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本章字数:37245) |
?期下去势必不利,所以燕云不断思忖反客为主之良策,谋定后动。 战飞星一走,梅妻梅吟风也跟着告辞,但告辞之前却殷殷叮嘱燕云一定要去她的梅园做客。她必会煮酒以待,剪烛长谈。言辞之间,她倒真象燕云的大姐,对他关爱备至,甚至眼中还带有几分钦佩欣赏的神色。 明月对她的这种眼神很熟悉,至少在拜幽兰的黠眸中就曾经见过,难免在心中哀叹:她的云弟真是老少皆宜,人见人爱呢!不过梅妻的年龄未免太大了些,虽然看上去娇娆依旧,但她三十年前就已经成名了,那时还没有自己和燕云呢! 燕云哭笑不得,只能诺诺以应,敷衍梅吟风。对于梅吟风这样的人物,他真没办法。 梅吟风虽然名列六大寇,谈笑杀人,冷血无情,但自从她出现至今,一直表现得极为正常,容貌端庄,言辞温和,谈吐不俗,泱泱气度犹如大家闺秀、豪门淑女,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丝毫不敢轻视亵渎。 燕云不禁暗暗叹服,觉得她虽是六大寇之一,但与其他五寇截然不同,身上没有丝毫邪恶气质。真不知她是伪装淑女态,还是丽质本天生。 不过燕云还是倾向于后者,因为装相决难装得如此逼真,眼神眉宇、一举一动丝毫没有破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没人能完全掩盖自己的本来气质,更难瞒过燕云锐利的眼睛。 若非她幼受庭训,本性如此,以六大寇冷血嗜杀的行径,她怎会表现得颇有教养,谈吐不俗?那简直决无可能!卿本佳人,缘何为寇?她原本是什么出身呢? 燕云心里对梅妻梅吟风多少有些好奇。 面如阳春雪,心似寒秋霜,视人如草芥,微笑斫人头,她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好象性格严重分裂似的。恐怕她曾经受过什么巨大的刺激吧! 但那究竟是何等刺激,竟能让她为寇为盗,杀人如麻? 不过这方面燕云却不想深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私或痛苦回忆,那是永远封存在记忆中的伤疤,没人愿意轻易舔舐。纵使他问梅吟风,恐怕梅吟风也不会说。 行走江湖之人,谁无不堪回首之伤心事?自己又何曾例外! 对于强者而言,纵使伤心人别有怀抱,亦能经历风霜,昂然屹立,何须怜悯! 梅吟风是这种人,燕云也是这种人。他们虽然本性不同,但有其共性之处,所以燕云不会同情梅吟风,纵使其人或许可悯,其情或许可悲。 不过燕云现在倒很想看看梅吟风杀人时到底是什么模样,他觉得自己看到那一幕时一定会很惊讶。他知道梅吟风是剑道高手,决非靠淫药邪功赚取名气。在六大寇中,单以武功而论,她可能最高,甚至要高过双面王。 双面王虽是六大寇之首,但不代表他们兄弟的武功一定最高,因为梅吟风一介女流,武功再高恐怕也不会做六大寇的首领,不论她性格怎么转变,女性总有阴柔顺服的一面,再强势的女人也一样。她可以被领导,但若让她组织策划、分配任务,她恐怕就没这个耐心和本事了。所以她虽非六大寇之首,但武功却未必逊于双面王。 其实明月也是这样,现在她和燕云聚众闯江湖,打江山,自身剑法奇高,杀人从不手软,而且冰雪聪明,颇有心计,但有燕云在,她还是唯燕云之命是从,偶尔指挥一下别人,也是临时性质,若燕云不在,她恐怕就没有这些兴致,早就独自逍遥去了。 居于领导地位的人必然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和领袖气质,在这方面,男人比女人确实优越一些。明月就算武功高过燕云,在气质方面也要居于下风。 燕云虽然不一定会想到这些,但他对梅吟风武功的评价确实很有道理。六大寇能组合在一起,必然人人有绝技。梅妻梅吟风既不靠邪功取胜,也没有淫药占优,那她靠的是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她靠的是自己的真功夫,但这最为可怕。这说明她真有实力。 燕云能做出这个判断很不简单,因为他有此认知,就不会在武功上轻视梅吟风。尤其他猜到梅吟风擅长快剑,必然会加以提防,使对方没有可趁之机。 这些都是别人很难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但燕云却能体察入微。 燕云虽然在心里对梅吟风的评价很高,但他现在没有机会看到梅吟风的剑法了,因为她已经离开了水榭雅居——对燕云嫣然一笑之后如春风般飘走了,倩影消失在长桥的尽头,但她温柔的话语却依然在燕云的耳畔回响。 燕云望着她林木间依稀飘渺的背影,心中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或许有机会时真该去她的梅园坐坐,顺便见识一下她风华绝代的快剑,那一定相当美妙。反正自己不可能立即离开,战飞星暂时也没有翻脸的征兆,自己总还有机会。 浅笑嫣然之间,那一剑星飞电射,将是怎样的一种风情呢? 此时在战氏别馆西面的水漾居内,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位施桂香小姐在鹤子陪同下回来后,并未和他密议什么,并非象燕云想的那样。她只是礼貌性的客气几句,鹤子容鹤一便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鹤子走后,一名身材硬朗的黑衣配刀武士从内室走了出来,向施桂香躬身施礼,并以东瀛语问候:“大小姐辛苦!事情进行得还顺利吧!属下一直很担心。大小姐若有闪失,属下真没法向家主大人交代了。” 施桂香淡淡一笑,同样以东瀛语回道:“事情还算顺利,但有些事情颇出我意料,不能操之过急,还得从长计议。不过你毋须为我担心,以我的身手和能力,会出什么事呢?你和那些人交过手,我怕人家认出你,所以不能带你去。那些人下手真狠呢!这场猴戏演得真辛苦,而且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不知哪里露出了马脚。” 黑衣武士沉吟道:“那些人确实精明厉害,能看出破绽是正常的,不过大小姐没事就好。以后我们得万分小心才行,大小姐自己也要保重。”顿了一顿,似是不好启齿的继续说道:“另外,内相大人的义子藤原康秀来了,想要见大小姐。” 他们此时都是以东瀛语交谈,可见他们必然全是东瀛之人。 这位黑衣武士口中的“内相大人”自然指的是当今东瀛奈良王朝权倾朝野的紫微内相藤原仲麻吕。他乃是东瀛豪族藤原氏南家藤原武智麻吕之次子,极受圣武天皇、孝谦女皇以及现在的淳仁天皇宠信,因极力维护律令制、减轻农民杂徭而得到拥戴,自天平五年起至今,官位年年飙升,自从五位下的官阶一直升到紫微内相,曾任职左京大夫、近江守、式部卿、东山道镇抚使、中务卿、大纳言以及紫微令中卫大将。 在姑母光明皇太后安宿嫒的大力支持下,他的权力逐渐凌驾于左大臣桔诸兄及同母长兄右大臣藤原丰成之上。一时间,“枢机之政独出掌握,由是豪宗右族皆妒其势”。 天平宝字元年,仲麻吕力排众议,推举舍人亲王的第七子大炊王为太子,随后自己就任紫微内相兼中卫大将近江守,掌握兵权。天平宝字二年八月,孝谦天皇以奉养皇太后为名将皇位传给太子大炊王,即现在的淳仁天皇。藤原仲麻吕以推举之功就任太保,接受“惠美押胜”之赐名。淳仁天皇还赐封其三千户、功田一百町,并下敕令宣布押胜可以私铸钱、放高利贷及使用惠美家印,可谓声威煊赫,实权在握。照此发展下去,不出几年,必可成为代替天皇主持政务的太政大臣。 注:“惠美”是褒扬自镰足以来藤原一族历代担任国家重臣,为国尽忠:“押胜”则是勉励仲麻吕果断地平定了桔奈良麻吕之乱。 施桂香闻言,脸上却掠过一丝怒色,嘴角微微一撇,嗤笑一声道:“他来干什么?监视我们的行动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不见!佐藤七藏,替我送他走。” 这位名叫佐藤七藏的黑衣武士顿了一顿,没有立即应声,反而低声劝道:“大小姐!不管怎样,他也是内相大人的义子,又和大小姐有过……哦……一段感情,这样回绝他不好吧!我们不能得罪内相大人。何况目前传来消息,新天皇即位,内相大人已经官升太保,又赐名惠美押胜,声势如日中天。大小姐这样做会令家主为难。您何必因为一时之气……” “我为何就不能有一时之气?那家伙禽兽不如!”施桂香气得一甩袖子,用东瀛语大骂,接着脸色铁青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内相大人推行其先祖藤原不比等大人制定的《养老律令》,而因孝谦女皇即位失势的桔诸兄之子桔奈良麻吕却乘人民苦于建造大佛之机,联合对内相大人不满的皇族和大伴氏、佐伯氏等贵族策划起兵,欲在田村宫诛杀内相大人,废除大炊王的储君之位,以右大臣藤原丰成为中心号令天下,逼孝谦女皇退位,并在盐烧王、道祖王、黄文王、安宿王四王中选一人为新天皇。当时何等危急!在此危难关头,是谁力挽狂澜,镇压了桔奈良麻吕之乱?是我们佐藤念刀流,是我佐藤桂香啊!” “若非我随同父亲大人在山背王家中做客,无意中探知消息紧急上报,继而又在中卫府舍人上道斐太都那里侦知桔奈良麻吕的行动计划,被处死的人就不是桔奈良麻吕、黄文王他们了。哼!桔奈良麻吕有东瀛数一数二的武学大派魔刀门老门主疯魔太郎前辈的支持,实力雄厚,若论武力,谁敢大言必胜?” “当时魔刀门精英尽出,九魔十三枭围困田村宫,若非我先以美人计勾引疯魔家世子疯魔皓二,定下婚约,后面见疯魔家主,费尽唇舌,晓以大义,他们岂肯临阵叛乱,背弃桔奈良麻吕?疯魔太郎嗜武成痴,贪图我们佐藤念刀流的刀谱,这也无可厚非。可这定下美人计之人又是谁呢?是他——藤原康秀!他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什么奈良第一智将!简直是无耻至极的小人!他若和我全无关系,我也不会怪他出这损主意,可我当时是他未婚妻。他居然为了镇压桔奈良麻吕便将我拱手送人!我早就和他恩段义绝了!” “大小姐……” 佐藤七藏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闭嘴。 不过听施桂香的语气,她居然是东瀛佐藤念刀流之人,而且还是当代佐藤家主之女,名字当然不是施桂香,而是佐藤桂香。这等身份当真令人惊异。象她这样的人,竟也在安史之乱这个敏感时期来到大唐,而且还来到风云聚集的战氏别馆,还和燕云等人相遇,其目的自然不会单纯。 这东瀛佐藤念刀流的早期门主便是与东瀛魔刀门早期门主东瀛刀魔疯魔太郎齐名的东瀛刀圣佐藤英雄。他和疯魔太郎都曾先后败在天堂圣教教主战神司徒寇之手,只是佐藤英雄败得比较光彩,而疯魔太郎的行为无法让人心生敬佩罢了,而且佐藤英雄的妻子乃是东瀛刺客流山下组创始人山下戒杀的女儿山下惠。 山下惠和天堂圣教教主战神司徒寇的亡妻燕嫣的容貌极为酷似,因此她来中土游历时曾和战神司徒寇有过一段情缘,后来佐藤英雄因此与战神司徒寇决战于黄河之上,虽然输了比武却赢了妻子,之后战神司徒寇迭遭暗杀挑战,重伤兼情伤,以致郁郁而终,天堂圣教在中原武林的打击之下终告没落。 这东瀛两大武学流派虽然都曾败在战神司徒寇之手,但那是战神司徒寇太强的缘故,并非他们实力不行,毕竟古往今来只有一个战神司徒寇,别人万万不能比肩。事实上,这东瀛两大武学流派确有其不凡之处,否则战神司徒寇决不会因为和他们交手而受伤。那实是因对手确有超卓实力,即使是偷袭,能伤到战神司徒寇已经很了不起,在那以前尚无人有此成就,不过或许是因为当时战神司徒寇刚和山下惠分手而魂不守舍的缘故。 但不管怎样,如今这位佐藤桂香小姐既然出自东瀛佐藤念刀流,实力自然非同小可,尤其她擅长伪装,性情狡黠,那就更可怕了。听她此时说话的语气颐指气使,可见此姝作风强硬,恐怕和明月有的一拼。 佐藤桂香刚才谈到的“建造大佛”之事乃是指当年圣武天皇想借助佛教的威力来缓和因藤原广嗣叛乱引起的诸多社会矛盾,于是在天平十三年下令每国建造国分寺、国分尼寺和七重塔,还下令每国的国分寺抄写《金光明最胜王经》一部,国分尼寺抄写《妙法莲华经》一部,但建造卢舍那大佛和大量寺院耗费巨大,从而加深了社会危机,后来被有政治野心、不甘失势的桔奈良麻吕利用,直接导致叛乱,后因藤原仲麻吕义子藤原康秀利用自己的未婚妻、佐藤念刀流当代家主之女佐藤桂香设下美人计勾引魔刀门世子疯魔皓二,结果成功的使魔刀门门主疯魔太郎临阵倒戈,此次叛乱被佐藤念刀流协助藤原仲麻吕镇压,避免了东瀛两大武学流派的正面冲突,否则那种血流成河的景象实在难以想象。 佐藤桂香当初使用美人计纯粹是被逼无奈之举,也因此事对藤原康秀愤恨有加,与他恩断义绝,不过到底还是执行了计划,帮了他的忙。这时藤原康秀远从东瀛跑来,自然又挑起她的旧恨。 她这时余怒未息,继续冷言怒道:“当年为了避免佐藤念刀流和魔刀门两大武学势力火拼会伤亡太大,动辄有毁家灭族之祸,所以那样的丑事我也认了,打掉牙和血吞,何况父亲大人当时也认为那是最佳之策。父亲大人有命,我不得不从,所以我不想再继续追究那件事。他把我象艺妓一样送人也就算了,其实象我们这种人,做贵族的妻子还不如做武人的妻子自在。事实上,皓二确实不错,对我很好,我也渐渐倾心于他,但那无耻之徒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再次想把我转送别人,实在太过分了。他当我是什么?去年大唐北方统万堡的少主赫连天鹏远道来我们平城京拜访的时候,他为了讨好赫连氏以便结盟,竟然要我去陪那小子!哼!这次可好!我连送人都不值了,就贱得象卖身的妓女一样!他算什么东西?他说送人便将我送人,他要我去陪谁我就得去陪谁!我又不是他的奴婢,凭什么听他的?” “大小姐……”佐藤七藏实在不想在这时候冒死插话,但又不得不插话,“大小姐!您稍息雷霆之怒!当初,您最终不是没去吗?” “废话!我当然没去!”佐藤桂香大怒,“我是什么身份?岂会做那种辱没门楣的事!何况这件事若被皓二知道,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风波呢!蠢人只会出蠢主意,根本不顾后果!想找人陪那小子,让艺妓去不就可以了,我又不是艺妓,凭什么听他差遣?我又不欠他什么!就算我们佐藤家真的曾经欠过他藤原家什么,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也早就还完债了。要他少来烦我!该做的事我自会做好,用不着他来督军监视,更用不着他来无事献殷勤。让他走!我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若真惹怒了我,我管他是内相义子,还是太保义子,我照样用九玄无念斩一刀劈了他!” “可是……” 佐藤七藏实在不好意思就这样去回话,虽然他个人也对藤原康秀十分不满,但人家毕竟是当朝太保藤原仲麻吕的义子,他不得不劝主子多加考虑,不要被一时热血冲昏头脑。这主子平时一向十分冷静,但只有听见藤原康秀这个名字时才会大发雷霆,看来藤原康秀真是被人讨厌到家了,不过也难怪,谁让他做出那种事,虽是无奈之举,但对佐藤桂香来说,总嫌过分。虽然佐藤念刀流源远流长,势力雄厚,不惧怕任何人,甚至跺一跺脚,平城京都要抖三抖,但也不好因为些许小事开罪当朝声威煊赫的太保大人。那实在不值得,尤其那还关系到他们家族自身的利益,实在不能意气用事,可是该怎么劝这位大小姐呢?她发起火来可真是六亲不认,比家主火气还大呢!他可不想替藤原康秀那个无耻之徒挨刀,因此—— “可是……” 他还在无奈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琢磨着该怎样劝谏才委婉动听。 佐藤桂香瞅了一眼愁眉苦脸的佐藤七藏,沉默半晌,又无奈的笑了出来,接着用手一抚额头,以和缓的语气的叹道:“唉!算了!七藏,你不要再说了。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我并非不识大体,否则岂会出头担此重任。做大事的人就是要能忍,忍别人所不能忍!虽然生气,但把怒气发泄出来就好了,现在心情舒畅多了。虽然我确实厌恶他,但该见的人不能不见,表面文章我还是要做。装个样子嘛!我会见他的,会给他面子!放心吧!” 佐藤七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放下心来。女人若是不讲理,他也没办法。 佐藤桂香这时把身上披着的大氅脱了下来,随手扔到佐藤七藏的怀里,吩咐道:“给我准备兰汤、熏香、和服。我累了,要先去沐浴,好好轻松一下,这身血腥气真令人作呕。我不好现在脏兮兮的去见他。你让那讨厌的家伙先慢慢等着,等我洗完就去见他。” 佐藤七藏立即躬身应是,并道:“洗浴之物早已备妥,大小姐只管前去就是。”同时心里暗忖:你不会故意拖延时间,洗上三四个时辰吧!皮肤泡坏不要紧,我们可有的等了。 他想是这样想,却不敢冒昧的问出来。 佐藤桂香象是会读心术似的,又道:“放心吧!不会让他久等。我答应去见他就不会使小家子气。你先去陪他,把他安排在东厢,那里是按我们的习俗风格布置的。” 佐藤七藏闻言,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又暗叹倒霉:我为什么要去陪那个令人讨厌的贵公子呢?真麻烦! 正当他自怨自艾之时,佐藤桂香已经向内室走去,但走了两步,似是又想起什么,突然转头道:“七藏!我已经注意到你说的那个女子了。她的剑法确实厉害,当世罕有人能出其右。刚才她在府门外露了一手,镇住了妖童。虽然我没有见识过她真正出手,但用中原的话来讲,窥一斑可见全豹。他们确实不好对付。” 很显然,她此时说的是明月。 佐藤七藏点头道:“她的剑法博大精深而又凶悍凌厉,确实令人瞠目。前几天武圣祠一战时,属下及皓二公子等人险些死在她的剑下。最后虽侥幸脱身,但全赖众手下拼死护卫,当时被她杀了很多人。我感觉到她身上带着类似于我们山下组杀手的气息,杀人时毫不手软。她不但剑利,而且下手狠毒,除非是冰宫雪姥那样的人物,否则很难对付她。” 佐藤七藏说这番话时,显然带有言外之意。 佐藤桂香自然明白,微喟一声道:“我明白!你不用警告我。我不会莽撞行事,急于替皓二报仇。公私要分明,不能混为一谈,我很明白自己的责任和目的。我以后会更加小心她,在没有确切把握之前,绝不逞能下手。” 佐藤七藏这才放心。他正是担心佐藤桂香急于替未婚夫疯魔皓二报仇而影响全盘大计。 佐藤桂香又叹气道:“皓二一向自大惯了,无法无天,让他吃些苦头也好,只要死不了就行。当年东海田横岛惨败,他真是一点教训都不肯吸取,没记性的人啊!不知己知彼,怎能百战百胜?我们这么多年派人去大唐学习,难道连孙子兵法这点学问都没学到?净去吃斋学佛管什么用!”顿了一顿,颜色又变得和缓起来,对佐藤七藏道:“武圣祠之战多亏你护着皓二,否则他死定了。” 佐藤七藏躬身道:“大小姐过奖。此乃属下份内之事,自当全力以赴。” 原来眼前这位佐藤七藏便是武圣祠一战时,出手阻止明月杀疯魔皓二的那位来历不明之人。难怪当时他所使用的刀法与东瀛魔刀门的刀法大相径庭。他是佐藤念刀流之人,用的自然是佐藤念刀流的九玄无念斩。他并不参与冰宫雪姥等人的行动,他去主要是因为佐藤桂香要他保护疯魔皓二,所以当时他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听佐藤桂香刚才说话的口气,当初从东海田横岛救走疯魔皓二的人恐怕也不是东瀛魔刀门之人,而是佐藤念刀流派去的高手。这东瀛两大武学流派现在已经快结成亲家了,武人势力一旦联合,当真非同小可。 当时燕云和明月等人都没有仔细考虑这个身份特殊之人到底是何等来头,他们当时太过疲劳又急着去抢马,总会有考虑不周之处。不过就算他们绞尽脑汁,恐怕也想不出来。燕云再聪明,也无法凭空猜测,因此更想不到佐藤桂香的身份。 佐藤桂香这时又叹道:“我们救了他这次,不知还能不能救他下次,总要劝他少出风头才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唐有很多名言警句说得都很有道理。只是他听不进去我的话,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嘿!就是这个样子啊!唉!不谈他了。” 说到这里,语气一变,又道:“有关我们这件事的详细计划我过会再和你说,你先去陪藤原康秀吧!虽然对他厌恶,但他这么远跑来,可能国内局势又紧张了,说不定内相大人又有了麻烦。你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套套他的话,多听少说,口风要紧,当说则说,不当说则不说。我现在去沐浴,马上就来。”说罢,独自一人向内室走去。 佐藤七藏手抚刀柄,躬身应是。 战飞星暂别燕云等人之后,独自一人离开水榭雅居,出了梅园之后,一边沉思,一边向自己处理公事的瞻星仰月楼走去。正行走间,忽听一阵婉转悠扬的琴声传来。 战飞星止住脚步,嘴角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当即转身向离梅园不远的一幢颇为隐幽的朱楼走去。待他来到朱楼门前,只见朱楼二层上的窗子突然打开了。他不走正门,当即飞身形从二楼的窗子轻松的跃了进去。 战飞星进楼之后,琴声立止。只见这二楼室内布置得颇象少女香闺,粉榻轻纱,颇有情韵。一位身穿墨绿色衣裙的淡妆妙龄少女正端坐在窗前抚琴。她的容貌极是清丽可人,秀美绝伦。此时她见到战飞星跃了进来,便停止抚琴,站起身来,眼角眉梢露出欣喜之色,迎上前去,娇笑道:“战大哥总算来了。” 战飞星整理一下衣服,泰然笑道:“香玉小姐以琴音相召,你战大哥岂敢不来呀?” 原来此女正是当初在淮阳城外曾与燕云等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思香玉。 她乃是西域古斯奥都教西庭庭主思慕犁之女,号称炎阳圣女,与现在从了燕云的拜月圣女拜幽兰是一对冤家对头,她们的父亲和师傅也都是旗鼓相当的冤家对头,互不相让。不过从师门渊源来说,她们算是师姊妹,同样精擅媚骨柔心大法。 她当初还曾告诉过燕云一些有关古斯奥都教之事,并请他代为寻找逃亡的阿苏达,只是言辞极尽保留,用意不明,想必燕云心里清楚,虽然知道鹰首就是阿苏达,但并未让他返回西域,反而把他留在身边。只不知这思香玉现在怎会出现在这战氏别馆之中,若燕云和拜幽兰等人得知此事,必然更要吃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思香玉这时轻轻把窗子关上,娇笑道:“战大哥真是达人,闻弦歌即知雅意。只是我们相识已久,战大哥每次都叫人家香玉小姐,未免过于疏远,还是叫人家香玉妹妹就好。” 战飞星倒不矜持,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香玉妹妹此时和你战大哥见面,必有要事吧!” 思香玉笑道:“无事便不能和战大哥谈谈心吗?战大哥先请坐!” 战飞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香玉妹妹可不象是喜欢无事闲聊的人啊!”但他还是坐在了松木古琴旁的椅子上,和思香玉靠得很近,似乎并不避忌,接着问道,“刚才的事香玉妹妹都看清楚了吧!” 思香玉点头道:“那是自然。人家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顿了一顿,又问道:“战大哥准备怎么处置那些人呢?” 战飞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叹道:“香玉妹妹应该知道,那些人都不好对付,连冰宫雪姥都吃了大亏,现在通过关系找上我,我为了朋友不得不勉为其难啊!” 思香玉笑道:“战大哥在搪塞人家哩!人家才不信这些鬼话呢!香玉当然知道那些人龙蛇混杂,不好应付,但香玉更知道,战大哥想对付的人,从来就没有对付不了的。何况这里还是战大哥的地盘,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只要踏进这里,就等于踏进鬼门关,想怎么做还不全看战大哥的意思。他们怎能逃出战大哥的手掌心呢?香玉说的是不是有道理啊?” 战飞星脸上扬起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嘿嘿两声道:“香玉妹妹总是吹捧你战大哥,其实人家不是猛龙不过江,哪是想对付便能对付的。香玉妹妹把轿子抬得这样高,不怕你战大哥摔得粉身碎骨啊!哈哈!” 思香玉娇笑道:“怎会呢?人家猜得出战大哥的实力布置嘛!虽然战大哥总对人家三缄其口,但人家也有眼睛有鼻子有脑袋,会看会闻会想的,怎会不清楚呢?战大哥成竹在胸的时候总喜欢顾左右而言它。这一点,人家同样清楚哩!” 战飞星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但脸上仍保持着莫测高深的不变笑容对着思香玉,叹道:“你战大哥不是神仙,也没有十成把握。凡事该冒险时就冒险,此乃成功之道。”接着语气一变,试探性的问道:“那么,香玉妹妹作何打算?希望他们死吗?” 思香玉却不答反问道:“战大哥会听取香玉的意见吗?” 战飞星笑道:“何妨说来听听。这种事谁也没法打保票啊!咱们相识并非一天两天,只要你战大哥能力所及,当然会考虑到香玉妹妹的利益。” 这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为微妙。思香玉既然用琴声引他来,那自然有事。战飞星当然很明白这一点。 思香玉淡然笑道:“战大哥说话真是直截了当。其实别人的生死我并不在意,只是有两个人我不希望他们死在这里。” 战飞星哦了一声,只是静静听着,却没有接话。 思香玉接着说道:“其中一个是我的师姊拜幽兰,也是我的冤家对头。她乃是我们古斯奥都教东庭庭主拜火庭之女,精擅媚术,刚才在府门外还用‘迷魂醉笑’的上乘媚术摆了你们那小傻孩子一道呢!” “小傻孩子?哈哈……” 战飞星听到这里,竟哈哈笑了出来,似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刚才一时还猜不透是怎么一回事呢!哼!妖童实在太蠢了,竟然屡遭戏弄。” 妖童今天确实霉星高照,接连被明月和拜幽兰戏耍,受了内伤,丢了面子,连战飞星都感到颜面无光,难怪对他如此不满。 思香玉却正色道:“战大哥千万不要小看我师姊。我们两个师傅是师姊妹,因此我们彼此十分了解,相差无几。平心而论,我师姊资质很高,颇有才华。其实刚才的情况相当危险,可决不是因为妖童蠢啊!” 接着思香玉把她刚才看到的情形很详细的用媚术的专业知识给战飞星讲解一番。 战飞星听罢,表情显得十分严肃,点头道:“我明白了。就凭她有本事戏弄妖童,我就绝对不会小看她。” 思香玉续道:“而且我师姊一旦死在这里,东庭的那些家伙决不肯善罢甘休。我们古斯奥都教虽分东西两庭,但毕竟同气连枝,即使内部对立,但却不能对庭主之女死亡视而不见。虽然我们双方都希望执掌大权,但那仍是建立在古斯奥都教统一的基础上,决不会搞分裂或者任由外人欺辱。所以即使战大哥这次有机会杀死我师姊,但那不但不会打击到东庭的势力,反而会把局面弄乱,倒是我爹不好收拾局面。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希望她死得这么便宜。她一向和我作对,我还没和她玩够呢!我倒是很想和她真正较量一次。” 战飞星始终静静的听着,默默的沉思,并未打断思香玉的话,听到这里,也没有明确表态,继续问道:“那另一个人是谁呢?” “是这个人。” 思香玉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摊在木几上。 这幅画像和她当初给燕云的画像一模一样。 思香玉接着道:“他就是我以前曾跟战大哥提过的我们古斯奥都教要寻找的逃亡者阿苏达。我以前也曾让战大哥帮忙留意,不过战大哥实在太忙,大概已经忘了。这件事我也曾和那姓燕的提过,因为当时他和剑皇宫及统万堡作对,所以我将这件事省略了重要部分告诉他,请他帮忙寻找。我那时以为他初出江湖,没有经验,很容易上当,而且象他那种人往往心高气傲,容易自以为是。他若认为这是一个削弱剑皇宫的办法,必会全力以赴,虽然未必成功,但我们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成功,也许真会被他碰上。所以我和他讲了讲,没想到他竟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人找到了,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不过现在看来,此人虽然年轻,但见识确实过人,并不容易欺骗,我一开始小觑了他。他没有让阿苏达回西域,反而把他留在身边,此举必有深意。我想战大哥很清楚他对我们的用处,所以如有可能,我不希望他死,最好抓活的。” 战飞星瞅了一眼那幅画像,沉吟道:“原来是这件事啊!我记得。我当初确实帮香玉妹妹你留意了,但无论如何找不到人,没想到他竟会被那姓燕的找到。此事确实稀奇,难以揣测。这人我刚才也有注意到,确实是那姓燕的身边的人,虽然相貌略有改变,但那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没想到香玉妹妹你眼力这么好。” 思香玉娇笑道:“人家和师傅学过观人之术嘛!” 战飞星叹道:“听你这么一说,这姓燕的还真有本事呢!有些事真是意想不到。” 思香玉微喟一声道:“其实意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我原也想不到师姊她竟会对一个男人倾心,还是一见钟情,不可自拔,而且还抛开一切束缚跟着他,更不介意他身边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嘿!真是意想不到啊!我们分开不久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思香玉说到这里,竟有些自怨自艾。 战飞星却笑道:“你师姊真的挺有眼光,那姓燕的可不简单呢!” 思香玉笑道:“这我也知道啊!” 战飞星奇道:“那你为何没有象你师姊那样对他一见钟情呢?” 思香玉顿时面泛酡红,垂首嘤声道:“那是因为人家先遇到了战大哥嘛!心里一旦有了人,就很难再容下其他人了。这些年来,人家对战大哥的一番心意,相信战大哥应该很了解才是。或许战大哥和那姓燕的乃是一时瑜亮,如果没有战大哥出现的话,人家也许会爱上那姓燕的,但现在人家心里只有战大哥一人,也始终在等着战大哥一人……”说着,她已伸出手去,似要握住战飞星的手。 “香玉妹妹……你……” 战飞星这时却感到有些愕然和为难,但仍是及时缩回手,没有被思香玉握住,并不自觉的坐得离思香玉远了些。 思香玉却并不感到难为情,缩回手后,只是自嘲的一笑,喟然叹道:“我知道,战大哥的心里早已有了人。” 战飞星再次愕然:“哦?你又知道?” 思香玉笑道:“若非如此,战大哥怎会总对人家如此敬而远之呢?” 战飞星无奈的一笑,只能保持缄默。 思香玉又道:“看来战大哥一定深爱着那个女子呢!但她为何不在战大哥身边呢?” 战飞星摇摇头,并不打算说出来。 思香玉笑道:“看来战大哥也是个为情所苦的人呢!而且还总是搪塞人家,不肯说出真心话。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和战大哥同病相怜呢!” 战飞星苦笑道:“香玉妹妹为何总喜欢打听这些事情呢?” 思香玉笑而不答,继而以一副很庄重严肃的表情问道:“我可以取代她吗?” 能问出这句话确实需要很大勇气。 战飞星神色一凝,默然半晌,似是不愿伤害思香玉的感情,但最终仍是坚定的道:“不可以!” 思香玉呼出一口气,笑道:“看来真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存在哩!那么……我可以和她共存吗?” 这“共存”二字的意思相当明显,思香玉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在心中苦笑:没想到我们师姊妹都是给人做妾的命。看来这媚骨柔心大法练得实在没用。 但她没想到战飞星仍是肃容答道:“不可以!” 既然一定要伤害她的感情,那就伤害到底吧!战飞星心里这样想,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回答是否真会伤害到思香玉。思香玉想嫁给他,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呢?他自己都不知道。虽然他们很早认识,但他并不能完全琢磨透思香玉这个小女子,而思香玉也不能完全琢磨透战飞星。他们的心思都过于狡黠,虽然彼此有好感,但总是相互猜忌,不肯坦白。 女人不是多多益善吗?难道这个男人真的不贪荤腥? 思香玉一边想着,一边说道:“看来战大哥用情相当专一呢!在这一点上,战大哥可比那姓燕的强很多啊!”她并不知道她师姊拜幽兰也是死活赖着燕云的,“人家现在越来越想知道是哪个女子有如此魅力和福气了,当真要好好见识一下。” 思香玉虽然在奉承战飞星,但说话的同时,眼中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难道那个女子竟比她还有吸引力吗?除了她的师姊拜幽兰,还有谁可以和她相提并论呢?那样的女子绝对不可以活在这个世上。 战飞星瞅了思香玉一眼,淡然道:“香玉妹妹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说的。现在局势紧张,我不想多谈儿女私情。”顿了一顿,又道:“其实香玉妹妹谬赞了,你战大哥并非象你想的那样好,也不比那姓燕的专情。我其实是个很滥情的人,我曾经有过很多女人……” 思香玉打断道:“但人家知道,战大哥对那些女人都是有欲无情,大多是一夜之缘,之后不复往来,从没有一个女人能留在战大哥身边。其实人家如今能住在这里可以说相当例外,但那只是因为人家和战大哥是早就结识的朋友,却非情人。战大哥和人家在一起时从来都温和守礼,从没碰过人家一丝头发,就是因为战大哥早已有了心上人,而我却迟了一步?” 战飞星站起身,叹道:“香玉妹妹何必这么说呢?你和那些身份低贱的女子不一样,战大哥当然不会那样不尊重你。战大哥始终把你当作妹妹看待,妹妹和妻子不一样,自然不能相互取代。其实……很抱歉……香玉,是战大哥辜负了你……” 思香玉也站起身,自嘲一笑道:“难道人家连那些女人能为战大哥做的事都做不了吗?” 战飞星神色严肃的摇头道:“我不会让你那样做。你并非那样的女子。” 思香玉冷笑道:“那人家还接着扮演妹妹的角色吗?妹妹和宠物有何不同?” 这最后一句话的语调颇为幽怨。 战飞星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道:“香玉,战大哥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宠物看待。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对香玉你并非无情,但那只是兄妹之情。你和她都是我欣赏喜欢的女子,只是……只是……唉!很抱歉!战大哥还有要事处理,先告辞了。”说着,便要向楼下走去。 思香玉微喟一声道:“战大哥又要逃了。” 战飞星无奈的回头道:“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战大哥。你放心,香玉妹妹要求的事,战大哥虽然不敢保证定会做到,但总会尽力为你去做。” 思香玉点头道:“我相信战大哥。我,以及我们古斯奥都教西庭,也会一直帮助战大哥。如果当年阿史那昕大可汗的宝藏能够成功取出,也必会送给战大哥一份。” 战飞星笑道:“你战大哥并不缺金银财宝,有香玉妹妹助我,我已经省了不少心了。” 思香玉又道:“但有一件事,战大哥可一定要做到:无论如何,那姓燕的一定要死。” 战飞星闻言,并不显得惊异,只是莫测高深的点了点头。 思香玉续道:“因为他已经投靠我师姊那边,以他这一路来所表现出的机智和实力看,以后迟早会成为战大哥的心腹大患。有他帮着我师姊,对我们古斯奥都教西庭也是不小的打击。我以前还想利用他,但既然利用不了,就只好想办法杀他。那样我师姊就会伤心失望,而那是我最高兴的事。那姓燕的毕竟不是我教之人,死不足惜,虽然江南天邪圣教很可能是他的靠山,但远水不解近渴,他们在北方势力不大,更不可能大规模越界行动,杀他就象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战大哥必可轻松做到。其实战大哥自己明白,这姓燕的有江南天邪圣教支持,以他的能力,万一在北地扎根,那可比一心光复夏国的统万堡还要可怕。统万堡虽然颇有野心,但毕竟现在由暗转明,势力昭然若揭,但隐伏在暗处的人才最危险,战大哥要在他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就将他扼杀,以绝后患。” 这番话倒是极尽怂恿之能事,不过战飞星心里却另有想法,但脸上依旧露出赞赏之色,点头道:“香玉妹妹说得很有道理。放心吧!他很难活着离开这里,除非有奇迹发生。明日战大哥还要宴请他,但香玉妹妹不方便露面。” 思香玉笑道:“人家明白。战大哥又有新的计划了。那香玉就预祝战大哥一切顺利,马到成功。小妹不送了。” 战飞星笑着点头,转身下楼。 战飞星刚走,就见一位两鬓斑白、面貌慈祥、身穿花棉袄的老婆婆从内室走了出来,来到思香玉身边,若有感叹的道:“此人相当不好控制呢!” 思香玉没有转头,只是默默的推开窗子,趴在窗边,望着战飞星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若是好控制的人必是池中之物,我要来何用?” 老婆婆喟然叹道:“小姐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呢?” 思香玉笑道:“是又怎样?其实感情的事确实很难讲。媚骨柔心大法虽是媚术,但亦需以真情推动才能达到极致,虚情假意只是下乘之道。我师姊现在不就对男人付出真情了吗?我们的师傅肯让我们冒险出来修炼也是怀有此种目的,否则一辈子难竞全功。其实我确实很欣赏战大哥,若能和他在一起,就是一辈子我也愿意。” 老婆婆叹道:“但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啊!” 思香玉冷笑道:“没关系。哪个男人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呢?只要红粉变成骷髅就行了,我会查出她是谁。她若不死,战大哥就不会要我。这些年来他连碰都没碰过我一下,无论我怎么施展媚术都不行,他的定力当真非同小可。” 老婆婆迟疑道:“可是他有过别的女人,却单单不碰小姐,可能他对小姐始终怀有某种戒心吧!毕竟小姐练有媚骨柔心大法,一旦尝过滋味后就很难摆脱。他会担心自己上瘾而受到某种程度的控制吧!” 思香玉笑道:“象他这样的男人对谁会没有戒心呢?只是我的身份不一般,使他不敢轻易尝试。其实无所谓,我会征服他的。”顿了一顿,继而叹道:“现在北地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就象一支拉满弦的弓,而且混乱不堪,一切都裹在一团迷雾之中,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山雨欲来风满楼,楼中的人却很难看清棋盘上的乱局将怎样演变,谁会被吃掉,谁会起死回生。现在各大潜伏势力全都粉墨登场,跃跃欲试,谁能完全琢磨透呢?” 老婆婆点头道:“所以你师傅鬼婆前辈让老身来帮小姐,鬼婆前辈很担心小姐会吃亏。无论什么事,老身都可以替小姐去做。” 思香玉转过身,握住老婆婆的手,点头微笑道:“谢谢您了,福婆!我们现在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我们坐得高,老虎现在咬不着咱们。我虽然帮着战大哥,却也要提防统万堡,不能被人家一口吞掉。战大哥是个很好的靠山,所以我要牢牢的把他掌握在手心里,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他抢走,也许我还要借助福婆的特殊能力来除掉我的情敌呢!” 福婆慈祥的笑道:“放心吧!福婆会为小姐办好的。” 思香玉满意的点点头,又笑道:“其实战大哥自己也另有打算,不是真心帮着统万堡,只是他做事太隐秘,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无法全盘调查清楚,但战大哥肯定不是肯居于人下的池中之物,无论是统万堡,还是回纥汗国,他都不会真心和他们结盟。他不会受任何人控制,所以想要利用他必须用一些特殊手腕才行。” “其实象统万堡那样有建国企图的大组合,有回纥汗国撑腰,哪个家派都担心被他吞掉,但又不得不畏于权势被它收买利用,只是我们源出景教,源远流长,又拥有西突厥残余势力,统万堡不敢轻视我们。但我们不得不先行打算,为自己寻求一个有实力的合作伙伴,这样大家平等互助,才能形成抗衡势力,保持自身独立。” “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成为别人的附庸,才有希望复兴西突厥。我们现在这个时代需要的不是一个最强的霸主,而是割据势力,只有形成割据势力,才能保持各方势力均衡。象李世民大帝当年建立的那样的庞大帝国是不会再出现了,我也不希望它出现。而且现在没有那种能够一统天下的人物。” 福婆点头笑道:“小姐放心。统万堡虽然胃口大,可要吞下中原那是痴人说梦。” 思香玉笑道:“那是自然。回纥汗国怎肯把偌大一个中原平白送人?他们内部也在勾心斗角。当年大唐强盛时,回纥汗国曾帮助大唐剿灭我西突厥,哪个国家不是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呢?回纥汗国原本是东突厥所属铁勒部落的一支,自从李世民大帝剿灭东突厥后,铁勒部落脱离东突厥而分化为两大强盛部族,便是薛延陀和回纥。” “薛延陀被大唐灭亡后,回纥逐渐兴起,成为掌控漠北的最强帝国。现在大唐衰落,他们的野心自然随之膨胀。他们当初既然能帮大唐亡西突厥,灭东突厥,现在自然也能反噬大唐。狼子野心就是如此。国家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绝对没有永恒的友谊,无论是和亲还是进贡,都是白费工夫。回纥和大唐都是我们的敌人,所以我们不能相信统万堡,而心怀鬼胎的战大哥则是我们最好的合作伙伴,只要利用得当即可。” “同时,我们也要利用大唐和回纥这两个最强大的敌人。现在安史之乱愈演愈烈,迟早会有大的冲突,以大唐现状,绝对没有能力单独剿灭安史叛军,势必借师助剿,回纥军团迟早南下。据说回纥牟羽可汗即将掌权,此人野心颇大,崇尚军事集权和宗教统治,与摩尼教早有勾结,欲以摩尼教打击并取代漠北的萨满教,走军事集权和宗教统治的路线,可见此人早有凭陵中原之志,他必然会借此良机挥军横扫大唐。” “我们则要趁他与大唐争夺中土控制权的良机,扩大我们在西域的势力,至少要在北地形成制衡,这样我们才有望复兴西突厥。这些事情自有我父亲和师傅主持,我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赶快抓到阿苏达,从他口中探知阿史那昕可汗遗留宝藏的下落,那样就可以扩充军备,如果能把师姊也抓到就更好了。那样一来,东庭就要受我们挟制。如果我们能一统古斯奥都教,甚至可以重振景教声威。当然,我们更要和战大哥保持亲密的合作关系。战大哥虽然有疑心病,但对我很有好感,否则我也不可能住在这里。不过,情敌必须先行除去。” 福婆点头道:“小姐果真雄才大略,说得极是。现在可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思香玉笑道:“情敌我自己会去调查清楚,到时有福婆相助,必可成功。至于师姊和阿苏达,我们有很多人可以利用。虽然战大哥做事一向不择手段,未必会真按我的想法去做,但他的手下可有很多人觊觎美色,而且又有那方面的专长,譬如鹤子和妖童。我不信他们对我师姊没兴趣,我只要利用他们就行了。” 福婆呵呵笑道:“小姐想的真周到。” 思香玉得意的一笑,继而似乎有些悲天悯人的道:“现在我倒是有些担心我师姊呢!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究竟是她征服了那个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征服了她?嘻嘻,真有趣。不过不管怎样,她若是落到别人手上,哭的不是她,就是那个男人。哈哈哈!这才是最令我感到刺激的事啊!” 福婆望了一眼脸色有些阴冷的思香玉,心忖:她和拜幽兰那妮子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这次会是鹿死谁手呢? 此时水榭雅居那里,梅吟风走后,牧侯也跟着告辞了,让燕云好好休息,相约明日再见,于是这里只有双面王兄弟是战府之人。 咎氏兄弟对燕云态度十分恭谨,始终执下人之礼,把燕云等人奉若上宾。看来燕云等人的行为确实对他构成了压力,使他不得不心生敬意。 红脸膛的咎无错这时抢先抱拳,笑着说道:“公子请先去雅居内安歇。若有何需要,请尽管直言。在下兄弟忝为敝府总管,必会尽心尽力为公子办到。” 燕云刚要说话,却见青脸膛的咎无辜双足落地,转身接道:“敝府还是首次有燕公子这样的超卓人物到访,真是备感荣幸。燕公子若有所需,千万别客气。” 他虽然说得客气,语气温和诚恳,但脸上毫无笑容,其冷如冰,和总是笑容满面的咎无错截然相反,让人怀疑他根本就不会笑,更惊讶他的表情和言辞竟完全不符。这对兄弟当真怪异,让人觉得很邪门。 燕云明知他们虚情假意,刚要虚与委蛇一番,却见红脸膛的咎无错又转了过来,说道:“刚才那位万姑娘和壤驷兄弟言行举止间若有何得罪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们计较。” 接着咎无辜又快速转身,肃容抱拳道:“我们兄弟在此替他们向燕公子致歉。他们平时一向胡闹惯了,公子千万别介意。” 咎无错又转身抱拳道:“得罪!得罪!” 这两兄弟转来转去,一唱一和,根本不给燕云表达意见的机会。 燕云插不上话,只能瞪眼看着他们兄弟表演,都快被他们转得头晕眼花了,心想他们不愧是连体兄弟,说话如此有默契,但不管怎样,你们总得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别总是你们自己说来说去的呀!他这时真想伸手把咎氏兄弟按住,让他们别再转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人真会头晕呢!你们自己说得开心,不管别人难不难受。 不过燕云出于礼貌,还是强忍住这种冲动。这时听他们竟替娼妇和妖童向自己道歉,心中微感惊讶,旋即恍然,知道他俩是以六大寇首领的身份向自己致歉,不希望他们兄弟得罪劲敌,同时这也是稳敌之计,要让自己放松警惕,才能成功的算计自己等人。 尽管他们现在的身份不适宜说这种话,但他们通过种种迹象相信燕云必然已经识破他们的身份,因此不再刻意掩饰,否则就显得太没担当了。不过燕云既然没有当面揭穿他们,他们也不会直承身份。双方心照不宣就好了。 双面王这时总算不再转下去了,燕云也有说话的机会了,当然是先很大方的客气一番,表示友好,对娼妇和妖童的事毫不介怀,连带着把双面王也不着痕迹的吹捧一番,毕竟双面王在江湖上是很有地位名气的大人物,虽然在这里屈居总管,但那只是报恩而已,燕云可不敢对他们有丝毫轻视。 咎氏兄弟虽然明知燕云故意客气,没啥诚心,但心里还是感到很舒服。他们从燕云的言辞中更能确定自己六大寇的身份已经暴露无疑,心中惊懔之下,口中连连谦逊道谢。 兄弟俩又要转来转去的抱拳说话时,燕云急忙伸手制止,没让他们再继续转下去。那虽然看起来有趣,但当事人未免太累了吧! 燕云说道:“我们这些人衣衫已经破烂得不象样子,若是方便,便劳烦两位替我们弄些衣裳来,最要紧的是带几套女装过来,在下的几位女伴也要换换衣服。” 女装主要是为山下歌舞姊妹要的,她们现在还没有合适的衣裳呢! 咎氏兄弟自然连连应承:“当然方便。这只是小事一件。我们兄弟这就去为诸位准备。燕公子尽请放心。” 燕云笑道:“那就好。另外顺便弄些吃的来,越快越好。我们饿了,随便弄些就行。有劳两位了。” 反正有毒神姬毒在跟前,燕云根本不怕他们在食物里下毒,何况他们知道自己等人有戒心,决不会采用这种低劣手法。 双面王连连应承,告辞而去。 双面王走后,燕云见四周只剩下自己人,并不急于休息,立即将众人全都叫到一起,先将自己心中猜想向众人快速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这才知道事情竟险恶到这种地步,此时联想起事情的前因后果,再看对方的精密布置,不禁心底生寒,全都惊出一身冷汗。众人全都没有燕云想的深远全面,不禁对他更是佩服。 众人之中只有洛洛和毒神姬毒是最无辜的人,和此事明明毫无联系,居然就这样被鬼使神差般卷了进来,可谓倒霉透顶。 洛洛倒是宽心得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她认为就算有危险,即使燕云护不住她,她老爹也会及时赶来救她。谁让她老爹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呢!她对自己的爹爹异乎寻常的有信心,简直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毒神姬毒却不象洛洛那么信心十足,在心里唉声叹气,心想自己不在家里纳福,跑出来惹什么事呢?他虽然已经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头,可没想到事情竟会严重到一触即发的程度,居然已经身陷死地。不过他既然已被卷进来,想抽身而退是不可能了,燕云也不可能允许他退出。何况知难而退决非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更何况他现在对燕云很有好感,不能不伸出援手。 目前大家的命运全都连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有同舟共济才有活路。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众人心里全都明白。 燕云歉然的望了毒神姬毒和洛洛一眼,叹道:“这次真是连累前辈和洛洛了。在下很过意不去。若是真的出事,在下一定会尽力保证前辈和洛洛的安全。” 燕云深知此时攘外必先安内,眼前众人几乎都是自己的班底心腹,风尘渡等三人和山下歌舞姊妹都曾受过自己的恩惠,同时也要依靠自己,一定会和自己同舟共济,只有洛洛和毒神姬毒是外人,也是不稳定因素。 洛洛年纪小,只是调皮些,不难对付,但毒神姬毒却是个大大的危险人物,若是利用好了,自己将胜算大增,若是利用不好,就要家门失火,不战自溃,所以燕云现在说出这番话,目的就是争取毒神姬毒全力帮忙,因为他知道毒神姬毒一定不肯退缩。这是成名人物爱面子的通病。 果然,毒神姬毒很豪爽的一摆手,大咧咧的夸夸其谈道:“放心吧!小兄弟!就凭老夫的本事,难道还需要保护吗?老夫还没老迈到那种程度呢!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死水哪能淹得死我。老夫和你们上路前就预料到会有危险发生,那时老夫就说过,你们若有麻烦,老夫肯定全力相助,决不袖手。现在还是那句话。那些家伙若真敢使奸弄鬼,老夫一把毒药把他们全都弄倒。看哪个敢惹老夫!耍阴谋诡计算什么真本事?老夫不在乎!” 燕云要的就是毒神姬毒的保证,此时开怀笑道:“前辈果然豪气逼人,不减当年。有前辈这句话,在下可放心多了。” 这句倒是大实话。 明月和拜幽兰不禁心中暗笑,对燕云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心想毒神姬毒这老毒物算是注定要给燕云卖命了。燕云对付他这种自傲自大的人真是得心应手。 洛洛这时也在一旁娇笑道:“大哥哥放心吧!我们都会帮你对付那些奸徒的。嘿!人家可不怕他们。” 燕云看见洛洛那一副跃跃欲试的娇俏模样,不禁有些头疼,在心里暗叹:这小丫头真是一个天生惹祸精,惟恐天下不乱,还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笑样子,实在是自我膨胀过头了,不知她的父亲到底是何人,竟能教出这样一个怪胎女儿。不过她能不害怕倒真难得,至少自己不用哄女孩子了,那是自己最不擅长的。大概她平日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从没遇过危险,所以毫无危机意识,认为自己在家人保护下总能化险为夷。不过现在她的家人都不在她身边,她居然还不害怕,不是太过乐观,就是太信任自己了,但愿她别添乱才好,帮忙可不敢指望她了,虽然她或许有些真本事,毕竟她出身古怪,来历不凡,敢一个人行走江湖,肯定有些防身之术,否则也不会戏弄毒神姬毒一场,让他吃足苦头。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她可发挥不了作用,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燕云虽然心里这样想,但还是伸手摸摸洛洛的小脑袋,用极为温柔赞赏的目光对她的不怕死的勇气表示嘉许。 洛洛长这么大,从未被人用如此眼光看过,登时心花怒放,报以醉人的甜甜一笑。不知她是否也打算为燕云卖命了,只是不论卖命还是卖身,她都好象没有那个本钱。 燕云微笑道:“现在看情形,对方也在隐藏实力,似乎并不急于发难,而且对我等顾忌三分,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若果真如此,我估计他们另有所图,所以不敢贸然行动,担心损兵折将而又一无所获。但我现在对那战飞星的想法还有些摸不透,这种情形确实十分被动。不过刚才我和明月已经通过种种手段向他们施压,相信他们现在更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一旦发动,势必是谋定而动,就算我们事先有备,也很可能玉石俱焚。” 众人听到这里,眉宇间全都现出担忧之色,沉吟不语。 燕云续道:“在目前这种险恶情势下,任何人都只能随机应变。何况我们只能跟牌,不能出牌,情况自然很不利。没有人能有十分把握取胜,我们现在只能尽力一搏。不过只要风兄肯配合,我们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胜出。风兄可以助我们变被动为主动,扭转一些不利局面。虽然不能说有十成把握,但至少搏命的本钱更足了。” 风尘渡不禁愕然愣道:“我?我会有什么大用呢?我的武功跟诸位相比,算不上高明。何况我现在身上有伤,又没有特别的长处,就只剩下一腔热血了。” 燕云微笑着提点道:“重要的不是风兄的武功,而是风兄的身份。” 拜幽兰闻言,眼中立即流露出钦佩之色,因为他们心中所想竟不谋而合,此时惟有利用风尘渡等人朝廷军方的身份,才能令对方措手不及,进退失据,也能有效的压住对方,令他们更不敢造次。毕竟他们若没有十成把握,决不敢轻易杀害朝廷军方将领,那样一旦事败,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若被朝廷军队围剿,则后患无穷。他们承担不起那种后果。 风尘渡等人这时脑子反应不过来,似乎还有些迷惑不解。 燕云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又详细讲述一遍,风尘渡等人才恍然大悟,了解燕云的用意。 众人这时对燕云的应对之策极有信心,连连点头,认为在此等形势下,这已经是上上之策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能和对方力拼,那样死伤必重,彼此实力大损,相信对方也必然不愿鱼死网破。只要自己等人有办法压住对方,他们就不会轻易犯险,这样就能保一时平安,而利用军方身份威慑对方绝对是最佳选择。更何况风尘渡是朔方节帅郭子仪的帐下爱将,又因北上行刺叛军首领史思明而名声大噪。有如此人物说话,对方就是再有三头六臂,行事再严密周谨,恐怕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没有完全把握,谁敢得罪实力最雄厚的朔方军呢? 风尘渡这时也觉得此法可行,军方身份应该可以借重,点头道:“小兄弟放心。我等三人必会全力配合小兄弟的行动计划,万事皆以小兄弟马首是瞻,听从小兄弟的分配调遣。军中无二帅!小兄弟便是我们的主帅,只要下命令就是,我等无不从命。” 风尘渡说得很对,军中无二帅,现在这些人内部派系很多,如果谁都乱出主意,各自为政,那他们很快就会被瓦解消灭,决无活路。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此人非燕云莫属,因为燕云实力最强,而且人心所向,毒神姬毒也以他马首是瞻,别人站出来无法服众,所以风尘渡三人立即宣布向燕云服从命令,做好内部团结工作,表示他们三人绝对不会存有私心。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活命的机会大大增加了。 其实在此险恶情势下,他们若不听燕云的,燕云很可能先把他们杀掉,铲除异己。燕云自己很聪明,也有实力,他一定会尽量保证大家安全,听他的反而好些。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知道他的命令不对,恐怕都只能听命,因为现在团结最重要。他们是鱼帮水、水帮鱼的关系,一旦分开,风尘渡等人活不了,燕云等人的危险也会增加,但他们若能真诚合作,彼此都将获得最大利益。 风尘渡在军中任职多年,知道危急关头该如何抉择。何况燕云还两次救过他的性命,他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报答。燕云相信他的品行,才坦然说出自己的看法,认准了他必会全力帮忙,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家。 贺天岁在旁边也点头赞同道:“小兄弟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军方将领岂能任由他们这些使奸弄鬼的屑小之辈宰割?哼!得罪了咱们军方,他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谁能护得住他们?我想他们决不会这么大胆的。咱们若在这里给他们宰了,朝廷威仪何在?” 众人全都不禁在心中慨叹:大唐江山都支离破碎了,朝廷现在还有威仪吗?真是好笑!你以为这是李世民大帝在位时的大唐吗? 燕云正容道:“其实我刚才所说都是猜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做不得准。也许我太多疑了。但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发生危险,大家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准备。我们输不起,输就是死。我们宁可辛苦一些,也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有备无患。现在我们先进雅居主厅搜查,看能否搜出线索。留一部分人在外面监视四周动静,有外人接近要立即发出警告。其余人等随我进雅居探察,要特别注意检查房间墙壁是否设有夹层,或者室内是否有密道以及各种窃听设备,以防有人利用这些行刺或者偷听。” 管公明赞道:“公子想得真是周到仔细,巨细无遗,属下佩服。属下对窃听设备和密道构建都有过研究,以前在紫冥府见过不少,这方面定可万无一失。公子放心吧!” 燕云点头道:“那就要借重管老了。其实我是被逼得不得不未雨绸缪啊!江湖险恶,为确保安全,我只能绞尽脑汁去想每一个可能发生的危险。在如此险恶的虎穴里,一个疏忽大意就会丢命,不是丢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丢四五十人的性命。我怎敢大意!大家既然放弃舒适的生活跟着我受苦,我也总要给大家一些保证,但只有我一个人小心还不成,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百密仍有一疏,而那一疏就很可能致命,所以大家每个人都要以此为戒,小心谨慎,半点疏忽不得,必须时时刻刻谨记每个人的身上所系的都不是一人的性命。这样我们这个集体才会坚强有力,战无不胜。” 众人闻言,无不对燕云感佩叹服,但也心中懔然,暗自警惕。 拜幽兰这时望着燕云坚毅的面庞、谨慎的表情和深邃的双眸,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象是参杂了无限爱恋、敬佩与尊重。 在她心中,燕云的身影骤然高大起来,让人觉得他虽然年轻,却好似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和雷雨风霜,肩上承担的责任无比重大。但他始终能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坚忍不拔的毅力以及深如江海般的智慧将这责任一肩挑起来。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怎能不让人由衷的敬佩、仰慕、爱恋!尤其对于一个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这更是一个难以抵挡的诱惑。 拜幽兰这时璀璨的双眸中射出无限痴迷爱慕的神采,巧笑倩兮的凑上前,娇声道:“人家也来帮帮管老的忙吧!人家在房屋构建和窃听方面也是很在行的。” 燕云想起象牙塔一战,知道象牙塔虽非拜幽兰亲手所建,但她在这方面必然很有算计,于是微笑点头道谢。 管公明也笑道:“有劳拜姑娘了。有拜姑娘这大行家相助,更是万无一失。” 管公明曾和拜幽兰共过事,彼此已有些了解,知道她确实实力不凡。 拜幽兰力求表现,在心上人面前被人称赞,自然笑靥如花,异常美艳。 燕云又道:“检查地下是否藏有火药的事由我亲自负责。其余众人要用心检查房内墙壁、屋顶等处是否暗中藏有火药,因为火药不一定只埋藏在地下,对方会担心我们发觉,必会做万无一失的安排,火药的埋藏必然分散,若是有一部分安放在墙壁中或者屋顶上,一旦爆炸,为祸更烈。我们那时毫无准备,必然要吃大亏。检查墙壁时不能只听声音,因为里面复壁很可能夹着火药,必要时可用银针运功刺穿墙壁试探,用气味分辨更为准确。大家明白了吗?” 众人见燕云设想得如此周到详细,真是面面俱到、滴水不露,不禁心中敬佩万分,一时间热血沸腾,信心十足,齐声应道:“明白了!” 燕云喝道:“现在开始行动!” 燕云一声令下,众铁卫在头领奚禹阳的指挥下立即迅速分成两队,一队随燕云入雅居探察,一队留在外面守卫。 留在外面的铁卫由七大怪的老幺虐狂郁妄川和慕氏姊妹率领,立时四周散开设防,埋下暗桩,监视四周动静。郁妄川和慕氏姊妹亲自带人封锁长桥,严密警戒。 郁妄川对搜查房间这种细致活颇没兴趣,也没耐心,便拣了这个自认为轻松的工作,自愿留在外面看守。慕氏姊妹没有独特性格和立场,自然夫唱妇随,紧跟郁妄川。 燕云对郁妄川和慕氏姊妹的武功很有信心,认为他们守在外面万无一失,足可放心。一般人决难瞒过他们的耳目,也很难对付得了他们。尤其是慕氏姊妹的附骨阴针,谁有兴趣就尽管试试吧! 风尘渡等三人和毒神姬毒见状,不禁在心里暗叹这些人实力强劲,不容小觑,每个人都好象是经过艰苦磨练选拔出来的,并且受过极为严格的特殊训练,一举一动都中规中矩。虽然单人并不十分可怕,但一旦形成整体配合作战,威力便会数十倍增强,不亚于数名特级高手。 风尘渡是军旅出身,对于训练士兵方面颇为内行,对此很了解,但即使以他这样专业的眼光,对三十五铁卫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感到这确实是一批训练有素、基本功过硬、纪律严格的杀人机器,并且锋角都已经磨锐了。 只可惜朝廷军队里象这样的人才很少,训练更是远远不及,难怪总吃败仗,连叛军都抵挡不住。想当初,李世民大帝在位时军队何等强盛,突厥小丑,不堪一击,作为军人极为荣耀,但后来府兵制败坏,军队纪律松散,政策不得人心,军人不受尊重,渐渐离心离德,边兵胡将四起,才形成现在这盘乱棋。这究竟怪谁呢?说到底,还是怪朝廷君主昏庸,政策不力。 现在江湖上各大势力羽翼渐丰,兵强马壮,人才辈出,训练有素,已非朝廷军队所能压制。朝廷唯一仰仗的优势就是正规军人多,还可以向外族借兵,否则更是不堪一击。尽管如此,在昏君宦官的指挥下,真正有才华的将领没有实权,不敢出头,生怕被构陷,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打胜仗?纯粹是拿士兵的生命当儿戏!难怪安史之乱拖延数年还不能平息! 如果向回纥借兵,中原大地又要生灵涂炭,惨遭外族蹂躏,可那些当权者却只知饮鸩止渴,蠢不可及。象燕云这样真正为手下生命负责的领导者实在罕见,并且他的武功智慧和人格魅力确实让人由衷钦服,难怪这些人都对他死心塌地。若没有郭帅对自己的厚恩,自己还真想离开朝廷军队,啸傲江湖,跟着燕云打一番事业呢! 风尘渡触景生情,心绪波澜起伏,但他只能强忍着不把如此想法流露出来。他已经看出燕云等人必然不甘蛰伏,且志不在小,甚至有鱼跃龙门之想。自己既然不能离开朔方军,就注定日后要和他们为敌,也许会在沙场上相见。他这时猛然想起燕云刚见他时对他说的话——你以后可能会象刺杀史思明那样来刺杀我,也许我们以后会成为敌人。 风尘渡心中猛的一震,知道燕云才智过人,早已料到日后会有这种结果,可他那时并未任自己被“倒行逆施”兄弟杀死,还是出手相救,先后救了自己两次。明知自己日后可能是他的敌人,他还这样做!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自己平时颇为自负,但到现在居然还没有看透他! 他是自己的恩人,可日后自己却可能要和他为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自己真能罔顾恩义这么做吗?风尘渡想到这里,内心颇感痛苦,抉择两难。不过就此刻而言,他们还没有基本的利益冲突,路不同,也要为谋,否则就不能活着离开。 如果燕云他们死在这里,那日后江湖和朝廷是否会平静些呢?风尘渡心里突然冒起这种可怕的想法。如果自己肯扯后腿的话,即使自己三人死在这里,燕云等人很难活着离开,这个代价不算大,从军事角度来说值得以命换命,但旋即他便放弃了这种想法,并感到可耻。 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怎能在危难之际恩将仇报呢?日后沙场相见,各为其主,但现在大家是朋友,怎可背信弃义。何况即使自己等人扯后腿,也未必真能害得了燕云,徒生祸端。何况即使害死燕云,也不能阻止其它势力壮大,反而白白便宜别人,杀狼喂虎,殊为不智。现在势力最大的是统万堡和剑皇宫以及江南的天邪圣教,燕云这点势力算得了什么?恐怕连眼前战飞星这股神秘势力都比不上。但他若能壮大,可能还会牵制别派势力,形成制衡局面。那样岂不更好? 风尘渡想到这里,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并且觉得自己想得很对,并打算认真帮助燕云这个恩人,毕竟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大丈夫、军旅中的铁血战士,虽然有时要顾全大局,牺牲个人感情,但忘恩负义的事情他真做不出来。虽然有些想法,但他决不会那样去做。 燕云看准的正是风尘渡的这一点,否则很多事情都不会和他合作了。风尘渡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不过燕云还是没想到风尘渡此刻会有这种想法,否则他恐怕会吓出一身冷汗,大叹与虎谋皮,但这是一只憨厚忠义的猛虎,不是食子的毒虎。但当忠义不能两全的时候呢?是舍生取义,还是杀身成仁? 燕云虽未想到这些,但风尘渡没想到的事情更多。他怎也想不到燕云手上的势力有多大,怎也想不到雄霸江南的天邪圣教和燕云的关系,更想不到江南首富扬州岑小楼是燕云的结拜二哥,并且鼎力支持燕云。 虽然燕云曾提过岑小楼的事,但风尘渡当时没太在意。他是军人,向来轻商,更想不到岑小楼的商业势力有多大,也想不到他的师门竟是前红灯魔教教主练红灯以及练红灯和天堂圣教的关系。他根本无法想象天邪圣教的黑道势力一旦与岑小楼的庞大的商业势力相结合后,将形成怎样的垄断局面,那将一举控制江南的经济命脉和黑白两道,甚至掌控大唐军队粮道。 风尘渡和燕云的差距不仅仅在武功上,也在智慧上。象这些事情,燕云虽然年纪小,却老谋深算,早已想到,而且进行了周密算计和布置。 即使是燕云手下现有的这些力量,风尘渡也无法完全看透。他虽然知道几个杰出高手的超群实力,也能看出三十五铁卫的强横,但他却不知燕云已将霸道绝伦的灾星三十五剑传给他们。一旦交手,三十五铁卫的表现必会让他大吃一惊。尽管他事先有了估计,但仍显不足。 风尘渡思忖间,其余众人早已完成任务分配。诗魔沈约、石颠相金石和笛仙温丝竹几人也主动留在外面帮忙。他们自认为在“寻幽探密”方面不太擅长,进去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添乱,还不如留在外面帮着老幺郁妄川看守门户自在呢!不过酒胆管公明、花痴师怀香和坐隐晁瞻却跃跃欲试,看来他们在这方面必然学有所长。 燕云把燕山僵尸王安排在雅居外围大门口处守护,自己和明月带着七大怪的其余三人和风尘渡等军方将领、拜幽兰和阴司双煞、鹰首、鹰十三、毒神姬毒、洛洛、山下歌舞姊妹和一部分铁卫入室搜查。 众人沿着文石剥成的台阶小心谨慎的缓步而上,只见映阶旁有太湖石形成的墙基涩浪,更有苔斑顽石镶嵌,大宜岩阿之致。 众人赞叹之间,绕过古朴典雅的石栏,来到一间最大的雅居门前。只见用湘妃竹斜钉的木门上方挂着四字额,上书“水榭雅居”四个清秀隽永的大字,底用黑漆,字为青绿色,与周围景物很是协调,虽然不显眼,但却显得异常雅致,给人一种隐逸清幽的感觉。 众人走到近处才注意到,在远处很难看清。可见此匾额之用意在于藏幽,而不在招摇,与此地景物极为相称。 燕云这时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门上古绿色蝴蝶兽面的门环,嘎吱一声,推开了门。 佐藤桂香虽然说会及时去会见藤原康秀,但仍洗了快半个时辰,方才洗浴完毕,然后又抹上了大唐出产的上等脂粉,在娇躯上涂满香料,梳上和大唐妇女发式比较类似的高顶髻发型,那也是奈良时期上流社会妇女的发式,大概受大唐影响之故,但却没有象那些贵妇人一样模仿隋朝的“长娥眉”进行剃眉勾黛,只是浅浅的进行了修饰,类似于三月眉,可见她很有自己的审美情趣。修整容貌、涂抹脂粉之后,她又慢条斯理的换上经过熏香的崭新华贵的和服。待一切修整完毕,她这才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其实东瀛和服乃是参考唐装式样慢慢发展起来的,在当时,限于技术层面的问题还不可能制作得十分华贵,但佐藤桂香身份特殊,她所穿的乃是一种表黑里赤的夹衣,看上去十分漂亮,缝制得相当考究,一眼望去便知其必是出自名家刀剪,虽然不象十二层衣那样华丽壮观,但别有一种风情。衣料经过著名的兰奢待香料熏烤,香气十足,上面还以大唐的绞接染技术印着云鹤涌浪,里面则手工绣着麒麟图案,简直精致奢侈至极,可见佐藤桂香身份之特殊,家族势力之雄厚。 这种夹衣其实就是一种带里子的服装,穿起来比较暖和,而且表面、里子可选用不同颜色的面料。当时东瀛奈良王朝豪门贵族穿用的铂、洼就属于夹衣一类,一般的东瀛平民不能穿这种奢侈华贵的服装。而十二层衣乃是东瀛贵妇进宫或节会时所穿的盛装礼服,共分唐衣、单衣、表着等十二层。平时一般不会有人穿这样华丽的服饰。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佐藤桂香穿的夹衣乃是一种黑留袖式样的和服,乃是正式场合所穿用,并且象征着已婚,它以黑色为底色,染有五个花纹,在前身下摆两端印有云鹤涌浪图案,十分美观。左臂处印着双刀交叉式样的银色家徽,此乃佐藤念刀流的一贯标志,而右臂处却印着黑色骷髅图案,此乃疯魔家的家徽,因她与疯魔家世子疯魔皓二订婚,故可佩带疯魔家的家徽。她一人身兼东瀛两大武学世家家徽,更见其非凡的特殊地位。 佐藤桂香大概是想避免前未婚夫藤原康秀的无理纠缠才穿出这样一身衣服,她虽然只和疯魔皓二订婚,尚未成亲,但穿着这样的和服就是警告藤原康秀,她已经名花有主,让他别再无谓纠缠下去。由于过往的恩怨,她早已不把这名做事不择手段的阴险男子放在心上。 佐藤七藏早在外面恭候她的玉驾了。他都快急晕了,陪那个藤原康秀公子实在太累,长袖善舞非他力所能及,还是让主子亲自来吧!不过这位主子打扮起来太费事了,女人就是麻烦!不过他可不敢当面如此批评佐藤桂香。 此时他见佐藤桂香出来,一见那身张扬的服饰,立即明白主子的用意,急忙快步迎上前去。 佐藤桂香有些调侃的用东瀛语问道:“怎么样?等急了吧?”她自己也知道打扮的时间确实久了些。 佐藤七藏愁眉苦脸的发出违心之论:“没有!没有!主子够快了。毕竟是练武的人呢!一般人家的小姐们打扮起来会更慢的。哦……不是……不是慢,是没有主子您快啊!” 看他的表情,大概痛哭流涕的心都有了。 佐藤桂香忍不住笑道:“等急了就直说嘛!何必那么委屈?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我才要三衅三浴嘛!怎么样?陪藤原康秀那家伙的滋味很好受吧!” 佐藤七藏无奈的道:“主子说笑了。您快点去吧!再等下去他快发疯了。” 佐藤桂香点头道:“他说了什么没有?” 佐藤七藏这时用东瀛语矶哩哇啦的凑在佐藤桂香耳边说了一串话。 佐藤桂香听罢,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好!咱们这就去见他。” 经过精心细致的梳洗打扮之后的佐藤桂香明显变得娇艳动人多了,满身的血腥气和灰尘一扫而空,再配上那身华贵奢侈的和服,更显得尊崇无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特殊香料的馥郁香气,只有在她的瞳眸眉宇间才能看到那若有若无的一丝巾帼英气。 她跟着亲信佐藤七藏来到水漾居的东厢房,移开侧拉式的门扉进去。只见室内设施完全按照东瀛和室习俗设置摆放,和室中间铺着三层厚的榻榻米,既可防潮,又可透气保暖,上面还摆放着香枝木的矮几,旁边设有壁炉,里面燃着香木,使得室内温暖而又馨香,房间四角处都放着香料。矮几上还摆放着黑色陶制的茶壶和茶杯。 这室内的布置虽然不象大唐贵族豪宅的奢侈豪华,也不若文人雅士的蜗居那样古色古香,却别有一种自然、淡泊、雅静的境界,只是身处其中的人却并非远离尘世、追求闲逸之淡薄君子,反而是为了权力和野心争名逐利、勾心斗角之衣冠禽兽。 矮几的一侧正跪坐着一位年约三十许的中年人,身形略显消瘦,面貌白净,长得还算俊朗,是典型的东瀛贵族公子模样,但身上却穿着唐装,发式也是唐人模样,倒是入乡随俗。肋下还配着长刀,可见他也是习武之人。 他原本是挺直腰杆跪坐着,却始终垂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双手按在膝前,似是在冥思着什么,这时听见开门声,他才抬起头,望了过来,随着双眉扬起,只见他眼神犀利深邃,难以揣测,透着七分的精明、三分的狡诈,是那种使人一看见他就很难和他推心置腹的人。 此人正是佐藤桂香和佐藤七藏刚才提到的东瀛奈良王朝太保大人藤原仲麻吕的义子、在桔奈良麻吕之乱中利用美人计策划了魔刀门倒戈的奈良第一智将藤原康秀。 藤原康秀这时见到盛装打扮的佐藤桂香进来,当即站起身,迎上前去,朗声笑道:“唐人有句俗话,叫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桂香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最近一向可好啊?”说着,已经伸出手去,毫不避忌的去挽佐藤桂香的手臂。 佐藤七藏在一旁本想伸手阻止,但还是忍住了冒犯藤原康秀的举动。他知道主子定有办法应付此人。 佐藤桂香勉强压抑住心底强烈的厌恶感,先赏了藤原康秀一记白眼,身形一闪,不着痕迹的避开藤原康秀的禄山之爪,口中说道:“藤原公子过奖,只是衣裳漂亮罢了。” 她还在刻意提醒藤原康秀注意她的穿着。 可惜藤原康秀根本不以为意,哈哈笑道:“这样的衣裳只有穿在桂香你的身上才更添光彩啊!”说着,他竟还想继续拉扯佐藤桂香。 佐藤桂香心头气恼,却不好直接发作,只得闪身避开,忍气道:“藤原公子请自重。现在小女子乃是疯魔世家世子皓二的未婚妻,为免两家发生不愉快,请藤原公子称呼小女子为佐藤小姐。”说着,她已跪坐在矮几的另一侧,刻意和藤原康秀拉开距离。 她现在甚至有一种想痛掴对方的冲动,若非不想得罪这位掌有实权的贵公子,她恐怕早就这么做了。其实她的耐心有限,只能盼望着这位贵公子别做得太过分。 从一开始,他们就都用东瀛语交谈。 藤原康秀却显得颇不知情识趣,不过他自重身份,这时当然不好过去继续拉扯佐藤桂香,只得暂时跪坐回原位,继续温情脉脉的说道:“桂香,大唐有句俗话: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已经连说了两句大唐的所谓“俗话”了。 佐藤桂香实在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无赖真难缠。难道他真看不出来自己这身打扮的用意吗?自己刚才还刻意提醒他,他居然还有脸信口雌黄,真是天下第一厚脸皮,锥子扎都扎不透。 她心里虽然怒极,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以淡淡的语气打断道:“请藤原公子不要再继续误解大唐的俗话了。中土文化高深莫测,不是象藤原公子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学过几日汉文便能理解透彻。有一点藤原公子务必要搞清楚,小女子与藤原公子连一日的夫妻缘分也没有,何况我们武学世家高攀不起贵族豪门。我们的婚约在桔奈良麻吕之乱时便已解除,现在小女子是疯魔家的未婚妻,所以再次郑重声明:请藤原公子称呼小女子为佐藤小姐,否则我们一切都不必再谈下去。” 这番话虽不声色俱厉,却毫无回旋余地。 藤原康秀对佐藤桂香的性格了解甚深,知她此时虽然和颜悦色,但心中必已恼怒至极,那已经是她忍耐的底线了,若再刺激她,非误大事不可。何况女人总喜欢记着旧恨,尤其是那种事情,但在当时,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这些事以后再慢慢化解吧!现在还得先办正事。 于是他显出一副毫不介怀的模样,洒脱一笑道:“原来佐藤小姐还对当初的事念念不忘啊!” 佐藤桂香冷然道:“是刻骨铭心!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码标价的被人出卖,而且那个人是我的未婚夫。中土战国时,吴起可以杀妻求将,没想到藤原公子也懂得依样学样,来个卖妻平乱,了不起呀!” 藤原康秀笑道:“当时是迫不得已嘛!我以为佐藤小姐完全可以理解呢!那只是权宜之计嘛!为了家族利益和国家利益,佐藤小姐付出了很多,那是值得敬佩的大义之举,但既然佐藤小姐现在还心有芥蒂,那我们只有以后再谈了。”顿了一顿,又道:“也好!佐藤小姐,那我们就以公事为重。先谈公事,后论私情。” 佐藤桂香见藤原康秀终于在一定程度内让步,当即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道:“为了家族利益和国家利益,我确实可以牺牲小我,成全大局,但在爱情方面,我却无法容忍出卖和背叛,尽管那在你看来可能不是,因为你眼中只有权力,为了权力可以做出任何事,但在我看来却是的。所以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只有公事,决无私情。藤原公子以后莫要做出败坏小女子名节的事。” 说着,她端起几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新泡好的热茶,双手递给藤原康秀,正容道:“藤原公子远道而来,小女子无以招待,以茶待酒,敬藤原公子一杯,然后进入正题,过去的事再也休提。” 藤原康秀闻言,不敢造次,双手规规矩矩的把茶杯接过去,一饮而尽道:“西湖龙井,好茶。色白味甘,清香醇厚,回味悠长,不愧盛名。我以前只喝过遣唐史从大唐带回去的茶叶,从那时起便对大唐茶叶情有独钟,不过在大唐饮如此好茶还是头一遭呢!嘿嘿!都是拜桂香所赐啊!哦……不,是佐藤小姐,哈哈,看来你们在大唐的生活过得相当不错呢!” 这次藤原康秀说话谨慎正经得多了。 佐藤桂香淡然笑道:“藤原公子说笑了。我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很为国内的事情忧心啊!” 听她的言辞谈吐,可见她对中土文化已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虽然在用法上还有些不适当,但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时她语气一转,直视藤原康秀,续道:“刚才我听七藏说,现在僧道镜的势力渐渐崛起,越来越大,甚至已有朋党之势,日后极有可能威胁到太保大人的地位,是吗?” 佐藤七藏始终跪坐在佐藤桂香的身侧伺候着。 藤原康秀这时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先将茶杯轻轻的放在矮几上,继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国内的事情很棘手啊!” 佐藤桂香点头道:“自从桔奈良麻吕之乱后,能让藤原公子感到棘手的事已经不多了,如果藤原公子竟不得不出来想办法,可见事情确实难办,那就仔细说来听听吧!大家休戚相关,小女子能尽力之处必然戮力以赴。” 别看佐藤桂香对藤原康秀有所怨憎不满,但她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对藤原康秀的能力比较信任,如果藤原康秀也处理不了的事,她自然不会等闲视之,而且一旦牵扯到家族利益,什么都要放在一边,非得团结一致不可。佐藤桂香虽是女子,却决非弱质女流,而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在这种事情上,她决不含糊。 藤原康秀点头道:“我知道佐藤念刀流一向支持我南家,所以这件事我和令尊大人商量后,决定把中土事宜全权交给佐藤小姐来办。佐藤小姐乃是念刀流后起之秀中首屈一指者,巾帼不让须眉,此事惟有佐藤小姐才能胜任。” 佐藤桂香只是静静聆听,对藤原康秀的奉承话无动于衷,反正她都要给人家卖命,人家说什么都无所谓。该说清楚的,藤原康秀自己绝对会说清楚。 藤原康秀刚才所说的“南家”指的便是藤原仲麻吕这一系。 藤原氏在当时东瀛绝对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巨族,其先辈中臣镰足曾在大化改新中成功的分化瓦解守旧派苏我氏一系并在诛杀苏我入鹿的过程中立过大功,后来成为内臣,军国机要,皆听处分,死前赐姓藤原,位列大织冠及太政大臣职,后世称他为藤原镰足,此乃藤原氏之兴起。 之后藤原镰足之子藤原不比等受其父余荫而官至右大臣,撰修律令,营造平城京,死后追赠太政大臣之位。他的妻子是齐明、天智两朝的右大臣苏我连子之女娼子。娼子先后为不比等生下了武智麻吕、房前和宇合三个儿子。另外,不比等还与贺茂比卖之女贺茂嫒生下宫子、长峨子等女儿,还曾与异母妹妹、曾为天武天皇生下新田部皇子的五百重娘生下他的第四个儿子麻吕。他的女儿藤原宫子嫁给了经他扶植登基的文武天皇,而且是首皇太子(圣武天皇)之母,但后来,他又将十六岁的小女儿光明子安宿嫒(三千代所生)嫁给了同是十六岁的首皇太子为妃(相当于妹妹嫁给了姐姐的儿子),安宿嫒即是后来的光明皇后。 藤原不比等的四子则分成南、北、式、京四家。长子藤原武智麻吕,升至左大臣,其女又入圣武天皇的后宫。藤原武智麻吕的儿子丰成任大纳言,其弟房前、宇合、麻吕,及丰成之弟仲麻吕等,曾担任参议,此后这四家子弟都曾位居要职,藤原氏的势力逐渐扩大,成为东瀛首屈一指的豪门巨族。 当然,这些过程充满乱伦,简直理不清,道不明,常人根本难以想象,但在当时,姻亲关系常常服从于政治需要,是否乱伦根本不在考虑之中。 不管怎样,文武天皇以及元明、元正两代女皇执政期间,藤原豪族因外戚和重臣的双重关系在朝廷中势力剧增。元明女皇时藤原不比等任右大臣,直接辅佐朝政。藤原不比等还因后来的续室县犬养三千代(美努王之妻,文武天皇之乳母,与持统上皇关系密切)的帮助,加深与皇族的亲属关系。同时他还是圣武天皇的外祖父兼岳父,权势之大,无以复加。 佐藤桂香身为东瀛数一数二的武学大派的后起之秀,对这些事情当然都有了解。他们佐藤念刀流全力支持藤原氏的南家,也就是藤原武智麻吕这一系,其实这四家彼此也在争权夺利,并不十分和睦。现在就是藤原武智麻吕的第二个儿子藤原仲麻吕当权,受到圣武天皇、孝谦女皇和淳仁天皇三代天皇的宠信,官至太保,声威煊赫。 藤原康秀这时续道:“佐藤小姐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自从藤原广嗣叛乱以后,式家衰落,我南家却乘机兴起。自那时起,皇室贵族与我们外戚豪族之间争权夺势就更为复杂激烈。我们南家和光明皇后关系近,又大力支持当时的皇太子阿倍内亲王(现在的孝谦上皇),而葛城王桔诸兄虽然其妻是光明皇后之妹吉目媛,却支持圣武天皇与广刀自夫人之皇女不破内亲王和皇子安积亲王。当年迁都到京都恭仁宫就是为安积亲王着想,因为京都的相乐乃是桔诸兄之子桔奈良麻吕的领地。而我们藤原氏北家又同桔诸兄家有密切的亲属关系,当年在策立皇后和皇太子之时,北家便支持长屋王而反对我们,现在我们南家当权,自然不会重用他们。” “北家藤原房前之妻牟漏女王乃是桔诸兄之妹,房前虽死,但当时其子御曹司藤原真在朝内仍有实权。桔家父子及大伴家、县犬养家等都支持拥立皇子安积亲王称帝,但我们当时利用山下组和你们念刀流的姻亲关系,效法当年大唐玄武门事变,将皇子安积亲王成功狙杀于恭仁宫,桔诸兄这一派的势力方才受挫,而我们藤原氏南家和光明皇后的权势则因此急剧扩大。圣武天皇原本就特别重视佛教发展,在藤原广嗣之乱后,更想借佛教威力巩固天皇统治,于是加紧弘扬佛法,广建寺宇,却因此引起后来的桔奈良麻吕之乱,但我设计使效忠于桔家的魔刀门倒戈,这才镇压了此次叛乱,当然佐藤小姐居功至伟。” “当年藤原广嗣叛乱以后,孝谦天皇在我们的支持下取而代之,重用我义父藤原仲麻吕,后来皇太子道祖王被废,孝谦女皇采纳我义父大人的建议,立大炊王为皇储,并任命他老人家为紫薇内相。今年,大炊王即位称淳仁天皇,授我义父以太保官职,赐名惠美押胜。佐藤小姐可知,孝谦女皇因何让位?” 佐藤桂香诡谲的一笑,沉吟道:“不是要奉养皇太后吗?” 藤原康秀哈哈笑道:“那真是笑话了。佐藤小姐是聪明人,怎会相信呢?其实女皇让位之事还是出自我的手笔呢!” 佐藤桂香冷哼一声:“我就知道,用奸使诈,谁比得上你呢?仔细说来听听吧!” 藤原康秀似乎没听出佐藤桂香的讽刺之语,朗声笑道:“佐藤小姐真是过奖了。其实我们历朝历代出过不少女皇,可是让位之事屡见不鲜。佐藤小姐可知何故?” 不待佐藤桂香回答,他继续说道:“因为女性往往缺少野心。一开始即位天皇,还比较有兴致,有干劲,想做一番事业,但时间一长,对操劳不完的政事就会感到厌倦,哪有被人奉养来得舒服?当年元明天皇为何将皇位传给文武天皇的姐姐冰高内亲王也就是元正天皇啊?就是这个道理嘛!象大唐则天大帝那样的女皇毕竟不多。孝谦女皇虽然能力出众,但也是女人。我们藤原氏扶植她即位,得以势力大涨,义父更因推荐大炊王为太子有功而升为紫微内相,但那离我义父的目标还很远。我义父要的是能够代替天皇执政的太政大臣之位,按部就班的来,得等到何时啊?” 佐藤桂香听到这里,眼中精芒一闪而逝,点头道:“所以一旦孝谦女皇让位,你们藤原氏就可以趁新天皇即位之际因推荐之功再次升官,当真好算计。难怪孝谦女皇即位一年就让位!不过她怎会听你们藤原氏摆布呢?” 藤原康秀笑道:“佐藤小姐果有见地。孝谦女皇让位,淳仁天皇即位,我义父便已官升太保,还被赐名惠美押胜,离太政大臣之位只有一步之遥。至于孝谦女皇因何让位,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要知当朝素来信奉佛教,圣武天皇更是广建庙宇,弘扬佛法,兴佛抑神,孝谦女皇一向继承乃父圣武天皇衣钵,对佛教大力支持。” “当朝虽也注重儒学教育,设立明经道、算道、书道等,用以培养官吏,并提高贵族子弟之文化修养,但儒学之影响远不及佛教。佛教被特别用来提高天皇权威,巩固天皇统治,增强民众之统一意识、培养忍让无争之精神。我们关起门说话,怎么说都可以,这些事情大家都心里明白。佐藤小姐可知佛教奈良六宗当权者为哪一宗?” 佐藤桂香毫不思索的答道:“自然是法相宗。当年玄眆僧不就是出自法相宗吗?” 藤原康秀点头道:“不错!佐藤小姐相当清楚。要让孝谦女皇主动退位,就要从法相宗着手。我以前结识过一位名叫道镜的法相宗和尚,据说他乃是义渊僧正之徒,相貌十分俊美。我那时便将他引见给义父大人,好生供养,准备日后利用他。今年机会终于来了。女皇平时一向政务繁忙,身心疲惫,于是义父大人便建议女皇去法华寺散心,女皇欣然同意。于是我义父便安排僧道镜和女皇在法华寺相遇,用意不言自明。” “那道镜佛法精湛,谈吐有物,兼之长相极为俊美,一下子就获得了女皇的欢心。孝谦女皇从此茶饭不思,总想着道镜和尚,便没心情处理繁重的政务了,总是时不时的去法华寺走走,想办法召见僧道镜,但时间一长,这样实在不便。我义父去年建议女皇立大炊王为皇太子,便已备妥这一步棋,于是因光明皇太后的关系,向孝谦女皇建议传位给太子,当然实权仍由自己掌握,只是找个傀儡代理而已。女皇自己则可以奉养皇太后为名去法华寺出家,这样就可以和僧道镜朝夕相处,鱼水交欢了。” “此言甚得女皇之心。其实那时女皇也不堪政务所累,当然更想不到我义父的用心,便同意我义父的建议,于是便有了后来的让位之举。淳仁天皇即位后,我义父因推荐之功成为当朝太保,赐名惠美押胜,还可以私铸钱、放高利贷及使用惠美家印,算是计划成功了,只要再前进一步,便可以成为太政大臣。” 佐藤桂香听到这里,不禁抚掌笑道:“真是好高明的美男计啊!藤原公子,我以前真小瞧了你,以为你只会用美人计,原来你用美男计也这样出色。从此三十六计增加一计喽!真不愧是太保大人手下第一干将呢!了不起呀!” 藤原康秀无奈的苦笑道:“佐藤小姐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呀?” 佐藤桂香笑而不答,转移话题道:“照藤原公子这么说,事情不是一帆风顺吗?” 藤原康秀却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大唐有句名言,叫一招棋错,满盘皆空。我们藤原氏虽然一向仕途风顺,但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我们这种豪门巨族实在输不起啊!” 佐藤桂香奇道:“难道出了什么差错吗?” 藤原康秀叹道:“这次我走错一步棋,而且很可能因此导致藤原氏一败涂地!” 佐藤桂香问道:“何处错了?” 藤原康秀恨恨的道:“我看错了人,看错了那个僧道镜。大唐有句俗话: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在那妖僧身上应验了。没想到我终日打雁,这次被雁啄瞎了眼睛。” 佐藤桂香疑惑道:“一个僧人,能有什么能为?还会威胁到藤原氏这样的豪门?” 藤原康秀冷笑道:“僧人?僧人当政由来已久。玄眆不也是僧人吗?还不是挑起了藤原广嗣之乱?僧人的力量大着呢!这件事怨我,没有看清楚那妖僧的真面目,误以为他只是贪图荣华富贵、无德无能、只能依靠女皇嬖宠的小人,不过是脸蛋俊俏些。哪知我料错了他!此獠志不在小,甚至想超越当年的玄眆僧掌握朝政。他怎会任由我藤原氏一族独霸朝纲?” 佐藤桂香大吃一惊,挺直身体道:“怎会这样?这不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藤原康秀嗤然道:“不错!我们现在就相当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僧道镜已是内道场禅师,大得孝谦女皇宠信,不久便会升为少僧郡,其爪牙已露端倪。这都是我们安排在女皇身边的人传出来的话。他若仗着女皇嬖宠而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迟早会掌握实权。他目前高升之路和我义父当年高升之路异曲同工,不可不防。” “目前他手下已经广植党羽,如此发展下去,迟早垄断朝纲,形成只手遮天之势。有孝谦女皇撑腰,我义父未必是他对手。现在他时常在孝谦上皇那里说我义父的坏话,不想让我义父成为太政大臣,这就是在为他自己铺路啊!真是恩将仇报!若非我们早有内线安排,还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呢!” “现在他势力不大,对我藤原氏还形不成明显威胁,他便胆敢背信弃义。若他日后发达,还不处处与我义父作对。我义父虽然对他不满,但碍于孝谦上皇,有力难使。淳仁天皇虽支持我义父,但没有实权,又不敢得罪孝谦上皇,也无计可施。上皇虽入法华寺出家,让位于淳仁天皇,却仍掌大权,只将小事交给天皇决定。因此我们南家现在已经隐藏祸端。佐藤小姐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佐藤桂香微微点头道:“淫僧乱政,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不可等闲视之。僧道镜若真成为另一个玄眆的话,藤原氏很可能要被逼走上当年藤原广嗣的败亡之路啊!那可就不妙了。” 藤原康秀抚掌叹道:“佐藤小姐能明白这一层,当真不用我废话了。” 佐藤桂香点头道:“诸如此事,大唐已有先例,我自然能明白其祸害之大。当年则天大帝宠信薛怀义及张氏兄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淫乱宫闱,飞扬跋扈,确实把大唐闹得乌烟瘴气。当年大唐酷吏之一的索元礼即为薛怀义之义父。如今僧道镜惑乱女皇,恐怕比薛怀义为祸更烈。” 藤原康秀接道:“那是自然。则天大帝虽然品行有亏,但尚有处理朝政的能力,控制奸佞小人绰绰有余,虽然淫乱宫闱,但大唐江山却不致大乱,即使没落,也很有限。何况则天大帝出身寒门氏族,对门阀贵族向来仇恨,利用酷吏之手铲除异己之门阀贵族,提升寒门氏族之地位,也算是有效之策,虽然残酷,但只是上层倾轧,于广大百姓却无甚相干,因此宫闱虽乱,国家不乱。” “薛怀义之流只是靠着女皇嬖宠,才能作威作福,一旦失势,必死无疑,女皇下台,他们不死何待。他们本身没有自保能力,因此作乱亦是有限。但如今僧道镜决非薛怀义之流可以相比,他可有真本事,虽有女皇嬖宠,但自身实力不可低估,否则我们岂会容他活到现在?即使有孝谦上皇护他,他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他做了一个劈斩的手势,随即又无力的垂下。 佐藤桂香眼中精光一闪,道:“看来你们吃了些小亏是吗?是不是想效法恭仁宫刺杀安积亲王的办法,去刺杀僧道镜啊?是不是山下组的人办的?” 藤原康秀毫不隐瞒的道:“佐藤小姐明察秋毫,事实确实如此。” 佐藤桂香叹道:“同一个办法用两次就不聪明了,人家岂会没有提防?何况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干吗用这种狗急跳墙的办法?既打草惊蛇,又触怒女皇,谁出的蠢主意?” 藤原康秀脸色一红道:“你就别骂我了。此事确实是**之过急。我当时怎想得到他那么有本事,山下组去刺杀都不成呢?我们确实低估了他。” 佐藤桂香哂然道:“就算刺杀成功又怎样?得罪孝谦上皇,你们藤原氏还想继续飞黄腾达吗?就算再有权势的豪族也不能明目张胆和天皇作对啊!” 藤原康秀点头道:“佐藤小姐说的对,这件事是我错,所以我现在才来请教东瀛第一才女如何是好啊!这些事因我而起,我也很不好受。虽然义父大人很体谅我,但我总觉得很内疚,我不想事情闹成这样子啊!” 佐藤桂香闻言,没有继续责备藤原康秀,只是冷冷的白他一眼,询问道:“说说具体的刺杀情况吧!” 藤原康秀道:“当时我们事先绝对做了万全准备,哪知还是失败了。我们没想到那淫僧武功那样好,绝对是超一流高手,而且手下高手出乎意料的多,事先好象还有准备,看来他对我们藤原家的一贯刺杀手段早有提防,但他们的实力也因此一战暴露出来,令我们有所警惕。虽然山下组有一些人来到中土帮忙,但大部分高手都留在国内,那次刺杀行动虽非高手尽出,但派去的决非无能之辈,却依然全军覆没。” 佐藤桂香沉吟道:“全军覆没?难道没有一个生还者?” 藤原康秀点头道:“去了三十八人,全部战死,而且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回来两个,但刚到家就断气了,因为他们怕有人追踪,所以绕远路逃亡,兼之受伤极重,所以回来就死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之所以拼命回来,不在于报告任务失败,而是要给我们看他们身上的伤口。”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但劈斩痕迹不多,大多是拳掌指脚的淤痕。根据伤痕判断,那是中土武林内家高手造成的特有伤痕。当然,这需要极高明的眼力才能判断出来。做此判断之人乃是魔刀门老门主疯魔太郎前辈。他年轻时曾远赴中土,并和当时大唐第一高手战神司徒寇交过手,极有见识,所言绝对可信。为了这件事,我们不得不惊动他老人家。” “这件事可以说明两种可能:其一,僧道镜手下豢养着一大批中土高手,那些人或逃亡,或贪财,但武功极高,不好对付。这说明僧道镜早和中土武林有勾结,这已经很可怕了。其二,僧道镜可能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派人去中土学艺,早有预谋,那就更可怕了。也许他自己就曾经亲赴中土学艺。” 佐藤桂香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点头道:“由此看来,这淫僧还真难对付呢!”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望向藤原康秀,疑惑道:“既然你们派去行刺的人全死了,一句话都没有透漏,那你们凭什么认为僧道镜本身会武,还是超一流高手?” 藤原康秀似乎有些为难,沉吟良久,方才垂首说道:“是令尊大人亲自去试的。” “什么?” 佐藤桂香心中顿时闪过不好的预感,腾的站起,喝道:“我父亲大人怎样了?” 藤原康秀叹道:“受了点小伤,但性命无碍。佐藤小姐尚请少安毋躁。” 佐藤桂香闻言,稍稍放心,此时勉强稳住心情,重新跪坐下来,不过她心里明白,象他父亲那种级数的高手,平时决难受伤,一旦受伤,就决非轻伤,普通人恐怕早就没命了。 她接着问道:“那淫僧如何?” 藤原康秀叹气道:“可能也受了点伤吧!” “可能?” 佐藤桂香冷哼一声,知道藤原康秀的意思是僧道镜可能安然无恙,即使受伤,必然轻得多,言外之意就是她父亲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这已经证明了僧道镜的可怕,决非薛怀义之流可以相比,否则怎会具有那样好的上乘武功。 她这时喃喃叹道:“他居然能挡住我父亲已经练至第八重境界的九玄无念斩?” 藤原康秀点头道:“确实如此。而且令尊大人竟看不出这淫僧的武功来历,并伤在他一种阴毒指力之下,勉强逃回来后,经过英雄和武雄前辈和疯魔太郎前辈联手施救,方才无碍,但休息一月方才复原。这更证实了此淫僧武功确实出自中土。我们因此才要详查其来历。我们一开始对他的调查太过简单,难免有疏漏之处,只知他俗姓弓削连,河内人,义渊僧正之徒,但仔细想来,疑点颇多。” “首先,义渊僧正虽然门徒众多,但得意弟子只有七人,便是行基、玄昉、宣教、良敏、行达、隆尊、良辨,号称渊门七高足,再加上三论宗的道慈,只有八大弟子。这道镜名不见经传,他说他是义渊弟子,又无确凿证明,我们怎能相信?当初我之所以相信他,乃是因为他对法相宗有颇多领悟,言辞谈吐不俗之故,但若有意作假,这并不困难。何况义渊僧正已于神龟五年十月圆寂,现在自然无法调查。” 佐藤桂香插言道:“你们虽然调查不了僧道镜,而且义渊僧正已死,线索已断,却并非毫无可查之处。你们既然已知僧道镜武功出自中土,自然可由玄昉僧开始调查,就不信查不出蛛丝马迹。” 藤原康秀抚掌笑道:“佐藤小姐一针见血,正和在下不谋而合。我们确实是从玄昉僧开始调查的。义渊僧正门下七高足当中,只有玄昉僧正名望最高。玄昉俗姓阿刀氏,养老元年三月乘遣唐使船赴唐,跟智周学习法相教义,在唐十八年,玄宗皇帝爱其才学,授位准三品,并赐紫袈裟。天平六年十一月,他携藏经归国,住兴福寺。天平九年,天皇下诏赐其紫袈裟,准予出入内道场,其势倾朝,不过他和光明皇后有所勾搭,其行有背沙门本旨,因此遭到世人愤怨。” “既然玄昉僧去过大唐,又一住十八年,谁知会出什么事呢?他和道镜都是法相宗出身,尽管道镜的真实身份并不确切,但他的武功确实出自中土,若说他们没有联系,恐怕不太可能。也许僧道镜的身世是编造的,更或许他本身便是唐人,乃是由玄昉僧从大唐带回去的高手亲信。当然,他和玄昉相处十几年,对我们的语言和风俗习惯自然得心应手,何况他还是有意为之。即使他不懂佛学,但和法相宗高僧相处十几年,造诣也该不凡。虽然这都是我的猜测,但十有八九。难怪孝谦女皇抵挡不了他的魅力!” 佐藤桂香听到这里,不禁连连点头。 藤原康秀又道:“有一点我想佐藤小姐也很明白,虽说奈良六宗的法相宗在义渊僧正时有很大发展,义渊又是奉天智天皇的旨意出家,在元兴寺以智凤为师,以后连开龙门、龙盖、龙福等五大龙寺,大力培养门徒,并受到天智、天武、持统、文武、元明、元正、圣武七朝的崇敬,其学、德乃当代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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