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谁是狐? ( 本章字数:4033) |
巨大的羽翼展开在那天际,因高而静止,若遥望去,只一个墨迹,却已将那明月勾去了一抹。 “乌——秋——!”隐约有一个鸣声,雪珠顿时面露喜色,她虽不能如无望生一般精通鸟语,但“乌秋”这个时常被无望生挂在嘴边而且绘声绘色过的音调,她当然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意会处,铃就在柔荑间不自觉的轻摇细摆,那一支曾被“灵异门”尊为驭兽妙品的“摇花放鹰之铃”顿时发出一阵细碎入密的声响,沁入这夜色中就愈发凸现周遭的万籁俱静。 聆听,雪山欣喜的目视虚空而聆听;鹿鸣儿瞪大了眼珠子去聆听,郑合更是眼都不敢眨动半分的拼命聆听,想其先前在洞内已经错过了“水珠传音之术”,眼下又怎能重蹈覆辙? 秦溪,一路上恬淡出尘,静若处子的秦溪也第一次细着眉,似很用心的在倾听。。。。 巨鸟之目曾被无望生嬉笑为“千里眼”,当铃声破碎入空,那一个浮在空中墨点,就“倏”地一个转折的沉坠而来。 “好!”雪山赞了一声,内心更是安慰的念了一声。“还好,他们俱活着!” 然而,活着并不代表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依然还能存在这纷斗血腥的人世间,也许就像那一个期待已久的鸟儿飞到近处。忽然,一声破了夜色的长鸣。 “秋————!”那一声的尖锐瞬间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其声异处,宋玉一皱眉,而身在其静的原聚更是一振目,瞬间抬头凝望。 破空的羽翼声竟缤纷如麻,夜色下的山冈峰峦似涌出无数个黑点四面八方的汇聚而来。 鸟,无数千奇万怪的鸟儿振翅空中,渐而连巨鸟也淹没在这浮在空中的鸟海浪潮之中。 忽然静,嘈杂千异的鸟鸣声一瞬入静,只独一个赤色的飞影自那茫茫雾气的西来方向窜入视线中。 宋玉询问似的看了一眼雪珠,雪珠却脸色苍白的木然摇了摇头。一切突如其来,即便雪珠师从“灵异门”,但也从未得遇过如此怪异的景象。 “好神奇!”鹿鸣儿却拍掌大赞了一声。随即更是转首对雪珠开心的笑道:“姐姐,你那个铃声好得不得了啊,居然。。。居然。。我曾经听说过百鸟朝凰的故事哦,不过我以为的凤凰原来可不是这么个摸样哦!”说罢,鹿鸣儿盯着那迅疾如流星而近的赤色飞影一瞬不瞬。 “百鸟朝凰?!”宋玉先是微怔了一记,随即看着那西去的方向更是一脸的欣然微笑。 “真可谓是来得正好!”宋玉赞道。闻言,郑合更是感叹:“在敌厮伏而望之际,的确是来得太好了!” 可就在宋玉、郑合为这等奇景异状大赞其好的时候,曾五七却是越来越疑惑。 以曾五七之谨慎,再加上其修行的为“洞天福地”的玄灵一脉,当雪珠手执“摇花放鹰之铃”的音色破空入密,其思域顿生感应。 对于盘旋在高空的那一个巨鸟浮影,曾五七不是没有怀疑过,敌之先引(水岸、无望生)未见传讯,以曾五七私自揣度,不是没有,而是以一种外人无法知晓的手法传递着讯息。所以当音起而见鸟影,便由不得曾五七不将怀疑点落在“飞鸟”这一处。 战时传讯,常施以驯养飞鸟灵禽之技,“难道敌之传讯正是借助飞鸟?”当心念起,曾五七顿时生疑。然而那一声尖锐撕裂了虚空的“秋——”之清鸣刺入耳膜。曾五七忽然惊讶。 “怎么?怎么会是那神鸟自那西来的方向飞来?”想到惊心动魄处,再加上先前的怀疑,曾五七决定潜伏到近前分辨个仔细。但即只是怀疑,曾五七还是稳妥的选择了在距敌之三十丈外窥视。 三十丈就已足够让人看个仔细,更何况是如郑合、原聚、雪山这等身具奇绝的修武之人。 赤色飞影破空而来,正停在这三十丈开外的空中。 “秋——!”其音清唳,令人不解的是:在近端反而莫如在那远方听得响彻,而那音色仿佛瞬间即穿透了时空,直破了进去,随即细密而入,却无比清晰的铭刻入每一个听者的思域中。 “好!”原聚一起身,赞了一声。 而这时,万鸟俱无音,只围绕在赤色飞影的周遭盘旋。巨鸟也正卷入这恍若其命运的急流中,迟迟不得垂悬而下。 战报如急电,岂能因忽来变故而迟滞一分一秒?想到恨处,内心焦急而欲知无望生所传递讯息的雪山一皱眉,反手探于身后,那一张乌沉弯曲的弓正彻骨冰寒。 那一个赤色飞影在空中如同虚幻了一般,虽凝浮于一点,却重影叠叠的能令人眼花了去,而素以射术名闻的雪山怎可得一丝花眼? 就在雪山欲张弓搭箭之际,宋玉却开口说道:“雪珠,你转告无望生,对于目前的战局,我给他们‘任意攻守’这四个字,另外要无望生务必查明这赤色飞影的鸟儿究竟来自何地?” 说完这一言,宋玉则不停顿,立即对郑合说道:“不知郑兄对于眼下敌之厮伏在旁,有什么良策?” 见宋玉这般直接的问向自己,郑合虽有些意外,但结合先前的跃跃欲试的心绪,也正可谓算是来得恰如其时。 于是郑合开口道:“既算敌人狡猾而潜伏不出,但战况已然至此,想其终究是要出手的,而一旦出手,敌暗我明,地利又不在我们这一边,因此如以我胖子一贯行事的风格来考虑,既然我们尚没有计划得通透,我倒情愿敌人是一直这样狐疑而潜伏不出的,对目前而言,其出手越晚,对我们也就越有利。” 闻言,宋玉不动声色,就见其继续问道:“可有具体可行的策略,比如关乎眼下战报急讯,以你郑兄的一贯行事又将会如何处理?”正如郑合心中所猜测的一般,宋玉果然将眼下的难题抛给了他。 “对于眼下,我胖子主张七真三假,当真真假假,就由不得他不更狐疑。”说到这里,郑合先是象征性的笑了一记,转而继续说道:“而若论眼下处理的这战报急讯的花头,因为事关先引之人的安危,适才见这位兄弟(雪山)欲出手,我胖子认为,当然要出手,不过以我胖子的主张是只以六七分实力出手,即给予敌之以震慑,却不能令其胆寒。”就在众人思量郑合所言的七真三假之际,郑合终于说出一句连宋玉大为惊奇的话语来。 “适才见小鸣儿言什么‘百鸟朝凰’,又见仙子闻之似有所感。而我胖子曾得幸会听一高人言,琴乃神品,当可招凤引凰,不知仙子可否趋驾令我胖子再得一听这琴韵高旷。”当郑合的这一言说出,众人不约而同的就将目光聚集在秦溪的身上。 秦溪似微蹙着眉,似在用心思考着什么,而当众人愈发关注之际,秦溪忽然微笑。 “是啊!这赤色飞影似乎是传闻中的阿奇哭灵雀,阿奇哭灵雀又名嗜音雀,既然如郑合所言,我就已一曲《遮莫引》与之相和。” 就在众人惊奇于秦溪竟然知道那怪异之鸟的来历时,秦溪一沉身,端坐于一青石之上。这时就见其从身后的一行囊中将那琴取了出来。 琴,木色如血,面板扁平而具长尾,琴尾上翘,上布以火蚕丝制弦九根。只见秦溪一凝神,但听“謦”的一声细密不可闻的恍若琴之徽位泛音,听者无不瞬间入境。 而就在这一瞬间,就听宋玉立即开口道。“雪山,出手!” 只见雪山弯臂曲弓,弓于瞬间张如满月,但听“倏”地一声,那箭就像这夜空的一束流星直向空中那一个愈发虚幻了的赤色飞影射去。 箭如流星,潜伏到三十丈附近的曾五七正是见着了这迅疾如流星之箭。 心惊! “他们居然妄图以箭射落神鸟?”曾五七冷笑一声,因为他曾经听得研毒者武踵言过:神鸟西来,与黄花一般非人世间所有。因此其鸟也当如黄花一般实非人力所能及。 曾五七在冷笑之余,终究还是惊心,首先的惊心来自于那箭射的角度与力度,当那箭一经射出,曾五七甚至在一瞬间连想了十三种可能,也就是他自己是否能在三十丈以内避及那一箭,当答案是“能”,曾五七稍觉安心。然而“除己之外,所率而来的一十七人竟无一人能”的结论却令曾五七惊心。 惊心处当更胜似惊心,那箭穿越了虚空,犹如一道光迹笔直得向那一只被秦溪称之为“阿奇哭灵雀”的赤色飞影射去。 “秋——”的一声,音的急促仿如能撕裂听者的耳膜,“阿奇哭灵雀”在空中幻化出了四五六七个重影,即便是以窥视之术见长的曾五七也在瞬间生出眼花缭乱之感觉。箭,理所当然的射空,也就在这一刻,那一个赤色的飞影如盘旋落叶,直卷得群鸟如一个旋涡,漫天扑地的直向那一群人袭来。 那一瞬,虽不是袭向自身,想曾五七是失色的。所幸也就在这时琴之悠扬缓缓地,却一点一滴的渗入了每一个听者的心扉。 原先俯冲迅猛的群鸟攻势忽地凭空一滞,只见那赤色的飞影一个盘旋,应着秦溪所奏的那一段听似不规整的零碎、却愈发空透的琴之音韵连鸣了三声,群鸟更是随着阿奇哭灵雀的盘旋之势,在空中起伏荡荡,如湖水波纹。 而琴音在这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音节可以供他人的逻辑来寻觅参照的,或者是在曾五七的思域里理解:琴音已是按照一种与人世审美习惯及欣赏口味完全相左的方式从而表现了出来,在人之听域里,那每一个音色或者称之为音质,忽高忽隐,恍若每一个神经俱要随着那音符时而跳跃,时而沉寂。 “这是什么样的境界?”曾五七愈听愈茫然,也愈听愈神驰。 其实曾五七外表装作委琐,而若论其内心之骄傲,以其自认“触类旁通”的感知境界,即便尊者小风在他眼里,也只是落得:“天赋加眷顾”这个落评。 无奈因得之与生俱来之天赋,加上辅之后天恍若命运垂青一般的“三山五域”之眷顾,就足以令小风修到了一个令曾五七不无妒忌的、也是在武学上称之为“无序”的修为境界。 但是无序实为以后天人为的打破有序,首先要做到在感知境界上打破固有逻辑与常规。在曾五七认为:一个人的修为需要与其感知相匹配,而即便小风融汇六门奇艺于一身,终究因其自身感知境界的不能匹配,从而令其“无序”之境也只停留在“繁复乱花”的初浅层面。 然而,当那琴之音韵游离破碎的从而愈发令那一个被研毒者武踵称之为“神鸟”的阿奇哭灵雀盘旋相和。即便曾五七到了“触类旁通”之境界,即便他曾经认为他比小风更能接近的感知何为“无序”,可是,“这是无序吗?而无序之上又是何等一个境界?”曾五七忽然凭空呆滞了。 谁是狐?(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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