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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字数:2183)

  当两人宝剑接触的刹那,当的一声,持名剑的人倒下了,

  鲜血泪泊地由胸口淌出…… 




  推翻古老的神话



  十几年前刚到美国的时候,一位中国教授邀宴,并请了四对洋人夫妇作陪。

  教授夫人好手艺,佳肴一道道端上来,宾客们赞不绝口。

  “别吃大多!”教授笑道:“好菜还在后面。”

  说着端进一盘卤味,咸淡适中、肥瘦合度,更有说不出的一股香味,果然让洋人吃得人 仰马翻。

  “太好了!太好了!”在座的男士纷纷怂恿自己的老婆,学学这道中国菜。只是教授摇 头一笑:

  “想当年,大概三十年前吧!我妈带着一家逃难,跑了几十里路,钻进一大片芦苇,子 弹在头顶上哗哗地飞,我们跳上一条小船,总算捡回几条命。到了安全地带上岸,看见我奶 奶什么都没带,只随身抱了一个小瓦罐,你们猜是什么?”

  有人猜黄金,有人猜珠宝。

  “不对!”教授一挥手:“是一罐卤汁。”他故作神秘,小声他说:“我们家传了好几 代的卤肉汤!后来传给了我,我又带来美国,刚才各位吃的这卤味,就是用那卤汤烧的。这 汤汁愈陈愈香,每次只能往里加新材料,旧汤绝不能倒。所以算来总有一百年的历史了。”

  在座的人全愣了,有人把夹了肉的筷子停在半空中。隔一下,又哄堂笑了起来:“教授 真幽默!”

  直到如今,当天的场面都在我脑海浮现。我常想:那天教授到底是说真的呢?还是如大 家所想,只是编故事,开玩笑?
老教授的神话



  有一天跟儿子谈到这件事。

  “其实美国人也常‘卖老!’连番茄肉酱,罐头都可能印上‘1896年老字号(since1896)’;我们附近修水管的公司,不也在宣传单上说他们已经在这个地区四十年了吗?”,儿子说:“不过中国人说老,常表现玄、表示很老很老,老得让你摸不透。洋人说老,意思是告诉你‘他已经成立这么久,经过了许多考验,而且跑不掉!”

  听他的话,还真有点道理。

  这使我想起念研究所时,一位教美术史的中国教授,说他见过著名的古代“澄心堂纸”。老教授瞪大了眼睛,好象在说神话:

  “澄心堂纸”,真是白净啊!用手模过去,不滑不腻;吹口气上去,还会发出一哗哗的响声……”

  当时真是向往极了,心中勾画出一张美得不能再美,似乎不用写,不用画,就已经是艺术极品的纸。只是,后来真见到澄心堂纸,觉得也不过是张不算细的纸罢了。

  莫不是中国人爱把东西说得玄而又玄,以显示自己学问的高深。结果以化传讹,愈传愈玄?说实在话,哪一张薄而质地紧密的纸,吹上去不会哗哗想呢? 




  墨不是刀



  过不久,读到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的文章,其中评论著名的李廷“墨”,真 是辛辣过瘾极了。

  李格非说:“人人都讲李迁墨一条值多少黄金、多么了不得,我却不义为然。譬如有人 讲那墨的边缘质地又细,又坚硬,利得能削东西。但我要削东西可以用刀,何必用墨?

  “又有人说那墨如果掉在水里,隔几天捞起来,也不会腐烂溶化。但好好的墨,何必拿 去泡水?

  “还有人说,一般墨不超过二十年就坏了,李廷墨可以存上百年。我则认为这根本不算 什么,用墨不过两三年,何必用百年?

  “那人又说他的墨特别黑,我则笑道?天下本来就没有白色的墨。何况当我把他的墨和 普通墨混在一起,请他分辨时,他也分不出来。”(《墨癣说》语译)

  李格非这几句话真是实在,一巴掌把腐儒术士们的歪理全打翻了。本来嘛!墨就是墨, 那只是个写字的工具,何必卖得玄而又玄? 




  不堪一击的名剑



  也听过画家自称用的颜料如何珍贵,或说他的笔法如何高妙,可以一笔画几尺,直得像 用尺画的一般。

  乍听似乎他的画太高明了。只是深入想想,我们欣赏的是画,不是颜料!我们看的是刨 意、是境界,而不是特技表演。画家要努力在意境上下工夫,何必标榜材料和技术呢?

  看过一部武侠小说,描写某侠客寻到一把数百年前的名剑,自认可以削断接触的刹那, 当地一声,持名剑的人倒下了,鲜血沮沮由胸口淌出——

  名剑断了!他一心迷信古代的名剑,却没想到经过几百年,炼钢的技术更进步了。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我常想:当人们说“百年老方”的时候,往好处想,那是用了百年 的方子;往坏处想,则是百年都没改进的东西。这百年来,科学有了多大的进步?世界有了 多大的改变?我们凭什么信古人不信自己?

  当威权的时代过去,伟人的神话不再,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好好的验证祖先传下来的道 理?

  对的!我们留下发扬光大!错的!即使千百年来都被认为对,即使是圣人说的,我们也 把它抛弃!这才是独立思考,才是不因循,才是实事求是,中国人也才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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