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迷途

( 本章字数:3937)



  街道、欢呼的人群、以及一队队衣胄鲜亮的士兵恍如眨眼而过,那骏马撒开四蹄飞驰着,郑合与鹿鸣儿瞬间即出城而去。

  然而郑合的内心终不得平息。不平息的原因首先来自于将武王。

  ※※※

  混沌初破,自女娲以五行先天精华之气淬炼五彩石,补天而人世出,自此人世间之争斗也随之开始延绵。

  然当今之世,兵危战乱之祸害更甚于以往。以郑合之处世而论,就其所处西南之地,计有毛三烈、不言道长、程哀举等大大小小十多路诸侯,真可谓年年有战乱,月月有兵灾。

  以郑合之性,不是视而不见,想大好男儿孰不愿抱负山河,奈何如毛三烈、不言道长等人,在郑合眼里只落得空有余威,鼠目寸光而守蝇头之地又与流寇何异。就算郑合一身本领,又怎愿与不齿之人为伍,何不如独自游戏人间来得畅快!但是终有一人如横空出世,而此人正是号称“以武行天下”的将武王。

  郑合第一次听闻将武王之名是在何老大的旦夕城,当时何老大正力劝郑合入毛三烈的的“荒派”!想毛三烈之“荒派”号称一代雄兵,举南之地当时也只不言道长的“不言道”方勉强能与之比齐,从内心上讲,在当时报效无门、选无可选的心绪支配下,郑合确实有些心动,然而这种心动瞬间即破。

  心动之破首先来源于一个消息,那就是号称水战第一的(荒派)之毛氏亲兵被当时尚还寂寂无名的将武王以火烧连营之势破于云梦泽,毛三烈为收复失地,更为收复其当时不可冒犯之颜面,在其所属辖区内掀起一股横征暴敛之疾风,其祸害更是瞬间波及被毛三烈许诺为“永无旦夕祸福”的旦夕城。

  望着妻离子散,满城哭喊的旦夕城,郑合瞬间感叹:试想一个人如连自己的承诺也能背弃,那即使得了天下又如何?郑合自此永远的对毛三烈的(荒派)绝灭了兴致。

  然而即使如此,若论当时在收复云梦泽失地之战上,将武王与毛三烈之两相军力对比何止天壤。且不说毛三烈以横征暴掠凑得来的十万精兵,就是当时被毛三烈以“攘夷”之名拖为助益的程哀举也在云梦泽之南的有集囤积了其有“流寇”之名的五万人马。俱传将武王其时兵力只四万有七,以四万有七对十五万,即使郑合事先再怎么想象,也很难对当时只得一战之胜的将武王怀有太多的希望。然而此战的结果终于让世人吃惊,将武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态势大败毛三烈于云梦泽之东的小镜门,程哀举更是临阵脱逃。而此种落在外人眼里如“谜”一般的完胜从此就奠定将武王“以武行天下”之威名。

  ※※※“这将武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闻着那愈来愈响彻云霄的欢呼声,郑合暗自好奇的自问了一句,然而就在这时,一抹仿若隐在心头的暗影悄然浮现了出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沉重。。。

  “难道是他?”郑合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郑合心中怀疑的“他”正是那个妄图以一人力而破玄机的原聚,而眼下这恍若积压在心头越来越沉重的阴翳,郑合更是怀疑其为原聚强大的精神意念所为。一如初见面时,原聚那双极具穿透力又仿佛能深入人之心灵深处的目光。然而世间何来如此强大的“人”之精神意念?郑合忍不住自问了一句,又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光线渐渐的暗了下来,残阳的余辉在那西行之路的末处就染成了枫红的颜色,然而天空依然有清明之色彩,隐隐的更似有雁儿冬去的鸣湫声。

  郑合终不得静下心来,仿佛那一个影子在其内心越来越清晰,却更沉重。“吁——”的一声,郑合长舒一口积闷在心头之沉重,也就在这时,郑合不经意的一侧首,郑合的目光正好与鹿鸣儿的双目相对,而刹那间郑合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鹿鸣儿那双眼睛清澈地不留丝毫杂质,如空明之净!郑合忽然心中一动。

  “小丫头,你胖。。。胖哥问你一件事?”郑合有些尴尬地问道。

  “胖哥哥,你问吧!” 鹿鸣儿莞尔一笑,也竟是这么多天来其第一次露出如此笑容。

  “适才。。。你心里有没有什么。。。”郑合终没有问将下去,因为郑合忽然间就有种无从说起之感叹。

  “我知道!胖哥哥想问小鸣儿什么?” 说到这里,鹿鸣儿略微沉思了一记,然后说道:“适才小鸣儿感到心里面似有个人紧紧的追着似的!”说到这里,鹿鸣儿更是眉头皱了一记。

  “怎么了?”郑合连忙追问道。

  “现在没关系啦!” 鹿鸣儿说这一句时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为什么?”郑合终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因为小鸣儿不喜欢这种感觉,小鸣儿就立即决定把它给忘了,不过现在胖哥哥这么一提起,小鸣儿的心中又浮现出那怪怪的感觉来了!”说到这里,鹿鸣儿更是调皮的嘻笑了一声。

  “立即决定把它给忘了?”郑合呢喃了一句,然而其内心终是不可接受。

  “是啊!” 鹿鸣儿惊异的答道。“小鸣儿的确立即将它忘了的!”

  “举个例子!”郑合一脸无奈的反问道。

  “恩!”闻言鹿鸣儿沉思了一记,忽然抬头望向远处。“比如现在!”说到这里,鹿鸣儿闭起双目,先是作沉醉状的猛力呼吸了一记,然后睁开双目,就听其一个人恍若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小鸣儿是最喜欢这大自然里的风景了,很喜欢这里清新的空气,有时候小鸣儿偷偷的想:假若小鸣儿是这空气中的一粒浮尘,小鸣儿就可以随风漂浮,飞到哪里就到哪里,但是小鸣儿现在却想:假若我是那一粒浮尘,小鸣儿可不一定能像现在这般胡思乱想的,那岂不是。。。”说到这里,鹿鸣儿更是掩嘴笑了一记。

  “假若我是那一粒浮尘?!”念到这一句,郑合顿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而这种玄妙的触动更是将之与那心灵深处似来自于原聚强大精神意念之锁定联系到一起,然而以郑合目前之境,终不得解其中究竟。

  “胖哥哥,你知道我刚才为何要笑?” 鹿鸣儿调皮的问道。

  “为何?”郑合无精打采的反问道。

  “适才我想,假若我是那一粒浮尘,那胖哥哥岂不是一个胖胖的浮尘,风恐怕是吹不动的!”说完,鹿鸣儿更是开心的笑将了起来。

  “恩!”郑合低头沉思了一记,郑合忽然抬头说道:“丫头,今天你胖哥,给你作个主,你说去哪,胖哥就跟你去哪!”

  “本来方伯伯、方叔叔说要带我去娥眉的(闻言郑合心中一动,但终还是忍住没有问将出来),但是。。。。”说到这里,鹿鸣儿脸上有忧伤之色,但瞬间即逝(郑合更是暗暗称奇),就听鹿鸣儿继续说道:“我曾听小柳儿说,有一个地方有无数稀奇古怪的动物,有最美丽的花和树,听说那里还有仙子。。。。。。。”

  “我的好妹子,你就快说地方吧!”郑合笑道。

  “是普罗多莫!” 鹿鸣儿一脸认真的答道。

  “普罗多莫?”郑合却是满脸疑惑的自问了这么一句。

  ※※※

  也许是普罗多莫的神奇终究是吸引住了心神,更或许是因鹿鸣儿的“假若我是那一粒浮沉”的话语而心有触动,原先愈发凸现于郑合内心之阴影终于随着折向南行而渐渐的湮灭…

  普罗多莫世传为魔之祖先“臣”最后栖息人间之所在,后世更得其名为“魔境”。而普罗多莫一语则来源于但斯巴语,有幻灭重生之含义,因此在人世间自有争端开启的漫长岁月里,普罗多莫像个神秘莫侧的域落令人徒生向往却又望而止步。

  ※※※

  折向西南,山势愈发地起伏,入眼处尽是沟壑纵横,随之而来的人烟也渐渐稀少了起来,一路上耳闻的除了那猿哭鸟啼,剩下这天地中仿佛也只有这不时传来的郑合与鹿鸣儿二人爽朗亲切的笑语声。

  然而就在这一天,天空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雨,秋雨萧煞,愈见冰寒,也就在这一刻起,郑合与鹿鸣儿方才自入山以来第一次遇得“人”,更是成群结队而来之人。

  而“人”在此时用凄惨二字来形容实不为过,且不说一个个满脸的仓皇之色,就是其身周遭遍体无不血肉伤痕累累,有人甚至残肢断手,满身的鲜血沾染着泥浆,以及这愈发残酷的雨,在那山路处汇成一道道淡弱的红,也就更加的增添一种凄凉之意。

  “你们怎么了?”郑合望着突如其来的这一群逃难者大声的喊道,以他之见识,非是遇上兵灾,怎得如此凄零之惨状,然而这山高水远处又何来兵戎之争?

  闻言,几乎无人作答,诺大的一个天地间,只有山风细雨飘摇,然终有人抬头,其目光中那种惊恐仓皇顿时落入郑合眼里,郑合一个跨步一把就擒住了那人,那人一愣,几乎所有人俱一愣,而原本冰冷之空气也仿佛瞬间凝滞,浑如死一般的寂。

  “说!到底怎么了?”郑合故意对那人凶恶地怒吼着,此时那人目光中已流露出一丝若死的颜色,那人一张口,发出的只是“啊哦”的若干音节,郑合顿时一怔,因为那人是个哑巴,一个被割了舌头的哑巴。

  “难道他们全是被割了舌头的哑巴?”郑合的心头忽然有一丝冰凉的悲意,正如这无情的雨一般冰凉。

  山风无情地卷着细雨呼啸而过,望着这群仿如被命运无情抛弃的哑巴,郑合原先那充满悲意的心忽地就燃烧了起来,更是浑如一腔怒火。

  “你们可是从那普罗多莫而来?”郑合望着那山雾萦绕之深处就这样平静的问了这最后一句。

  ※※※

  普罗多莫相传坐落在云梦泽之西,渥河以南的梵刚山中,故老相传为一四季如春的山谷,非福缘广德之人不得其入。又有一说,说普罗多莫积聚了魔“臣”最后散落人间之戾气,凡沾染人间烟火之人畜入其地必落得尸骨无存,故数百年人间只闻普罗多莫其名,却不见出自普罗多莫之人。

  郑合自不会在意这等世俗臆说,其来普罗多莫的初衷,原先只是想借鹿鸣儿那接近于空明之思来破原聚以精神追踪之法,属于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举措。但此时此刻,特别是见着那群明显为“人”所迫害之哑巴的遭遇,一种仇恶的心绪油然生起,也是从这一刻起,郑合开始那么迫切的想一见这传闻中的普罗多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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