他为人一向迎难而上,绝不退缩,因此虽知危险,依然神色不改的淡然道:“老人家放心,在下可不是遇难而退的人,自当尽力而为。何况在下很佩服老人家的坚忍卓绝,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撑这么久,旁人恐怕早就没命了。”这番话是燕云的由衷之言。 沙炎却颓然道:“我能撑这么久也是有原因的。这伤是我年轻时留下,那时我二十多岁,血气方刚,年轻气盛身体壮,抵抗力也强些,所以能撑下来,若是现在再挨这一下,恐怕当场就没命了。原本伤势也不像现在这样严重,只是我没有能力治愈它,日积月累下来就越来越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且我小时候为了练功曾吃过几种奇药,根基便比别人牢固些,伤我那人的功夫和我又有相近之处,我的经脉在奇药的辅助和自身的巩固下,对那人的功夫内劲有较大的承受能力,因此才侥幸的活了下来,勉力支撑到现在,否则早就没命了。” 燕云听到这里,才明白了一些,心想:他的经脉对那人功力内劲的承受能力远比别人要强,但还是受了这么严重的损伤,若是普通人受了这样的重创,怕不早没命了。我若是一拳全力发出,虽然可以将人击得粉身碎骨,但要将对方经脉毁到这种程度,恐怕也有所不能。只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竟有这样邪门的内劲,以后遇到可要千万当心,莫要中了人家的圈套。 想到这里,燕云奇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伤了老人家?” 沙炎叹气道:“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场我的那人究竟是谁,只知他是个极阴险厉害的角色,功力极高,武功更是霸道绝伦,而且和我极为类似,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嘿!也不知他现在是否活着,他若是还活着,恐怕也有九十多岁了。不过我倒是希望他死了的好,他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这种人早死早好,真不该活在世上。“说到这里,沙炎的身体微微发抖,满脸郁郁之色,似是心有余悸。 众人听他说到这里,心里都不禁有些发毛,难以想像他说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厉害人物,遍数当今江湖高手,也实在难以对上号。但转念一想,此人既然都这么大年纪了,又不知死了没有,不在江湖上走动也算平常,可是从前几辈的高手人物中搜寻,众人也想不出会是哪一个。 燕云更是猜想不出,只是暗想:摩尼教黑暗宗的天魔权赤阳不也是极端厉害的人物,但还不是名不见经传?不要说后世之人,就是和他同时代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他,那么现在沙炎所说之人恐怕也是像他那样不能见光的隐秘人物吧!以后可得时刻提防这样一号人物。 想到这里,燕云便运起大回天力,开始替沙炎疗治内伤。这大回天力确实是罕世绝学,虽不能起死回生,却有接筋补脉之功效,人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内伤,只要还没死,基本上就有救,所以燕云开始时才比较有把握。只是沙炎内伤颇重,又多年累积,经脉毁损得实在厉害,就算燕云不遗余力的用大回天力为他疗伤,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见效的。 片刻工夫不到,就见燕云抵在沙炎背心的手掌处有白气产生,头顶也有淡淡的白雾升腾,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檀香气息,显然功力已经运至巅峰境界,全身真气激发,汗水蒸腾,如雾如烟,弥漫沸扬,龙穴石髓和瑶池琼浆潜留在他体内的精华渐渐被真气逼发出来,因此才发出檀香气息。 明月也知燕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治好沙炎的沉病,此时正是运功的紧要关头,于是放下怀里的沙琪,守在燕云的身边替他护法,鹰首和鹰十三也悄悄聚拢过来。 七大怪和慕氏姊妹则严守门户,戒备监视着外面的动静。一部分铁卫还不断在外面来回巡视,照顾马匹,几乎人人都加了小心。只有燕山僵尸王抱着北鲲神枪在一旁啃着烧饼,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他却是反应最灵敏的。 而风尘渡三人重伤在身,那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沙炎这时感觉到体内经脉的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变,有数条阻塞的经脉开始变得通畅,一些断毁处也渐渐接起,真气流转逐渐自由,不由得大是惊诧,心中暗想:这小伙子好精深的内功,好高明的疗伤手段,他这疗伤手法和当年江湖传言战神司徒寇夺天地之造化的不世奇功大回天力倒有几分相似之处,难道他用的就是大回天力吗?难道他竟是战神传人? 不会,决计不会,战神司徒寇不是死了几十年了吗?他只有三大弟子啊!而燕笛当年死在天堂岛,冥海老人也失踪了,冥海老人的徒弟燕九霄十几年前则死在剑皇手下,刀霸翟血也没有弟子,那这少年用的应该就不是大回天力。可是这世上还有哪种疗伤手法能和大回天力相比呢? 当年燕九霄死得不明不白,万竹林一战极为隐晦,江湖中人猜测不一,谁都没有亲眼得见。邪尊澹台枯骨和燕明月一直不泄露事情真相,毒神姬毒性情怪僻,从不与人来往,事实上也没人敢和他来往,所以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消息。唯一得到消息的渠道便是剑皇宫,而剑皇宫的人为了哄抬剑皇臧星寒的身价,便说枪圣燕九霄最后是被剑皇臧星寒一剑刺死的,虽然有邪尊澹台枯骨在一旁帮忙,但也没出多少力,主要是剑皇臧星寒一个人的功劳。 所以江湖上既然以讹传讹,也就都这么认为了。且澹台枯骨也懒得出来辩解,反正这围殴一事又不怎么光彩,他也是奉了老婆的旨意才那样干的,何必解释呢! 臧星寒愿意出风头就由得他出吧!所以天邪圣教对此事三缄其口,对臧星寒的吹嘘也从不反驳,而剑皇臧星寒的名头便越来越响了,毕竟杀死枪圣燕九霄实在不容易。 沙炎不知道事情真相,便这么认为了。他猜不出燕云的来历,又疑心他是战神传人,心中自是狐疑不定,但燕云正在全力运功替他疗伤,他也无暇发问,只能忍住疑虑,暗自调运内息,配合燕云的真气运行,以求达到疗伤的最佳效果。 就在这时,只见坐在一旁的燕山僵尸王陡然扔下烧饼,持枪站起,两只死鱼眼猛然翻起,烁烁放光,向明月低吼了两声,接着便向屋外望去。 明月霍然警觉,心想:燕山僵尸王的反应实在比旁人敏锐得多,他现在有这种异常的举动,肯定发现了什么,难道是当山马帮的人追来了吗?还是靖南军追来了? 想到这里,明月向管公明点头示意,沉声说道:“小心。” 管公明也注意到燕山僵尸王的异常举动,他向明月点了点头,便带着七大怪走了出去。风尘渡等主人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是他们有伤在身,跟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燕云正集中精神为沙炎疗伤,却是丝毫分心不得,对眼前的情况实是一无所知。 沙琪注意到眼前的人员调动,心中不免有些惊慌,向明月问道:“姊姊,出了什么事吗?” 明月拍拍她的头,笑道:“没事儿,妹妹你歇着。” 明月话音刚落,就隐隐听得远处有阵阵马蹄声传来,踏破了黑夜的岑寂。蹄声如闷雷滚滚,沉闷异常,可见来人不在少数。众人都不禁暗自佩服燕山僵尸王的耳力的确厉害,居然早就听到了。 又过了一阵,冥冥黑夜之中传来的这阵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紧,渐渐逼近,似已来到这间破败的屋舍之前。陡然蹄声一停,群马一阵咆哮,好似站住,接着便只闻风吹马铃的声音,在呜寒风中尤显肃杀寥落。 就听外面一人高声厉喝道:“把这里给老子围起来,莫要让那老家伙和小兔崽子跑了。” 这人嗓门极大,屋内屋外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是常山马帮的人追来了,目的就是沙炎和沙琪爷儿俩。不过众人也都心中惊诧,暗想:常山马帮的人怎地来得如此之快?他们怎么知道沙琪和沙炎肯定就在这里?难道他们势力真的那么大,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方圆数十里全理了一遍?否则不可能一到这里就嚷嚷抓人啊!看来还真不能小觑了他们。 沙琪原本胆子挺大的,否则断不敢惹是生非,可听见外面人喊马鸣,来了这许多人,而爷爷又在疗伤,知道自已无法应付眼前危局,也不禁有些惊慌。但她这时有了靠山,急忙钻到明月怀里寻求庇护,眼神中难掩慌乱之色。 明月见了她这副活像受惊的小兔子模样,保护之心大起,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螓首,安慰道:“别怕,有姊姊在呢!” 燕云也听见外面嚣张的嚷嚷声,双眸陡地一睁,射出丝丝寒光,向明月点了点头。他正专心替沙炎疗伤,实在顾不得处理这些事,便点头示意让明月替他处理。 明月明白燕云的意思,也向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专心替沙炎疗伤,不必理会这些琐事。虽然常山马帮好像来人不少,但明月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觉得这种琐事实在没必要让燕云出面。 这时管公明已经和外面来人搭上了话。他见这些人肆无忌惮的就要将这间屋舍围起来,猛然大喝一声:“且慢!来者何人?”管公明经验老到,又是七怪之首,外面众人自然都听他的指挥,由他首先发话。 就听外面刚才说话那人哈一阵嚣张的狂笑,喝道:“哟!我当是谁,这不是紫冥府的管老大吗?哈……咱们山不转水转,也算一家人啦!不过咱们多年未见面,管老大看上去可是越来越发福,酒桶腰可又肥了两圈,因围肚也厚了两寸。 哈……看来过得挺滋润啊!哈……“这人说话口气虽然豪爽,但语意实在刻薄阴损,让人听了难受。三十五铁卫全都气得要命,当即就要冲上去剁了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伙。管公明却好似浑不在意的样子,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冲动,淡然笑道:”呵!我还以为是谁大驾光临了呢!搞得声威如此喧赫,好像野鬼出巡似的,原来是马帮的严二、刘五两位啊!哈……你们马帮的生意近来不是挺好的吗?难道是你们马老大亏待了你们不成?怎么一个个都瘦得像人干似的呢!如果你们马帮的马都像你们这样瘦,那可没有人买了,买回去若是喂不好,不是没两天就死了吗?哈……“ 明月在屋里闻言,也忍不住一笑,心道:管老哥说话也挺损的,不但把人比作没喂饱的瘦马,还咒他们死,看来他们非气疯不可。 严二、刘五确实气极,可还没等他们说话,沈约在一旁又道:“严二当家的现在可是越来越苗条了,当真应了那句老话:男大十八变,越变越苗条。难不成是吃了灵丹妙药不成,又或是饿了几十天?想必那回风舞柳剑也练得更加摇曳生姿、多姿多采了吧!真是可喜可贺啊!不过节食练剑可当真辛苦了。”别看诗魔沈约平时一副儒雅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更损。 严二在马上气得直打哆嗦,还没等他出言反击,师怀香在一旁又笑吟吟的接道:“听说严二当家的去年又抢了一个富商的女儿叫什么娇娇的做小妾。嘻嘻!我看严二当家的才没有那么用功练剑呢!恐怕是在那个什么娇娇的肚皮上操劳过度了吧! 哈……说不定都被榨成人干了呢!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风一吹在马上就直打哆嗦,下盘也不稳,都快一头栽下马来了。“相金石也讥讽道:”这就叫女人胯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哈!“七大怪讥讽人也是齐心协力,不遗余力,你一句、我一句,说出的话一个比一个缺德,一个比一个阴损,而且说得极快,根本不给严二反口的机会。 严二一个人一张嘴哪说得过他们。他原本想讥讽管公明两句,没想到却引火烧身,被七大怪议刺得拘血淋头,体无完肤,气得浑身打颤,险些吐出血来,真差一点儿就从马背上栽下来,不由得恼羞成怒。 而管公明这边的人却哈大笑,就连风尘渡三人也觉得实在有趣,全都跟着笑了起来。严二那边的人也不由得低声笑了出来,但却不敢太过大声,全都用手捂着嘴。 严二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着恼,回头冷冷的瞪了后面诸人一眼,他身后众人这才止住笑意,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管公明心想:严二倒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别看他长得瘦了点儿,却好像极有威严的样子,他身后那些人也好像极怕他似的,他一瞪眼,别人就不敢说话了。 这严二名叫严子奇,擅使回风舞柳剑,而且他长得极瘦,就像根柳条似的,确实适合练这套剑法,造诣也是颇高。沈约虽然是在挖苦他,但说的却也不无道理。 严二旁边马上还坐着一个瘦子,即是马帮刘五。他名叫刘一横,擅使柳叶刀,身体也是极瘦。他们都是常山马帮的重要角色,地位仅次于帮主“天马行空”马王彪,平时都是不轻易出当山的,只是这次恰巧有一件极紧要的事要办,马王彪信不过别人,这才把他们派了出来。 严二和刘五出了常山,一路南下,没想到半路上碰见了从武阳狼狈逃回去的人,说有二十多名兄弟被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小姑娘活活烧死了。他们听后不禁怒火中烧,没想到河北一带居然有人欺负到他们马帮的头上,这还了得。于是他们才风风火火的追了下来,一直追到这里,在这里居然碰上管公明等人。他们对紫冥府的这些人全都认识,但却没什么深交,而且他们全都是托庇于剑皇宫,彼此间还有些钩心斗角。 严二和刘五原本就是极瘦,这是天生的,怎么吃都吃不胖。他们平日在常山作威作福,也没有人敢挖苦他们,今天却被七大怪狠狠的挖苦嘲笑了一番,那自然是气得七窍生烟。 严子奇咬牙切齿的道:“管老大,咱们今天可不是来跟你耍嘴皮子的,把你那套伶牙俐齿收起来。你不在紫冥府象牙塔里纳福,跑到这荒郊野外做什么?野炊喝酒吗?你在紫冥府里管天管地还不过瘾,难道现在还跑出来管这破屋茅房?不会是紫冥府供不起你酒,把你扫地出门了吧?”严子奇刚从常山出来,还不知道紫冥府出了事。 管公明呵笑道:“你说的也对,现在紫冥府被人挑了,象牙塔也毁了,你管老哥我没地方住,也没酒喝,只好跟着新主子来管这破茅屋。怎么?你不服气呀!” 严子奇这才吃了一惊,看了身旁瘦瘦的刘一横一眼,皱眉问道:“什么?你说紫冥府被人挑了?这是怎么回事?” 管公明哈笑道:“这又不关你们马帮的事,你严二当家的就别管了。紫冥府毁了,你们应该高兴才对啊!以后就没人和你们马帮在剑皇面前争功劳了。对了,你们马老大身子骨还好吧?这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派你们出来啊?不会是踏青来的吧!那也得等开春啊!现在还早了点儿。”他们一边说话问候,一边嘴里讥讽,丝毫不让,众人都听得十分有趣,在心里暗笑。 严子奇嘿笑道:“那也对,紫冥府毁了就毁了吧!我们马老大身子骨可好得很,这次咱们出来最有一件紧要事要办,听说那武林两大圣地之一的……” 刚说到这里,他身边的刘一横猛地咳嗽一声,接下了他的话头,用一种尖尖的声调道:“也没什么,咱们在常山闷了,出来散散心,顺便抢两个还没开苞的闺女回去给我们马老大贺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严子奇似是自知失言,立即用手一捂嘴,不再说话,任由刘五在那里给他擦屁股。 明月在屋里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凛然一惊,暗想:你们出来恐怕不是抢什么闺女贺寿,而是要抢广乘灵轩的无极慧剑剑谱吧?嘿!这件事可当真透着奇怪,他们怎会知道广乘灵轩的剑谱失窃了呢?这件事应该是极为隐秘的啊! 唉!也不知朝廷为什么也要抢这剑谱,广乘灵轩与世无争,连住所都是个迷,怎么现在各方面的势力都开始关注他们了呢?这里面恐怕不是那样单纯。 明月现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心想:何必费这个脑筋呢!把他们抓住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不过恐怕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管公明等人在屋外也是一惊。他们经验何等老到,当即便联想起这件事,但现在刘五把这件事岔了过去,他们便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刘一横的嗓音极是尖利,众人听得刺耳,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也不知严子奇如何受得了和他一起说话的痛苦。只听刘一横又细声细气的说道:“其实咱们马帮要办什么事,也没有必要跟你管老大说,你管老大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我们马帮头上。 不过我们这次出来倒是遇上了点儿烦心事,嘿!这可得请你管老大帮帮忙了。“管公明知道他所言何事,却明知故问的道:”你们马帮人多势大,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啊?“ 刘一横眼睛一眯,尖声尖气的道:“管老大这话可是明知故问了,咱们真人面前也别说假话,这次出来,咱们也没招谁惹谁,可听说在武阳有个糟老头子和一个小兔崽子活活烧死了我们马帮二十多人。嘿!我们马帮自前任帮主马王计者创帮以来还没受过这个呢!这个场子要是不找回来,我们的面子里子不都丢光了,今后在河北还怎么混啊!人家江湖上的好汉又会怎么看我们?管老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管公明心中暗想:你们马帮一向横行霸道惯了,恃强凌弱,还说没招谁惹谁呢! 但他嘴里却呵笑道:“说得是,说得是,是该找回场子。” 刘一横呵一笑,接着说道:“那咱们也别说废话了。管老大,把人交出来吧! 咱们还是朋友,你说是不是?“ 管公明故作惊讶状,奇道:“交人?交什么人啊?你们马帮的人被烧死,这可和我们没有丝毫关系啊!你们不去捉拿凶手,干嘛来找我们要人?” 刘一横闻言,双眸一瞪,脸色陡地一沉,冷哼了一声,喝道:“管老大!大家都是明白人,眼里不揉沙子,你跟我装傻充愣,就有点儿过分了。就凭你的身分,也能说假话骗人吗?我们马帮的人被烧死是跟你们七大怪没有关系,怎么也怪不到你们头上,可你们也不该包庇凶手啊!咱们马帮和你们七大怪也算套得上交情,你们这样包庇我们的敌人可就说不过去了。” 管公明听到这里,眼中陡地精芒一闪,继而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跟过世的马王计老爷子是有些交情,不过和你们马老大可没啥交情。事实上,我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挺看不顺眼的呢!这交情也不是乱套的。” 严子奇却在一旁冷冷的拖着长腔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样说话,可见他对七大怪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愿撕破脸皮。 管公明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僧面和佛面可都不好看,我现在也是给人做事,只能看主子的金面。”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你们说得不错,以我今时今日的名声地位,是不该说假话的。不错,人,是在我们这儿,你们消息传得真快,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刘一横嘿冷笑道:“管老大,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们马帮了。老实跟你说吧! 我们马帮的势力遍布河北十七郡,只要这一片儿出了事,我们没有不知道的。我们一听到出事,这命令就传下去了,方圆数百里都被我们的铁骑翻个底朝天,就是藏只老鼠也能找出来。可我们掘地三尺也没把那糟老头子和小兔崽子翻出来,看来他们也是老江湖,懂得如何躲避大规模的追杀。以他们的脚程,根本跑不出这一片儿。 你们这儿地处偏僻,我们一时没搜到,不过现在也就剩你们这里没搜了,他们不藏在这儿还能藏在哪儿?我们现在不也来了吗?嘿!若非是你们七大怪,谁又敢收留他们?管老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交人吧!咱们还是和和气气的朋友,何必为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撕破脸皮呢?“刘一横表面上说得容气,但语气却带着极大的胁迫性,意思就是:你们不交人,我们可要撕破脸皮动手了。 郁妄川在一旁却陡地一声暴喝:“撕破脸皮又怎样?你真当七大怪好欺吗?” 郁妄川的武功远比其他六怪高,此时话一出口,便带着一股森寒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严子奇和刘一横在马上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耳中鸣响不绝,脸上变色,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均是暗想:没想到七大怪中竟还有这样棘手的人物,难道他就是传言中的那个性情怪僻、武功高绝的虐狂郁妄川吗? 郁妄川这一声暴喝乃是含着真劲发出,虽然不是狮子吼、大雷音之类的音杀之术,但足以震人心魄,寒人肝胆。严子奇和刘一横一时间竟被郁妄川吓住了,说不出话来,自忖功力比他不上。 还没等他们两个说话,管公明便在一旁摆手制止郁妄川道:“老郁,你怎能仗着自己武功比人家高就胡乱吓唬人家?你当人家是被吓大的吗?没的失了身分。” 他这话表面上是责备郁妄川,实际上却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屋里屋外的人听了都险些暴笑出来,觉得管公明说话实在太损了。 郁妄川也退到一边去,淡淡的说道:“那也有理,我不吓唬他们就是。” 此言一出,严子奇和刘一横鼻子差点儿气歪了,心想:就算你郁妄川武功高些又怎样?咱们兄弟可也没怕了你,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何况我们现在这么多人,你凭什么如此狂妄,一副目无余子的样干?就凭你能吓得住我们吗?这两人真是越想越火大。 严子奇向管公明冷冷一笑,沉声喝道:“管老大,你们现在可真是欺人太基,那就别怪我们常山马帮不讲交情。”说着,抬手一挥,他身后铁骑立即散开,便要动手。 管公明却疾喝一声:“且慢!” 刘一横冷冷一哂,说道:“怎么?想交人了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管公明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我们是不能交的,但我们也不想和你们动手,免得伤了和气。这不是看在你们马老大的面上,而是看在你们过世的马王计老的面上,我不想和你们大打出手。” 管公明说到这里,便听严子奇陡然一阵大笑,说道:“原来管老大还记得当年的交情啊!可你现在却包庇我们的仇人,那便已经伤了和气,还谈什么鬼交情。” 管公明冷哼了一声,喝道:“你真是不识好歹,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 严子奇在马上讥讽道:“谢——了!” 管公明无奈的道:“说老实话,你们马帮现在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你们这次烧死那么多人全是自找的,你们若不拦路抢劫、奸淫掳掠、欺负百姓,岂会惹火烧身?那些人坏事做绝,原本就该死,你们马帮内部也该整顿整顿了。这可是金玉良言,必然逆耳,希望你们不要听不进去。” 严子奇和刘一横闻言,相互对望了一眼,竟全都忍不住哈狂笑起来,像是听到天底下最荒诞不绝的笑话。 刘一横笑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但目光却愈显阴沉,笑了一阵方才神色变冷,在马上一抱拳,森然道:“管老大,哦!不,管——大——侠。失敬失敬,以后我们都没脸叫你管老大,只能称大侠而不名了。” 管公明何尝不知道他在讽刺自已,但只是淡淡一笑,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们听不进自己的话。 刘一横接着道:“你管大侠当我们是什么人啦?你以为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安善良民吗?还是以为我们是普普通通的行脚商人?我们原本就是黑道响马、占山的强盗,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靠的就是鲜血和拳头过活,就是要有仇必报,你杀我一人,我杀你全家。现在这世道,强者生存,弱者死亡,我们不拦路抢劫怎么过活?要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当年我们的苦日子你管老大不是不知道,我们不奸淫据掠,谁肯嫁我们?管老大,你不会连这些都不清楚吧?我们计老四十不到就白了头发,那是为什么?那是愁白了的。你以为带着这么多兄弟,让他们吃饱穿暖成家立业容易吗?为何有的人啥事都不做就可以怀抱美女,吃着燕窝鱼翅,住着高楼广厦,而有的人费尽心力还要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更不要说有女人。这公平吗?管老大,你平日里吃饱喝足有女人伺候,就从来没想过这些吧! 朝廷稳固的时候压榨我们,现在朝廷快完了,想让我们出力?谁理他啊!那时颜真卿向我们求援,我们就是扫他的面子,他能把我们怎么样?他不过是朝廷养的一只狗。当年我们落魄的时候,他可曾送粮送钱给我们?现在想让我们帮忙,门都没有! 现在我们在马老大的带领下,有钱有势,这是拿弟兄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你以为这容易吗?我们抢点儿钱财,抢些女人算什么?这很正常啊!为什么皇帝抢钱叫收税,抢女人叫选秀女,奸淫民女叫宠幸,而我们抢钱抢女人就成了强盗淫贼? 这是什么道理?有道是:窃钩者诛,窃国者王。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你以为我不懂这道理吗?管老大,你伶牙俐齿,倒说说看啊!“刘一横说话虽然难听一些,但也并非全无道理。管公明一时间竟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知道他们这群江湖草莽把对朝廷的不满全都发泄到平常百姓的身上,养成了横行霸道的性格,实在不是两三句话就能说服他们的。 风尘渡原本对常山马帮极是痛恨,但听了刘一横的话,不知怎地,这股怨恨之气竟然发泄不出来,心想:现在天下有这样的局面,的确是朝廷腐败无能造成的,朝廷应该负主要的责任,也不能一味的责怪别人造反。嘿!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样的情形虽然比不上古时周幽王为讨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但又差到哪里呢?如此以往,这天下能不乱吗?至于颜真卿太守、颜杲卿太守遇到的不幸也不是他们一家的不幸,乃是天下的不幸,虽然直接原因是常山马帮,但间接的原因还是在朝廷身上。 风尘渡虽然是军旅中人,但也算是半个江湖人,有着江湖豪客的爽朗性格,与朝廷之中的磕头虫大是不同,并没有他们的效性,反而有着一身傲骨,所以才会产生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而贺天岁和崔化成也是如此。 管公明叹道:“当年你们马帮的事我们几个都知道,所以现在才不愿意为难你们。你们帮着史思明造反也好,投靠剑皇宫也好,那都不关我们的事,但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你们心里有气可以出在朝廷身上,却不能出在平常百姓身上啊!他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你们如此做,于心何忍啊!扪心自问,你们现在干的事比之杨国忠、李林甫怎样?比之当年的杨贵妃三姊妹又怎样?我想我不用多说了。你们现在干的事往小了说叫欺压良善,为非作歹,往大了说,你们是在帮胡人打天下,你们不愧对祖宗吗?” 众人听了管公明这番义正辞严的驳论,虽然没说什么,但都在心里叫好,脸上也露出钦佩神色。风尘渡等三人更是暗挑大指称赞,他们虽然立场不同,但对管公明的行为谈吐还是敬佩的。 严子奇脸上也是一红,但旋即又嘿冷笑道:“管老大,你是不是老胡涂了? 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啊?你们七大怪是侠客、是军官吗?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说这些大道理?脱了你们那身羊皮,还不和我们一样是头狼。你们紫冥府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不清楚吧?你以为你现在脱了狼皮,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善人了吗?我们做过的事你们就没做过吗?当年你们做得比我们还过火呢!你们帮着紫冥府杀了多少人啊?难道那些事现在都一笔勾销了吗?你们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说我们,也不看看自己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管公明闻言,神色冷了下来,猛然喝道:”我们七大怪虽然也是黑道中人,可是那样缺德的事例还真没做过。“刘一横冷笑道:”那我来问你,你们那个虐狂郁妄川成天以鞭打美女为乐,虐狂成性,远近闻名。嘿!那些美女难道就那么贱,自愿被他鞭打吗?还不是被强迫的。他不知道糟蹋死多少女人了,我们兄弟和他相比,那可是小巫见大巫,至少我们没有虐杀过女人啊!“ 郁妄川在一旁闻言,也不辩解,只是淡淡一笑,浑不介意刘一横的污蔑。 管公明却在一旁哈大笑道:“你这简直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了。”说着,向一旁的慕氏姊妹使了个眼色,笑道:“你们自己跟他们解释吧!” 慕雪当即跳了出来,呵笑道:“你这瘦麻杆不了解事情真相还乱讲,真应该拔了你的舌头,省得你以后胡乱说话。事实上,他只鞭打我们姊妹两人,根本不曾鞭打别的女人。他若想鞭打别的女人,我们还不让呢!他只可以打我们。而且我们也是自愿被他鞭打,他可丝毫没有强迫过我们。你们两个瘦子现在听明白了吧?可不要以为别人都像你们那样无耻。” 严子奇和刘一横闻言,险些气得晕过去,心想:哪里冒出来这两个贱女人,被人鞭打居然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真是贱到骨子里了。不过老子怎地就没有遇过这样的女人呢!家里的那些女人一个个娇娇弱弱的,碰一下就哭哭啼啼,真没意思,像她们这样的贱女人才够劲。两人想着想着,竟都开始羡慕嫉妒起郁妄川来了,真恨不得以身代之。 管公明在一旁摇头晃脑的笑道:“怎么样?羡慕吧!嫉妒吧!哈……” 这下更是火上浇油,严子奇用手一指慕雪,横眉竖目的骂道:“你们这两个贱婊子,怎么就这么贱呢!被揍得很开心是不是?怎么不让老子来揍一揍?等你们尝过老子的拳头马鞭之后,肯定哭爹喊娘的叫过瘾。” 管公明闻言,受时傻了,心想:你们敢染指老郁的禁脔,那岂不是找死?你们当郁妄川好惹吗? 他往郁妄川那边望去,只见郁妄川的两道浓眉都竖了起来,额头上明显的拧出一个“火”字形,脸上也浮现一层杀气,暴喝道:“你找死!”话音刚落,郁妄川手中的长恨鞭便像一条毒龙般挥了出去,霎时间凌空卷起一道旋风,向说话的严子奇脖颈处迅猛缠去。 严子奇口中放肆,心里却着实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一点儿也不敢小看郁妄川。 他见对方的长鞭猛地抽来,其势如墨龙飞腾,翻天卷地,威势无伦,顿感吃惊匪浅,身形陡地从马背上狂窜而起,避开郁妄川这雷霆一鞭,不敢和他硬碰。 严子奇身形枯瘦,轻功自是不错。他能避开这夺命一鞭,但他身后众人却来不及反应,那是绝对避不开的。只听“砰、砰、砰”三声,受时有三名铁骑被郁妄川的长恨鞭击中,胸骨碎裂,口喷鲜血,身形从马背上被击飞了出去,还顺势撞倒身后的几名铁骑,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一时间,那些铁骑闹得灰头土脸,甚是狼狈。 管公明却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但终是没有出言制止。 刘一横见了这种情况,极为震惊,心中虽然暗骂这些铁骑没用,但也心惊于郁妄川的鞭法确实出神入化,实在了得,也不知严子奇的回风舞柳剑能不能应付,说不得真要一拥而上才行。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郁妄川的长恨鞭击飞三名铁骑后又借势折返了回来,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腾空而起的严子奇背心灵台穴击去,其势竟然丝毫不缓,好似毒蛇已露其牙,猛虎已探其爪,其状也凶狠,其势也毒辣。 严子奇身在空中,万万躲不开郁妄川这神鬼莫测的一鞭,就见他双手突然在胸前背后一探,转瞬间,手中光华大盛,寒光如雪,竟多出十柄光芒凛冽的狭长窄剑,纤细得像柳条枝一样。也不知他瘦削的身上如何藏得了这许多柄长剑而不露出丝毫痕迹,更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神奇的手法,双手十指居然能奇迹般的控制住这十柄长剑。 只见严子奇的十柄长剑在手中分指不同方向,虽然他一手握五剑,但转动起来却极是灵活,丝毫不乱。就听严子奇在空中一声厉喝:“今天便让你见识一下回风舞柳剑的厉害!”说着,双手挽起两道光轮,直向郁妄川手中神鬼莫测的长恨鞭绞去。 众人见状,全在心里暗叫一声好,觉得严子奇的身手果真不凡,如此独辟蹊径使出这回风舞柳剑,足可算是当今用剑名家,难怪在马帮有现在的地位,这可是凭真本事了。只是他的剑法与剑皇臧星寒和明月比起来,恐怕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想要对付郁妄川的长恨鞭是极不容易的,郁妄川在象牙塔里以长恨鞭与明月的无尊剑打成平手,那显然不是严子奇对付得了的。众人眼力都极高明,自然看得出来。 只听嗤嗤嗤数声轻响,鞭剑相交竟摩擦出火花,在黑夜中甚是显眼。 郁妄川嘿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他已试出严子奇的功力不如自己,此时长鞭抖起,狂飙卷至,便要立下杀手。 严子奇刚才鞭剑相交时已被长恨鞭上传来的刚猛劲气震得手臂酸麻,狭剑几乎就要脱手而飞,不禁心头狂震,立知自已绝对不是虐狂郁妄川的对手,不免心生怯意。此时见郁妄川的长鞭如毒蛇般向自己噬来,只得落回马上,再次腾空而起,手中十柄长剑团团转起,严守门户。 郁妄川冷笑一声,刚想运足功力一举击溃对方的剑势,直接取了严子奇的性命,却见慕雪在一旁陡地拉住他的手臂,嘻嘻娇笑道:“你何必和这小辈一般见识呢! 饶了他吧!“郁妄川听她软语温存,心下一软,虽然不知她为什么替敌人求情,但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杀了严子奇有些胜之不武,毕竟他跟自已不是一个级数的人物。想到这里,他劲气一泄,便将长恨鞭例卷回来,冷喝道:”留你一条小命,以后说话小心点儿。“ 严子奇见郁妄川出手如风,回撤如电,心中惊骇莫名,不知郁妄川何以竟对自己手下留情,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心底一松,使飞跃回马上。 他刚落到马背上,就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陡觉胯下骏马马腿一软,竟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奇变陡生,饶是严子奇功夫不弱,也来不及反应,当即便被掀翻在地,闹得狼狈不堪。他身边的刘一横等人也没有料到竟有这种情况发生,一时全都来不及反应,也看傻了眼。 严子奇急忙去摸身边的骏马,探视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马身冰凉,早已气绝,在死前居然没叫出一声。 慕氏姊妹见严于奇闹得如此狼狈,全都高兴得不得了,拍手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们姊妹的厉害了吧!你若是再口不积德,可休怪我们姊妹对你不客气。想打我们?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 原来慕氏姊妹听严子奇出言淫秽不堪,故意侮辱她们,这才决定教训他一番,趁他跃离马背之时偷偷发出无形无色的附骨阴针,却不是射人,而是射马,存心要严子奇当众出丑。她们制止郁妄川鞭杀严子奇,只是要耍弄他一番,倒不是真的存了好心,但毕竟还是救了严子奇一命,否则长恨鞭一出,那就不是当众出丑那样简单了。 严子奇落回马背上时,那匹马刚刚中了附骨阴针。这马匹可不懂得运气的法门,当即全身冻得彻底,立下冻毙,连叫都无法叫出一声,因此严子奇才没有发觉异样。 当他坐上马背时才觉得马身寒气逼人,知道事情不对劲,但还没等地反应过来,那匹马就已经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将地掀了下来,让他出了个大丑。 管公明等人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慕氏姊妹居然大反常态的替侮辱她们的人求情,这与她们的性情极不相符,此时方才明白事情原委,全都忍不住哈大笑起来。 严子奇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向募雪和慕冰厉吼道:“你们两个小婊子在搞什么鬼?” 慕雪杏眼一瞪,冷喝道:“我劝你最好仔细想想,我们刚才对付的若不是你的马,而是你的话,那又怎样?你若再敢出言不逊,我就让你变得和那死马一样。” 严子奇怒喝道:“你这个妖……哦……嘿!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原本想骂慕氏姊妹是妖女,但想到她们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心中一寒,终是没敢骂出来。众人见到他那副想骂又不敢骂的懊恼神色,都觉得好笑极了,笑得更是开心。常山马帮这方众人却觉得大没面子,没想到严子奇居然闹得这样灰头土脸。 刘一横也老脸一红,但却不知该怎么帮严子奇。 慕雪噗哧一笑,说道:“算你识相。”接着又对管公明嘻嘻笑道:“他被我吓住了。” 慕氏姊妹年纪都挺大了,平时不笑的时候冷若冰霜,但笑起来却是艳若桃李,百媚俱生,露出一副小儿女的娇态,令人心神荡漾,全身骨头都酥软了。 郁妄川最受不了的就是她们现在这副样子,真想立即冲上去蹂躏她们一番,但此时大敌当前,他也只有勉强克制住这种冲动。 慕氏姊妹和拜幽兰练的功夫虽然不一样,但全是媚骨天生,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媚态最是让人受不了,就是铁打的金刚也要动凡心。所以燕云和郁妄川一样,全是忍得很辛苦,何况拜幽兰还有意勾引燕云,但他们功力高深,自然能勉强克制。 众人见了慕氏姊妹这副样子,都莞尔一笑,有的都不敢看她们了,生怕自己克制不住,全是暗想:这老郁真是好福气,居然找了这么两个可爱的尤物。 常山马帮众人见到慕雪似嗔还喜的样子,也是心中一动,真想立即退走算了。 何况严子奇看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莫名其妙的就吃了暗亏,若是真打起来,也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刘一横见到己方士气低落,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虽然也被慕雪身上散发的媚态所惑,但很快便清醒过来,对管公明等人喝道:“你们七大怪定是要和我们马帮作对到底了是不是?” 管公明叹气道:“我们并不想和你们马帮作对,只是却不能任由你们把那位老人家和小姑娘带走。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江湖上生生死死的事原本就很平常,你们马帮的人死了也是因为他们学艺不精还横行霸道,那自然该死了。这事儿看在我管公明的脸上,就算了吧!” 刘一横冷笑道:“你管老大好大的面子,咱们马帮给不起。” 管公明无奈的道:“既然我这面子不值钱,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其实这是我们主上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你们今晚想抓人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劝你们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可别会错了意,以为我们怕了你们。”严子奇冷然道:“你们投靠了新主干就了不起了吗?你们的新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还不快给我们引见引见,我们对马老大也好有个交代。”严子奇吃了暗亏,便不敢再逞强,只希望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实在不行,只得让帮主马王彪亲自出面,或者直接向剑皇宫求援,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拚命。 管公明却哂然道:“我看还是不见的好,见了也没有用。” 严子奇冷喝道:“难道他们见不得人吗?这样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 郁妄川突然暴喝一声道:“你连我这一关都闯不过,还想见我们主上?真是大言不惭。” 严子奇被郁妄川这突然一喝吓了一跳,又倒退两步。 管公明叹气道:“你们今晚能保住命回去就已经不错了。你让你们马老大亲自来,我和他好好谈谈,能把这事儿化解开是最好。连紫冥府都垮了,你们凭什么和我们主上斗啊!你们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我也不废话了。” 严子奇了然的“噢”了一声,说道:“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你们七大怪是投降了。嘿!怪不得紫冥府垮得这么快,我倒想见见是什么人竟斗垮了紫冥府。” 他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若是七大怪等人竭力和燕云对抗,紫冥府也不至于就这么垮了。 郁妄川听了沉声喝道:“我们投降是心甘情愿的,可不是被迫的。” 燕云拚死将七大怪等人从象牙塔内救了出去,虽然令郁妄川心存感激,但还不至于令他对燕云俯首帖耳,但燕云后来于千钧一发之际舍了自已性命不要,硬是从燕山僵尸王手底救出慕氏姊妹、这种大仁大勇的行为却令他彻底服膺,从此唯燕云之命是从。 对他而言,慕氏姊妹的性命可比他自己的性命重要得多,她们是唯一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人,也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们周全,燕云救了她们一次联于救了自己千百次。从那一刻起,郁妄川便真心的归顺燕云了,所以现在才说出这几句话。 刘一横却难以理解此中微妙,哈大笑道:“投降还有心甘情愿的?真是笑话。 不过看你们现在这样惨,也不像是贪图荣华富贵啊!你们到底投靠了什么人,给兄弟引见引见吧!“刘一横是越来越好奇,何况紫冥府发生了这么大的巨变,他也要为剑皇宫打听消息,不能就这么胡里胡涂的回去。 管公明对他的用意了然于胸,叹道:“你们还是走吧!别问这么多了,把小命丢了多不值。”管公明也是好意,他知明月剑下绝不留情,若真让他见到明月,恐怕非被宰了不可,所以才好心的劝他们走。 刘一横却不明白管公明的用意,越来越觉得这些人神秘,仍是喝道:“我们若一定要见见呢?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恐怕你们拦也拦不住。” 管公明闻言,在心里暗叹一声:你们这不是自己找死吗?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还没等管公明答话,奚禹阳便在一旁冷喝一声,缓缓说道:“要是以前肯定拦不住,不过现在我们倒是有些把握。” 他这句话不啻已在暗中下了命令,三十五铁卫立时采集起来,各守方位,长剑出鞘,进入备战状态,单等常山马帮的人冲过来。他们经过数次实战演练,对灾星剑阵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刘一横见对方有恃无恐,心中不禁有些犹豫,实在是进退两难。严子奇却没仔细想,将右手高高举起,只要他右手向下一挥,一场大战便要爆发。 就在这时,只听明月的声音从屋内淡淡传来:“管老哥,让他进来吧!既然人家想见见面,咱们也不好太过失礼,进来谈谈也好。” 管公明听了头皮一阵发麻,心想:请他进去还有什么好谈的?不是明月动了杀机,就是她想擒下他们追问无极慧剑剑谱的事。 管公明人老成精,什么事都想得明白,但也无法阻止,只能依了明月的意思,对严子奇喝道:“且慢动手,我们主上想见见你。你可敢进去?室内狭小,我们也只能让你们领头的人进去。”总不能让这些人全进去啊!管公明也只能这么办了。 严子奇眼中精光一闪,心想:说话的怎会是个女人呢?我若是贸然进去,被他们暗算怎么办?他虽然也想见见里面的人,但却是想让他们出来,可不是自己进去。 明月在屋内见他不肯进来,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依旧淡淡的道:“阁下尽管进来,我们绝不会将你分割包围或是暗算,我们还不至于那样小气,就算要开战,我们也会光明正大的和你们打。你若是不敢进来就算了,那就在外面一决雌雄吧! 就凭你们的功夫,还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个人能够活着回去。“严子奇听明月口气极是狂妄,胸中气往上撞,高声喝道:”进去就进去,看你能将我严某怎样。“接着对一旁的刘一横低声道:”我一个人进去探探虚实,你在外面照看着,听我呼喊,立即动手,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刘一横点了点头,心中却忐忑不安,心想:光是郁妄川和那两名女子就很难对付了,何况他们外面还有这么多人,七大怪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他们里面还有更厉害的人物,我们可惹不起。只足他现在也不好和严子奇直说,只能先看看情况了。 此时三十五铁卫已自动分开一条通路,让严子奇通过,严子奇手持十柄狭剑护体,如临大敌的走了过去。 管公明在一旁好意提醒他道:“能不动武最好别动武,你远不是敞上的对手。” 严子奇只最冷哼了一声,丝毫不领情,似是对管公明极为不满。 管公明长叹不语,不再看他。 严子奇来到屋门前,稳定了一下心神,调匀了呼吸,这才推门进去。 只见室内火光盎然,极是温暖,火堆旁坐着寥寥数人,其中一名俊朗少年正专心致志的替一名老者运功疗伤,身边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一名青年在护法。 少年旁边坐着一名极为娇媚美丽的少女,身前身后有两名神情桀敖的黑衣老者护着。再一旁又是两名美艳女子,坐在火堆边似乎还有些寒意,娇躯微微发抖。她们旁边不远处坐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怀里抱着一根寒芒凛冽的长枪,正低头啃着烧饼。火堆正前方坐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绝美少女,怀里抱着一名似是有些胆怯的小女孩。 严子奇用眼光一扫,大略的估量一下形势,已经判断出那名正在疗伤的老者和那小女孩就是自己要抓的人,而为老者疗伤的少年应该就是这些人里带头的,否则他怎么会给老者疗伤呢!怪不得他刚才不说话,原来竟是这样。那抱着小女孩的少女恐怕就是刚才说话的人了。 他虽然不认识眼前诸人,但凭着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倒把情况判断得丝毫不差,同时也感觉眼前这些人大多是一流高手,甚至是超一流的高手,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也只能说人家深藏不露,精华内敛。他们身上隐隐散发的那股渊淳岳峙的气质便足以证明他们的分量,看来是极难对付的。 严子奇能在马帮颇有地位,可不是狂妄冒失的人。这时他估量双方形势,觉得一旦开战,自己这方恐怕是凶多吉少,弄不好就要全军覆没,心头也不断的盘算对策。 燕山僵尸王似是感觉有人正在看他,当即抬起头,两只死鱼眼一翻,目射凶光,向严子奇狠狠的瞪了过去。燕山僵尸王功力何等精深,虽然只是瞪了严子奇一眼,但这股精气神合一的无形威势也让常人难以承受。 严子奇刚和燕山僵尸王冷厉的目光相对,便觉得好像有两道充满真劲的无形利箭向自己射来,不禁心头狂震,不由自主的避了开去,不敢和燕山僵尸王目光相对。 燕山僵尸王见他避开,也不为己甚,继续低头啃着烧饼。 严子奇在外面先破郁妄川吓了一次,又被慕氏姊妹戏耍一次,现在再被燕山僵尸王这么一吓,气势便弱了很多,只是他自已尚没有觉察。如果慕氏姊妹在屋内,见到他现在这副猥琐的样子,恐怕又要哈大笑了。 明月见了严子奇这副样子,心中也觉得好笑,心想有燕山僵尸王相助,她真是省了不少手脚,于是淡然道:“阁下怎样称呼?” 严子奇已经仔细打量了明月一番,但不知怎地,他竟觉得明月虽然是美绝人寰,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气势,让人无法、甚至不敢接近,更看不出她的深浅。心中一震,抱拳道:“在下马帮严子奇,请教姑娘名讳。” 明月根本不答严子奇的问话,自顾自的说道:“看来你也是一个用剑高手。我还是首次见到有人能同时使用这么多柄剑,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多则不精,不知阁下能挡我几剑?” 严子奇闻言,登时一怔,觉得明月的言辞谈吐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一见面既不通名报姓,也不提那老者和小姑娘的事,更绝口不提常山马帮,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没有,直接便问自己能挡她多少剑,就好象自己根本无力攻击,只能勉强挡她几剑似的,简直是目中无人至极,真是岂有此理! 严子奇虽然心中冒火,但他经过和郁妄川的几招交手,已经收起轻视之心,觉得明月既然口出狂言,必有过人之处,否则凭郁妄川的本事,焉能自认手下。他想到这里,便谨慎起来,勉强压住火气,顺着明月的话头反问道:“姑娘认为我能挡多少剑?” 明月呵一笑,摸着沙琪的头发,淡淡的道:“你这回答倒是很聪明。依我看来,你若能挡得一剑便算好的了。” 严子奇本不认为明月会说出什么好话,但听得此言,火气还是腾的一下便撞了上来,冷喝道:“姑娘未免太瞧不起人。” 明月淡然一笑,将怀里的沙琪放在一边,挺身站起,将手中带着剑鞘的无尊剑在胸前打了一个旋儿,轻松的道:“那我们何妨一试!”说着,纤细的手指已经抚上无尊剑的护手,眼中冷芒乍现,直向严子奇逼去。 严子奇心中一惊,在明月气势的威逼之下,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明月淡然笑道:“你若再向后退,便又退出去了。你放心,我不会杀你。那么怕死做什么?” 严子奇老脸一红,立即站住身形,蓄势以待,沉声喝道:“姑娘以为杀死严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明月笑道:“我想那应该不会太难。假若我真的一招之内胜了你,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常山马帮以后不得追究,我也不为难你们,大家以和为贵,你看如何?” 严子奇当然知道明月所言何事,但他此时在明月的气势压迫下,心中实无把握,想了一想,说道:“敝帮之事都是我们马老大做主。何况这次我们死了二十多人,总不能说了结就了结,我没有这个权力。如果姑娘真能在一招之内击败我,我今晚想把人抓走也是无能为力。我只能保证今夜无事。至于以后怎样,那得待我禀告我们马老大后再做决定。” 明月笑道:“我若胜了你,那自然今夜无事。你倒会顺水推舟。不过这样也好,事情总要彻底解决,大不了我们日后上常山亲自见见你们马老大。” 严子奇闻言,心中一震,暗想:难道你还想杀上门吗?真是欺我马帮无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哼一声。 明月毫不在意,淡然道:“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严子奇忙道:“你若是一招之内胜不了我,那又如何?” 明月哈笑道:“那根本不可能。你就不用想这点了。你当你是剑皇臧星寒吗?” 若是别人说出此言,严子奇肯定认为对方是在耍赖,可是这句话此刻从明月嘴里吐出,严子奇却觉得无懈可击。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明月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烈的自信,自己与之相较,实在相差太远。未动手前便已经想到输了,这仗还如何能打? 事实上,严子奇从一踏进茅舍,气势上就一直被明月压着,只是他现在才醒觉过来。只是这气势既有先天因素,也有后天因素,与武学成就更是息息相关。武学成就高的人,表现出来的气势自然便比别人高出一筹。 严子奇想到这里,急忙调整心态,沉声喝道:“就算姑娘一招之内胜不了我,我严某也佩服姑娘的勇气。今夜莫说一招,就是千招百招,严某也奉陪到底。” 明月呵笑道:“这才象话!接招吧!” 鹰首和鹰十三见他们要开打,已经将燕云和沙炎护住。沙琪却被拜幽兰偷偷抱了过去。只有燕山僵尸王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看着。 明月话音一落,手中无尊剑便已出鞘,霎时间青芒大盛,直向严子奇涌去。 说来也怪,明月这次拔剑竟然毫无声息,与往常大是不同,就好象从剑鞘里抽出一条淡青色的丝绢一样自然。 明月这时已经用上了无极慧剑心法。她之所以要和严子奇交手,便是想通过实战来看看这无极慧剑到底有何精妙之处,怎样才能与自身无尊剑法相融合。若是与剑皇臧星寒交手,明月肯定不敢一上来就用自己不熟悉的剑法,但与严子奇交手,明月便没有这层顾忌,因此可以大胆试招。 严子奇这时却心神剧震,只觉得明月并不是从剑鞘里拔出了一柄剑,而是从剑鞘里喷出一潭淡青色的泉水,暴然而发,青芒化雨,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暗含阴阳至理,隐现太极真谛。这是什么剑法,怎么竟有如此威力? 严子奇心中大惧,根本不敢与明月争锋,心想自己若是贸然出剑,怕不连手臂都要被她绞碎了。想到这里,他急忙以回风舞柳剑护体,身形向后疾退。 明月虽是首次以无极慧剑应敌,心中却仿佛已经把握住了剑道至理,只觉得有一线光明已从心底升起,越来越是明亮,只差最后那豁然开朗的感觉了。 此时一剑发出,剑气须弥,如雨如雾,如梦如烟,剑影寥落,剑雨飘洒,却聚而不散,形乱意不乱,形散神不散,又如源流泉兴,冲而徐盈,浊而徐清,个中滋味,只可意会,无法言传。霎时间,剑气塞于天地,弥于四海,无穷无尽,无所不在,正是无极慧剑的至理所在。 明月此时心头狂震,暗忖: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没有人能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此时施展的剑法,也没有人能比她自己在这一瞬间获益更多。 众人见到明月施展如此剑法,心中既是骇然,又是激动,暗忖:她的悟性怎的如此之高!只看了一遍无极慧剑剑谱,便对自身剑法做出如此大的突破,真是亘古绝今的奇才。 众人大都见过明月原先的剑法,只觉得霸道凶悍,无以复加,天下无人能挡其锋锐,此时再见明月出手,却再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好象人人都已经沐浴在这剑雨之中,但这剑雨本身却在不断的阴极转阳,阳极转阴,阴阳互动,凝而不散,形成一团美妙的太极剑雨,而瞬间太极又化为无极,飘洒于无形无际,让人根本无法捉摸到它自身的规律。 明月此时剑由心使,意由心动,不着痕迹、不落俗套的发出的这飘渺若仙的一剑确实已经达到她有始以来剑法的最高成就,不要说严子奇无法抵挡,就是剑皇臧星寒亲来,恐怕亦要击节赞叹,自愧弗如。 众人这时心里都有一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明月剑法精进之快的确大出他们意料。事实上,剑法练到明月这种程度,单靠苦练虽然可有寸进,但想突破瓶颈却是难如登天,那不是靠苦练就能做到的,只能靠心中那一点灵机触动,方能跨越那道无形障碍,上升到一个崭新的层次。谢星璇集毕生心力所创的无极慧剑正好帮了明月一个大忙,触动了明月心中那一点灵机,让她瞬间顿悟,信手使出这不着痕迹的一剑。从这一剑开始,明月便已经突破了剑法瓶颈,向更高的剑道颠峰迈进。 燕山僵尸王这时眼楮也陡的亮了起来。他虽然浑浑噩噩,但对武功的好坏却有天生的直觉。此时见明月一剑出手,眼中便闪现出罕见的光彩。 燕山僵尸王都有这种感觉,严子奇身处剑雨爆发的中心点,更是首当其冲的感觉到那种无穷无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看不清明月的剑势,不禁骇然失色。 这时他记起管公明的言语,方才知道对方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并非吓唬自己。难怪以七大怪的功夫名望竟会心服口服的跟着她,道理竟在于此。若是真的冲突起来,己方之人在如此剑法进攻之下恐怕全都无法活命。就是马老大亲来,恐怕也无济于事。自己如何能是她的对手?她究竟是什么人呢?有她护着那小姑娘和那老者,己方想报仇恐怕是不能了,除非请剑皇宫派高手相助。 严子奇想到这里,顿时萌生退意,神为之销,气为之丧,形为之乱,根本无力抵挡明月这风兴云蒸、鬼出电入的一剑。 其实这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在眨眼之间,明月的剑雨已经无孔不入的渗入到严子奇的回风舞柳剑的间隙破绽之中,以毫发之差绕过严子奇封挡的一剑,将无尊剑剑尖点在严子奇胸前心脏的位置,但却蓄势未发,只是摆个样子。 严子奇手中虽然有十支长剑,但却没有一剑能与明月的无尊剑相交。也就是说,他根本无法也来不及阻挡明月这神使鬼差般的一剑。明月不欲以宝剑的锋利取胜,也是有意避开严子奇这十支狭剑。难易相比,高下立判。这一瞬间便已经完成了这场较量,但却声息皆无。 严子奇见状,颓然长叹,心情沮丧至极,全身真劲尽泄,根本没有胆气聚力还击。他已经被明月彻底的镇住了,不但剑法被明月击溃了,心理上也是一溃千里,兴起了一种无法力抗之感。 明月此时凝劲不发,剑尖指着严子奇的前胸,眼中现出迷离之色,双眉时皱时舒,似是冥思苦想着什么,但严子奇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立即便牵动明月的杀机。若引得她暴施杀手,自己哪有命在? 众人见得眼前如此情景,也不明所以。 就在明月冥思苦想之际,耳边陡的传来燕云的一声暴喝:“已雕已琢,还反于朴。” 这八字真言宛如醍醐灌顶般轰然一声在明月脑中炸开,震得明月全身剧颤,就在这全无心防之际,心中那一线光明骤然间变得豁然开朗,只觉得刹那间周围万象光明,再也不是黑夜。 这虽然只是刹那间的幻象,但对明月却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影响和震撼。只见明月眼中精光一闪,眉目舒张,手腕轻轻一颤,信手在严子奇的胸前瞬间划了一个负阴抱阳的美妙圆环。电光一闪之际,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顿时十剑齐折,呛啷落地。 燕山僵尸王这时目光更亮了。 严子奇刹时间面目惨白,毫无血色,呆立当场,不知所措。他知道无法逃脱,索性站着不动,任凭明月处置。 明月却向后疾退两步,将无尊剑收归鞘内。 严子奇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明月并无杀己之意。 明月这时对严子奇微一躬身,淡然说道:“多谢成全。” 严子奇登时傻住了,心想:你谢我做什么?我又成全了你什么? 他丝毫不知明月借着和他这一招交手,剑道修为已经提升一个层次。虽只一招,但这一招却是继往开来的一招。经过这一剑,明月日后再遇上剑皇臧星寒,便信心十足了。 尽管严子奇连动都没动,脑子里仍是一团雾水,不明所以,但明月却已经借此领悟了很多。他无意中成了明月剑法升级的踏脚石。 燕云刚才那八字真言更令明月受益匪浅。那一震之下,明月茅塞顿开,陡然想起燕云在天堂岛上闲暇无事时曾为她讲授诸子百家的学问,其中《淮南子》中《原道训》一篇曾讲道:“无为为之而合于道,无为言之而通乎得,恬愉无矜而得于和,有万不同而便于性,神托于秋毫之末,而大于宇宙之总。” 明月在这一瞬间陡然明白了“无为为之,反璞归真”的剑道至理,同时也明白了万事万物虽然不同,但总有其本性存在,剑法虽然千变万化,但也自有其本性存在,只要掌握了剑法的本性,便等于让没有生命的剑有了生命,使它可以和人产生共鸣,达到人剑合一的至高境界。掌握了这一点,就是掌握了剑道至理,控制了剑的神韵,正是神托于秋毫之末,而大于宇宙之总。万法皆无法,无法即万法,精雕细琢的剑法虽然厉害,但却未必真的合于剑道要旨,只有无为而发的一剑方才顺乎自然,合乎剑理,腐朽亦可以化为神奇。 明月一时之间沉浸在这玄而又玄的剑道至理之中,胸中风光霁月,对剑道了然于胸,也明白了自己今后努力的方向。刚才那顺手划出的一剑虽是无为而发,但却暗含阴阳,一剑惊人,就连燕山僵尸王也要悚然动容。 正是为此,明月才向严子奇道谢,但心里谢的却是燕云的及时提点。而严子奇却仍浑然不知明月所谢为何。 明月此时心情激荡,真想立即找到剑皇臧星寒,再和他好好血战一场,一吐胸中块垒,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剑皇。 明月兴奋之余猛然又想到燕云原本正在为沙炎疗伤,怎能顾及自己,这时用眼角余光向燕云那边望去,只见燕云仍在聚精会神的为沙炎疗伤,双掌抵在沙炎背后,似乎未曾动过,实在想不出他怎能出言提醒自己,但也无暇发问。 这时却见燕云突然转过头来,对明月淡然一笑,大有嘉许之色。 明月不禁心神剧震,暗忖:他正在为沙炎疗伤,怎能分心照顾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要发问,却见燕云又转过头去,专心为沙炎疗伤了。 明月心中狐疑不定,但始终没能问出来,暗想:等待会儿他为沙炎疗完伤再问他不迟。难道他竟能分心二用吗? 这时她又望向呆立在当场不知所措的严子奇,淡然笑道:“既然阁下挡不下我一剑,我看今晚你们势难如愿以偿。那位老人家和小妹妹的事我接下了。你有什么不服的,让你们马老大亲自来跟我说话。” 严子奇喟然一叹,心想: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于是他神色恭谨的向明月一抱拳,说道:“姑娘剑法神通,严某自愧不如。今夜之事到此为止,我自会返回敝帮亲禀马老大,请他出面与姑娘解决此事。在下告辞。” 沙琪这时被拜幽兰抱在怀里,刚刚看了明月出手一剑,惊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没想到刚才抱着她的大姊姊的剑法竟然如此高超。她这时听了明月和严子奇的对话,一颗心才放了下来,知道明月已经把她结下的梁子接了过去。 拜幽兰和阴司双煞见了明月出手一剑,心中也极度震骇。 阴司双煞暗忖:她在紫冥府内若是使出如此剑法,自己兄弟哪还会有命在?她的剑法进境真是一日千里。他们这时对明月惧怕异常,今生今世都不敢和明月再交手了。 明月这时对严子奇点点头道:“严当家的先不用急着走。我有件事还想请教。” 严子奇正容道:“在下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以严子奇的身份和立场,原本不该说出此言。可自从他走进茅舍开始,就一直被明月气势所慑,丝毫抬不起头,兼之接连受挫于郁妄川、慕氏姊妹、燕山僵尸王和明月,气势已经弱到极点,根本兴不起半点抗争之心。 明月原本想问他有关无极慧剑之事,但一开始之所以要先和他比剑,固然是想试试无极慧剑的威力,同时也是要挫一挫严子奇的锐气。待他锐气尽丧后,问什么都容易多了。明月倒是懂得攻心为上的道理。 明月这时淡然问道:“无极慧剑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如何得到的消息?” 严子奇凛然一惊,心道:自己刚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两大圣地,并没有提具体的事情如何,她怎的竟会知道无极慧剑的事呢? 他知明月不会明说,只得说道:“此事是剑皇宫传来的消息,让我们协助调查。至于具体情况如何,我们也不大清楚。” 明月见他不象说谎,也知道这种事情必是高度机密,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也在情理之中,于是点点头道:“没想到连剑皇都惊动了。”说到这里,口气一转,接着道:“严当家的替我给剑皇传个话。” 严子奇凛然一震,惊道:“传什么话?” 明月想了一想,说道:“告诉剑皇:淮阳一战,平分秋色;盼能再战,一决雌雄!就是这十六个字。” 严子奇闻言,不禁颇为震惊,暗忖:原来她竟和剑皇臧星寒交过手,还是平分秋色。自己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敢和她动手。但他此时只能诺诺以应道:“在下自当原话传到。” 明月知道经此一事,势必惊动剑皇,与其被迫应战,不如索性先下战书,在气势上先压他一头,这时对严子奇摆了摆手,说道:“严当家的请吧!”说完,便又坐在火堆旁闭目冥思,不再理严子奇。 严子奇被明月丰姿气度所慑,微施一礼,躬身退出茅舍。 众人见严子奇退了出来,手中长剑尽折,当即全都知道了战果,耳目聪锐之人已经听到了他们在屋内的谈话。刘一横等人见了严子奇惨败的样子,更是觉得气沮。 严子奇这时向管公明微一颔首,抱拳说道:“多谢管公刚才好意提点。今晚之事到此为止,以后再来请教。” 管公明点头道:“严兄好走。” 众人都知严子奇虽然说话客气不少,但这事可没算完。 严子奇的坐骑被慕氏姊妹用附骨阴针射杀了,此刻便飞身跃上了刘一横的坐骑,和他共乘一骑。他们两人都很瘦,乘同一匹马正好合适。 严子奇向身后众人一摆手,便要就此退走。 就在这时,只听常山马帮众人身后突然有人冷喝一声:“素闻常山马帮称雄河北,怎的如此不济,竟然一战即退。” 众人闻言,全都懔然失色,心想:这说话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怎的一声不响的来了,大家竟都没有发觉。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加了小心。 常山马帮众人更是吃惊,暗忖:居然被人侵到身后还没发觉,要是敌人怎么办? 众人齐齐拨马观望,只见后面空地处在月光之下正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红袍客,长发披肩,脸上罩着红纱,只露出一对精芒四射的闪亮眸子。 常山马帮众人见这红袍人来得诡异,全都暗中戒备。 严子奇飞身上前,大喝一声:“来者何人?竟敢辱我马帮!” 红袍人冷哼一声,冷厉的眼神中闪烁着桀骜不逊的光彩,对严子奇的叫嚣视而不见,更不回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听说贵帮近日在武阳县城被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姑娘烧死不少人,是吗?” 严子奇眉头一皱,心道: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刚发生,他怎么知道?这怪人是谁? 毕竟家丑外扬不是光彩之事,严子奇当即冷冷的道:“是又怎样?阁下何人?这关尊驾何事?” 红袍人不以为忤,仍是淡然道:“我就是为这事一路追下来的,怎么不关我事?至于我是谁,你让剑皇臧星寒亲自来问我吧!” 严子奇心中一震,暗想:此人必然来历不凡,恐怕大有身份,否则焉能口出如此狂言。今晚真是热闹,居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来历不明的高人,起因竟还是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小姑娘,这事可不简单。“ 想到这里,严子奇不敢过于放肆,生怕惹来杀身之祸。来人连剑皇臧星寒都不放在心上,哪会把他放在眼里。 红袍人这时又淡淡问道:“你们有没有解剖你们被烧死的帮众的尸身进行检验?” 严子奇心中一动,说道:“有又怎样?” 红袍人眼中厉芒一闪,问道:“那些死者胸前肋骨是否有烧焦断裂的痕迹?胸前是否有严重灼伤?内脏是否全都烧毁了?” 严子奇全身剧震,不敢置信的望着这红袍人,惊道:“你怎的知道得这样清楚?” 刘一横在马上也颇为震惊。要知当时解剖检验尸体时,只有他们几个重要人物在场。尸体内的伤痕和这红袍人说得丝毫不差。这红袍人究竟是怎样猜到的呢?常山马帮众人自是无比惊诧。 七大怪等人远远的听着他们对话,心中也极为惊奇。 红袍人这时陡的冷喝一声道:“果然是伤在火焰刀下。我倒是没有料错。他原来还活着。” 众人全都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这火焰刀究竟是何等物什,竟能造成如此严重伤害,也不知红袍人所说究竟是谁。难道是那个走路都要孙女扶着的沙炎吗?众人实在不敢想象。 红袍人又对严子奇冷喝道:“你们可曾找到凶手?” 严子奇似是看出一些门道,自然不会替沙炎隐瞒,索性实话实说道:“找是找到了。他们就在这间屋内。” 红袍人眼中凶光一闪,暴喝道:“那你们怎么不抓他们出来?那人武功虽高,却有严重内伤。你们怕只快死的老虎做甚?” 严子奇被他暴然一喝吓了一跳,稳定一下心神,方才无奈的苦笑道:“我们若是有本事抓他们出来,早就抓了。哪还用得着阁下提醒?只是有人护着他们,我们也无可奈何。” 红袍人向常山马帮众人身后望去,瞄了七大怪等人一眼,说道:“就是他们吗?” 严子奇冷冷答道:“不错。” 红袍人冷哼一声,双臂袍袖一甩,怒喝道:“你们让开。我去要人,不怕他们不识相。” 严子奇等人见这红袍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都颇感惊异,不知他刚才是否看见了郁妄川的出手。如果他见过郁妄川的出手仍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那就当真不可小觑他了。 严子奇正恨不得这红袍人立即和七大怪等人起冲突,自己说不定还会趁机拣到便宜,哪会拦阻,当即将手一摆,喝令众人让开一条通路。他们原本要退走,现在却不走了,全都停马观望,饲机而动。 红袍人稳步上前,缓缓的向管公明等人走去,身上红袍轻扬,恍如黑夜中的一团火焰。 场中寂静无声,众人全都被眼前这种沉闷的气氛所感染。 七大怪等人早已看清场上形势,这时见这红袍人竟敢孤身上前,谁也不敢小觑他,当即全都蓄势戒备,严阵以待。 郁妄川上前两步,横鞭喝道:“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他在七大怪中武功最高,自然由他首先出场拦下这怪人。 红袍人嘿冷笑道:“咱们废话少说。把那两人交出来,咱们相安无事。我决不难为你们。” 郁妄川哈笑道:“朋友倒是狂妄得可爱,只是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你先过得去郁某的长恨鞭这一关再说吧!”说着,手中长恨鞭一抖,已经凌空卷起无数道鞭花,如灵蛇般环绕在胸前,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已是准备出手一击。 红袍人见状,微微一哂,喝道:“这样也好。既然你自恃鞭法绝伦,我便陪你玩两手,让你明白谁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红袍人话音一落,就见他精芒四射的双眸中陡然红芒厉闪,就象黑夜中陡然点起两盏红灯一般,又似漆黑的星眸中跳跃着两团炽热的火焰。 众人见之心惊,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功夫,竟然如此诡异。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这红袍人陡然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辞:“胡然而天,胡然而帝。胡天之神,赐我圣火!”念罢,双手猛然外翻,继而向空中一扬。 霎时间,只见这红袍人身体周围狂飙肆卷,红袍猎猎飞舞,眼中红芒更盛,仿佛整个人化成了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众人心中更是吃惊:难道他在做法驱邪吗?这是什么功夫? 红袍人这时凛然喝道:“既然尔等不识抬举,我只好让你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火焰刀第九重烈火焚身的厉害。” 众人不禁愕然,心道:什么是火焰刀?什么是烈火焚身?好象很邪门的样子。 刚想到这里,就见那红袍人仰首一声厉啸,顿时从体内向外爆发出一团烈火,将他整个人全都裹入其中,体外仍是劲风环绕,火焰愈燃愈烈。那一袭红袍在火焰中飒飒飘舞,翻卷激荡,竟没有丝毫燃着的迹象。 众人此时虽然看不清这红袍人的面庞,但却能看见他的一头妖冶长发正在迎风飘舞,也似燃着了一般,就连头发稍都冒着火焰。 这红袍人体内发出的火焰虽然猛烈,但对他的身体却没有丝毫伤害。他此刻全身沐浴在烈火之中,照亮了黑夜,就好象是凤凰涅磐、红魔转世、火神降生一般。 七大怪诸人和常山马帮诸人见到眼前这怪异绝伦的骇异景象,全都不禁目瞪口呆,惊得半晌无言。 严子奇等人心怀鬼胎,甚想这红袍怪人能挫一挫七大怪等人的锐气,最好能把屋内的那使剑的奇异少女彻底击败,也好一出胸中闷气。看他如此威势,说不定真能替自己马帮众人报仇。严子奇等人在一旁看热闹,真是越看越高兴。 七大怪等人却在暗自思忖良策,考虑该如何对付这红袍怪人。他们虽然见多识广,但此时竟有茫然之感,不知该从何入手。他们确实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绝伦的功夫。 慕氏姊妹心中更是骇然,脸上花容失色,担心郁妄川的安危,生怕他的长恨鞭对付不了这烈火焚身的红袍怪人。郁妄川心中也是骇然惊悚。 慕雪这时在一旁惊道:“难道他现在这副怪样子就是什么火焰刀第九重烈火焚身吗?怎么好象是在变戏法?他自己怎么不被烧死呢?” 郁妄川在前面应道:“这是借体内炎热内力逼出来的三味真火,厉害得很。千万不要轻敌。” 红袍人这时将扬起的双手慢慢放下,在胸前一绕,登时便在胸前形成一团烈火球,擎在手心之中,对郁妄川冷喝道:“你倒是识得厉害。”接着又对慕氏姊妹喝道:“小姑娘真是没见过世面。嘿!你们想看变戏法吗?我这就变给你们看看。用火焰刀变戏法可好看得很呢!看好了!我烤马肉给你们吃。”他竟没能看出慕氏姊妹的真实年龄,还把她们当成小姑娘。慕氏姊妹刻意隐瞒,并不揭穿。 红袍人说到这里,猛然将手上那团火焰向地上倒毙的严子奇的骏马尸身射去。只见一道火光闪电般划过黑暗的虚空,轰然一声,射到那马身之上。 那匹骏马的尸身立即沐浴在火光之中,全身瞬间烧起,劈啪有声。只片刻的工夫,马身便烧成一堆焦炭,发出一阵阵焦臭气息。 众人全都看得骇然色变。郁妄川等人更是清楚明白。那匹骏马事先曾被慕氏姊妹的附骨阴针射毙,全身冰冻如僵,摸一摸都觉得寒冷彻骨,可转瞬间竟能被这红袍人发出的火焰烧成焦炭,显然是三味真火将附骨阴针的阴寒之气瞬间全都化去,否则那匹马绝对烧不着。换句话说,慕氏姊妹的附骨阴针可能对这红袍人毫无作用。 众人想到此处,焉能不骇然色变,心中全是暗自惊呼:好厉害的一门功夫! 红袍人这时全身烈焰飞腾,如火神般走到那匹骏马的焦尸旁,双臂一探,将那焦尸凌空提起,双手用力一撕,已是生裂马尸,将那骏马的内脏抖搂一地。只见那匹骏马的内脏已经全都烧毁,骨骼尽都烧裂枯毁。 众人见到此情此景,全都觉得惨不忍睹。 红袍人这时对慕氏姊妹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小姑娘可要尝尝这马肉的滋味?这可是用三味真火烹制的,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慕氏姊妹已经别过头去,忍不住想呕吐了,连连摆手道:“不用客气。你自己去品尝吧!不用关照我们啦!” 红袍人哈一笑,提着马尸,转身向严子奇喝道:“你们的人死时可是这副样子?” 严子奇等人的表情不比慕氏姊妹好多少,全都转过头去,不忍再看,生怕一时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也顾不得这红袍人把他们的人和马来作比较了。 严子奇更是不忍看爱马化成焦尸的样子,连连摆手道:“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红袍人哈笑道:“那老家伙伤成那样子,居然还能使得出火焰刀?了不起!”说完这句话,他扔下马尸,转头对郁妄川等人喝道:“怎么样?你们还想和我动手吗?也想变成焦尸吗?” 郁妄川冷然喝道:“你当郁某是吓大的吗?你这火焰刀虽然有几分火候,可未必就能胜过郁某手中的长恨鞭。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郁某正等着领教一二呢!” 郁妄川虽然刻意贬低红袍人火焰刀的惊人成就,但语气中实无取胜把握。众人都是老江湖,自然听得出来。 这时只听嗤嗤两声轻响,却是在那红袍人的身上发出,还冒出两股白烟。 原来是慕氏姊妹趁他说话分神之际,暗中发出两枚附骨阴针暗算他,可这两枚附骨阴针还没刺进他体内,便被他形之于体外的三味真火给熔掉了,这才发出两声轻响。 众人见到此情此景,更是吃惊。 红袍人这时冷冷的瞪了慕氏姊妹一眼,若无其事的掸掸身上的红袍,呵斥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老实点,莫要搞怪。我待会儿再收拾你们。现在先让我领教领教这长恨鞭的厉害,看看它能挡我多少记火焰刀。”说着,便又缓步上前,向郁妄川逼去。 管公明等人见状,大是焦急。他们的武功不如郁妄川,郁妄川若是不行,他们上去也白搭,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帮不上忙。 三十五铁卫这时已经自动结成灾星剑阵,时刻准备着一拥而上,将这红袍人当场碎尸。 郁妄川却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着急,沉稳的道:“让我先来试试他这火焰刀有何玄妙之处。看着花哨的东西可不见得就真有多厉害。咱们可不能被人家的障眼法唬住,没来由的气势先弱了三分。” 众人闻言,精神全都为之一震,心想:郁妄川不愧是郁妄川,果然有高手风范。在这等紧要关头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这才真正显示出一个人的胆识气魄。他说的确有道理。这火焰刀看着吓人,可未必真有多厉害,自己可不能先被人吓住了,至少精神上绝对不能怕它。 其实郁妄川心里着实紧张,只是他不表现出来罢了。他生平曾会过无数大敌强手,可还没有一个人象眼前这红袍人这样诡异吓人。 红袍人这时冷喝道:“你既然想领教我的火焰刀,我便如你所愿。你准备好了吗?” 郁妄川陡然喝道:“难得一会高人!请!” 这时却听慕雪向他传音道:“千万不要被他的火焰刀劈中,也不要被他的三味真火烧到。那三味真火只要一离体,就会由真气转变成明火,极不容易熄灭,一烧就一大片,你有多高的功力恐怕都没有用,千万小心。” 郁妄川心中一懔。他见识过这红袍人刚才以三味真火烧马,自然知道慕雪所言不 虚,更是慎重戒备。 这时就见这红袍人以无比威猛之势突然向前踏出两步,继而身形陡的窜起,直向郁妄川扑去,同时双臂在体前交叉,继而猛的向外劈出,正是以臂作刀,以掌为刃,以指为锋,而且身上烈焰飞腾,手臂上的火苗猛的窜高三尺,向郁妄川狂卷而来。 众人见这红袍人刚一出手就有如此威势,全都暗自惊心。 郁妄川猛然暴喝一声:“好一记火焰刀!”同时手中长恨鞭电射而出,直击对方前胸。 只听砰然一声,红袍人的手掌正好劈在长恨鞭的鞭锋处,火焰刀气与长恨鞭芒一撞即分,火花四射。红袍人和郁妄川全都各自向后连退三大步,身躯剧震,显然各自受到对方真气的狂猛冲击。 郁妄川这时脸上尽是血红之色,好象醉酒一般,胸口跌宕起伏,猛的喷出一小口血,脸色方恢复正常。 七大怪等人皆是大惊,全都紧张的围了过来。慕氏姊妹更是立即挡在郁妄川身前卫护,阻止红袍人继续出手。 常山马帮众人见到郁妄川一击受创,心中大是高兴,想不到这红袍人竟强悍至此,看来今夜之事仍有转机。只有严子奇仍想着明月刚才那神来一剑,心中对这红袍人并无太大把握。 红袍人这时胸口也起伏几下,调息一阵方才恢复平静,并没趁机出手攻击郁妄川,看来他自己也略有损伤。 红袍人调息完毕,见到严阵以待的众人,陡的狂笑三声,喝道:“郁妄川果然名不虚传,竟能硬挡我一记火焰刀,还借喷血之势化解侵入体内的炎阳真气,确实了得。你的功力若再高些,刚才那一鞭就能令我大损,可惜你的功力没高到那种程度。现在不知你还能挡我几刀。” 众人这时才知郁妄川的伤势并不象看上去的那么严重,刚才只是借势化力罢了。但这样一直下去毕竟不是办法。众人实在有些担心。 郁妄川分开慕氏姊妹,上前两步,昂然喝道:“火焰刀不过如此。你休要得意太早。郁某的长恨鞭还未曾施展开呢!你应该问问自己还能挡郁某几鞭才对。出手吧!”说罢,长恨鞭在空中陡的甩了一记响鞭,恍若夜空中划过一道厉闪。 就在红袍人的心神被这陡然一响所慑之际,长恨鞭已经凌空疾甩,径直卷向他的脖颈。 红袍人心中虽惊,但嘴里依然嘿冷笑,沉声怒喝道:“真是不知死活。”说着,火臂暴长,闪电般击向长恨鞭的鞭梢,又想借鞭传劲,以炎阳真气重创郁妄川的脏腑。 众人此时看得心惊胆寒,但郁妄川可不会重蹈覆辙。 就在这红袍人得意之际,只见那原本卷向他脖颈的长恨鞭陡的消失在虚空之中。红袍人不禁一愣,长恨鞭却不知何时又神使鬼差般的卷向他的腰际,鞭梢不知从何处窜出,猛点他的颈侧大动脉。变招之快已经显得诡异绝伦。 众人看到此处,不禁拍手叫绝,心想:这长恨鞭果然神出鬼没,奥妙之极。这一鞭若是击实,不但要贯穿这红袍人的脖颈,还要将他腰斩当场,真是狠辣异常。 众人这时虽然看不清这红袍人的面容,但也能想到他必然也是悚然动容。 郁妄川这时才使出看家本领,不和这红袍人硬拼内劲,而是仗着神鬼莫测的鞭法死缠对方,不但让对方无法再用炎阳真气伤害自己,而且只要这红袍人一大意,就要立即毁在长恨鞭下。他现在对这红袍人的火焰刀颇为忌惮,实在不想和他硬踫. 红袍人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逝,身形诡异的晃了三晃,神奇的脱出了郁妄川长恨鞭的笼罩范围,但身形也已经向后疾速滑出三尺——他终于被郁妄川一招逼退,算是落了下风。 红袍人这时冷喝道:“好长恨鞭!果真不同凡响!我倒是小瞧了你。不过你这人倒也聪明,懂得弃短用长,不敢再和我比拼内劲了。” 他知郁妄川是老江湖,因此并不想用激将法,只是想在气势上先压对方一筹,借以挽回颓势,因此才说出这番话,让众人觉得郁妄川胆怯了,不敢和他比拼内力。 众人大都明白他的意思,但却都希望郁妄川不要逞强,千万不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慕雪这时高声叫道:“你这怪物懂什么?你只会用那鬼火烤乳猪罢了,有何值得夸耀的?郁大哥不要理他。” 郁妄川哈笑道:“你当郁某是三岁孩童吗?焉会受你之激!你好好领略长恨鞭法的厉害吧!” 他们说话之际,攻势丝毫未停。郁妄川已经趁机刷刷刷攻出数十鞭,将那红袍人层层裹住,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只见鞭影幢幢,倏来无影,倏去无踪,诡异绝伦,尽是从一些不可思议之处向这红袍人攻来,使人防不胜防,尽显刁钻怪异之能事。 这红袍人被郁妄川神奇诡异的鞭法缠得束手束脚,一时间竟难以尽展所长。他当然清楚郁妄川的用意,但此时却深感困扰,不但被长恨鞭缠得分心不得,而且他再难劈中郁妄川的长恨鞭。郁妄川的鞭法之高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虽然内功深厚,但却不敢轻易被长恨鞭击中。 红袍人知道这样下去自己非败不可,当即将心一横,猛然一声长啸击穿夜空,身形瞬间腾空而起,疾速旋转,双臂在胸前疾劈,形成数道火龙,将层层鞭网向外逼了开去,同时看准这一线之机,身形猛的向郁妄川电射扑去,身上火光大作,烈焰暴涨,口中大喝:“火焰刀第九重:烈火焚身!” 郁妄川知道这红袍人已经聚集全身功力发出至为强悍的一击,当即不敢怠慢,身形拔地而起,向那红袍人迎去,手中长恨鞭层层叠叠,护住胸前要害,同时鞭锋化做厉蟒,直向红袍人的脖颈噬去。 只见空中霎时间墨龙翻卷,火龙飞腾,相互辉映,煞是壮丽多姿。众人不禁看得目眩神驰,惊心动魄,根本做声不得。 郁妄川和红袍人虽然斗得凶悍,但除了风声霍霍之外,始终再无半点劲气相撞之声。可见郁妄川采取的策略还是出奇制胜,以诡胜正,决不让红袍人的火焰刀再劈中他的长恨鞭,以免被其炎阳真气所伤。而这红袍人采取的策略依然是以力取胜,争取以炎阳真气破坏郁妄川的经脉内脏,争取一举击溃郁妄川。这两人对战的策略截然不同,但场面却凶险已极,情势危殆。 明月虽在屋内,但耳力聪锐异常,外面的声音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对外面的情势了如指掌。这时她怕七大怪等人有失,已经悄然来到门外助阵。 众人见明月出来,心头皆是一松。大家都知道明月剑法高超,心想以明月的无尊剑和郁妄川的长恨鞭联手,当可于数招之内击杀这红袍人。只是明月自重身份,不屑为此罢了。但假如郁妄川真有性命之忧,那她只好不顾一切出手相助了。 严子奇见明月出来,心中却是一寒,心想这红袍人就算能击败郁妄川,想胜过明月那惊天一剑也是极难,何况屋内还有高人。他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 拜幽兰这时不甘寂寞,也抱着沙琪出来观战。阴司双煞自然还是紧跟左右。他们这时见到场中打斗的情形,也不禁骇然色变。 严子奇等人见到拜幽兰怀中抱着的沙琪,料定她必是罪魁祸首,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但旋即又起了疑惑之心,暗忖:如此一个小女孩,恐怕刚断奶,如何能使出那么厉害的火焰刀? 他心中虽有疑惑,但此时无计可施,实在无法把沙琪怎样。 沙琪这时却极为关注场中的打斗,小脸惊得煞白,根本没注意到常山马帮众人,这时伸出小手拉拉明月的衣袖,神情紧张的道:“这红袍人可不得了。他的火焰刀功力已经极深,应该是练到第九重烈火焚身的境界了,只差一重就可反璞归真,达到烈焰无形的大成境界。那时出手就不会再带有火焰,可以杀人于无形,更可怕了。那位大叔鞭法很是诡异,但想取胜恐怕很难。那家伙暂时无法破解这套鞭法,所以才不能取胜,一旦他能破掉这鞭网的纠缠,恐怕事情就很不妙了。” 沙琪说得很含蓄,但众人却很明白她的意思。郁妄川虽然鞭法奇绝,但毕竟不能从根本上破解火焰刀。只要对方看出他鞭法中的破绽,便可立即取胜。情势对郁妄川来讲仍是不利。只是这红袍人想破解长恨鞭却不容易,而且他自己也要小心不能让长恨鞭击中。 明月刚才在屋内听得众人谈话,知道沙炎和沙琪应该也会火焰刀的功夫,他们杀常山马帮之人必是用的火焰刀,只是沙琪的功力可能远远不及眼前这红袍人,但以女性阴柔的体质能练会火焰刀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明月觉得沙琪实在有趣,居然练这门邪气霸道的功夫。 明月又想起沙炎的伤势,觉得沙炎说不定就是伤在这火焰刀下,否则岂会四五十年治不好,而这红袍人又岂会来追杀他们?沙炎若是不会火焰刀的内劲,恐怕早就伤发而死了。他和这 |
上一页 返回书目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